我蹲在皇宫那光可鉴人的白玉台阶上,跟一队正进行长途迁徙的蚂蚁进行着深刻的眼神交流,试图理解它们蚁生意义何在。冷不丁后腰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力道精准,差点让我原地表演一个平地摔跤。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揉着惨遭毒手的肾俞穴回头,正对上盗天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手里那柄合拢的、此刻正充当“凶器”的折扇。
“陛下要见你。”他言简意赅,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见就见,你戳我肾俞穴是几个意思?”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先说好,我既不会跳极乐净土也不会背《出师表》,你们皇帝要是有奇怪癖好我可不奉陪啊!”
盗天下连头都没回,仿佛没听见我的吐槽,只是那背影似乎更冷硬了几分。
我一边腹诽这皇宫的人是不是都有点职业病,一边跟着他穿过层层叠叠、弯弯绕绕的九曲回廊。目光不经意瞥见檐角挂着一个在微风里叮当作响的玩意儿,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在原作里可是个不得了的凶器,后来被龙戬拿来当暗器使,砸穿了好几层城墙跟玩儿似的。此刻它看起来却像个无害的普通装饰品。啧,霹雳人物的武力值真是bug,想想我这战五渣的水平,真怕哪天不小心就被人当柴火给拆了。
“到了。”盗天下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我差点一头撞上他挺直的后背,赶紧刹车。
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庄重又奢靡的龙涎香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也可能沁的是龙心。王座之上,一人正支着下巴,眼眸微阖,似乎在小憩。玄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蟠龙,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听到动静,他眼睫微颤,缓缓抬眼看来,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慵懒又矜贵。
草(一种植物),这皇帝长得也太犯罪了。不愧是木头人啊,造出来的人就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听说你扬言能解秋赦之地的瘟疫?”龙戬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慵懒,像只刚晒饱了太阳,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猫。
我眼神有点发直,不敢一直盯着他那张脸看,只好往下瞟,落在他衣摆那精致的蟠龙刺绣上,嘴里不过脑子地秃噜出一句:“陛下,您龙袍上的盘扣要掉了,嗯,是第二个,额,我是说,第二颗。”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整个大殿的空气凝固了。两边侍立的侍卫们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跟集体突然犯了哮喘似的。盗天下默默“唰”一下展开折扇,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但我分明看见他握着扇柄的手指关节绷紧了,肩膀也在极其轻微地抖动。
龙戬闻言,下意识地低头,修长的手指真的就去摆弄了一下第二颗盘扣。那盘扣似乎只是松脱了线脚,并未完全掉落。他摆弄了两下,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震荡着空气,连梁上的灰尘都似乎被震得簌簌欲落。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他抬起眼,眸中带着未散的笑意和一丝探究,“若真能解决瘟疫,想要什么赏赐?”
我定了定神,努力把“把你赏给我行不行”这种作死的念头压下去,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让我去看感染者。不要护卫不要仪仗不要熏香,给我件粗布衣裳,再找二十个不怕死、听指挥的医官。”
“胡闹!”我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太医官服、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就猛地从旁边跳了出来,气得胡子都在抖,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尖上,“瘟疫岂是儿戏?蔓延迅速,触之即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乳臭未干,竟敢在此胡言乱语,蒙蔽圣听!陛下,万不可听信此女妄言!”
我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药味的香囊上,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老人家,您腰间挂着的这驱疫香囊,配方挺别致啊?”
老头一愣,气势稍减:“此乃祖传秘方,自然……”
“雄黄三钱,苍术三钱,艾叶三钱,”我语速平稳,清晰地报出,“外加……半钱砒霜。看这成色和气味,是昨夜子时阴气最盛之时配制的吧?取的是以毒攻毒、辟邪至阴之意?”
那老太医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后面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一张老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一只突然被扔进冰窟窿里的老公鸡。他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腰间的香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秘方从未对外人言,配制时辰更是隐秘,这丫头……这丫头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她真有什么通天之能?
我内心疯狂翻白眼:这老掉牙的方子早就被证明效果有限且风险极高了好吗?你们这些npc能不能别总把关键设定像标签一样明晃晃挂在身上?身为妖道角就要有妖道角的自觉啊喂!
龙戬原本慵懒支着下巴的手不知何时放了下来,他缓缓起身,玄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扫过冰冷的玉阶,带起细微的风声。他一步步走下王座,来到我面前,凑得有些近。我甚至能闻到他发间除了龙涎香外,还有一股极淡极苦的药香。
“你怎知砒霜的具体分量?”他低声问,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我强迫自己站稳,不要被他那迫人的气场吓退,伸手指了指他玄色衣袖上一小块不太起眼的深褐色渍迹:“我不止知道这个。我还知道您今早喝的药里,被御医们偷偷多加了三钱黄连。”那渍迹散发着极淡的苦味,混合着药香,“因为味道太苦,您一怒之下把药碗砸在了那位建议加黄连的御医头上,对吧?”
大殿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侍卫们的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啪嗒”一声轻响,是盗天下手里的折扇没拿稳,掉在了光滑的地面上。他也顾不上去捡,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龙戬盯着我,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大笑,笑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在回响,梁上的灰尘这下是真的扑簌簌往下落了。
“准了!”他笑罢,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一切就按你说的办!但若是治不好……”他尾音拖长,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您就把我挂在皇宫最高的檐角上当晴天娃娃,保证晒得均匀,风吹得响亮。”我抢在他说出惩罚措施之前飞快接话,甚至还胆大包天地追加了一句,“不过在那之前,陛下,能先给我找把剪刀吗?您眼前这撮刘海……真的不扎眼睛吗?”
众人:“!!!”
盗天下已经默默退后一步,开始用眼神为我默哀了。
龙戬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额前那缕不羁的龙须刘海,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有意思。盗天下,带她去准备。”
龙戬的金口玉言比什么圣旨都管用。尽管那群老太医,尤其是那个被我点破香囊秘方的白胡子老头,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即将把自己作死的傻子,但没人再敢明着阻拦。
我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拒绝了所有华而不实的熏香和护卫,只点选了二十名自愿前往、眼神里还带着点孤注一掷光芒的年轻医官——老油条们我可不敢要,怕他们背后给我下绊子。
盗天下奉龙戬之命,作为“监工”和“联络人”跟着我。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除了必要的干粮清水,还有几瓶上好的金疮药和解毒丹,甚至还有一小袋金叶子。“陛下赏的。”他言简意赅。我掂了掂,嗯,这位皇帝虽然脾气古怪,但出手还算大方。
秋赦之地离皇城有段距离,越靠近,空气中的异味就越浓。那并非单纯的腐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和焦灼感,令人喉头作呕。官道早已封锁,沿途可见废弃的村落,鸦雀无声,只有乌鸦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
到达隔离区时,景象更是触目惊心。临时搭建的窝棚连绵一片,呻吟声、咳嗽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患病者皮肤上布满暗红色的斑疹,许多已经溃烂流脓,高烧使他们神志不清,有些人甚至出现了诡异的痉挛。守卫的士兵们用布巾蒙着口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麻木。
“情况比上报的更严重。”盗天下沉声道,眉头紧锁。
我没说话,直接走向最近的一个窝棚。浓重的秽物和药渣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个跟头。我强忍着不适,蹲在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身边。
【系统,启动病原体扫描分析。】我在心里默念。
【叮!扫描中……检测到复合型变异病毒(暂命名:赤腐热),伴生未知真菌孢子感染。传播途径:接触、呼吸道、水源。分析成分:……】
系统面板上飞快地滚动过一连串复杂的化学式和微生物结构图,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我看不懂的数据分析。但关键的几个点被系统标红了:病毒结构特性、弱点、以及数种可能有效的抑制成分。
“你,记录。”我指向一个看起来最镇定的年轻医官,“所有患者按症状轻重分区,重病区、中症区、轻症区、疑似区,严格隔离,通道分开,标识清晰。所有人,立刻用热水和皂角清洗双手,接触患者前后都必须用我带来的那种药水浸泡双手!”我指了指那几大桶出发前我让盗天下准备的,用高度酒和几种便宜草药粗提萃取的“简易消毒液”。
医官们虽然疑惑,但看我语气斩钉截铁,又想起我是陛下亲准的,立刻动了起来。
我又看向另一个医官:“去查水源!所有饮用水必须烧沸!患者排泄物和污物集中用生石灰处理!”
然后我打开系统提供的药材清单,对照着这个世界的叫法,开始疯狂写药方:“立刻去筹集这些药材!大量!优先找:板蓝根、大青叶、穿心莲、黄连、黄芩……还有,去找大量的大蒜和生姜来!”
“大蒜?生姜?”那医官愣住了,“那是食材……”
“快去!”我没时间解释大蒜素和姜辣素的粗提物在系统分析里显示有一定抑制效果,而且容易获取,“还有,按这个方子,先熬一大锅汤药,所有人都喝,无论有病没病!”我递过去一张写着“普济消毒饮”加减方的药方——这是系统根据当前病毒特性优化过的版本。
窝棚区瞬间忙碌起来。质疑声当然有,但在盗天下冷冰冰的注视和我不容置疑的指挥下,秩序开始慢慢建立。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住在了隔离区。白天,我带着医官们巡查病区,根据系统实时反馈的扫描数据调整药方和剂量,亲自尝试用银针结合系统指示的穴位进行镇痛和退热。晚上,我则对着系统面板研究那些复杂的分子式,试图找到更高效的特效药或疫苗方向。系统商城里有现成的【广谱抗病毒血清】,但死贵,而且数量根本不够应对这么大范围的疫情。
【推荐宿主尝试合成‘青蒿素衍生物复合制剂’,本地药材‘黄花蒿’经特定工艺提取后,对伴生真菌孢子有奇效。】系统提示。
“黄花蒿?”我立刻找来本地医官询问,幸运的是,这种蒿草在秋赦之地附近的山野里就有生长!
“立刻组织人手,去采黄花蒿!越多越好!注意辨别,叶片是……”我详细描述了特征,并让盗天下调派士兵协助采集。
药材一车车拉来,我又指挥人搭建简易的提取装置——大锅、蒸笼、陶罐,用最原始的方法进行萃取提纯。整个隔离区弥漫着各种古怪的药味。
治疗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不断有人死去,绝望的气氛弥漫着。那个白胡子太医虽然没再来,但他的徒子徒孙们时不时会投来怀疑的目光。甚至有重症患者的家属情绪激动地冲过来,指责我是庸医,害死了他们的亲人。
盗天下一次直接拔出了半截佩剑,冷冽的杀气才逼退了那些人。
我累得几乎脱形,眼圈乌黑,嗓子沙哑,粗布衣裳上沾满了药渍和污迹。但看着轻症区开始有人好转,高烧退去,溃烂的伤口开始收敛,我咬牙坚持着。
提取出来的青蒿素粗提物被加入药汤中,效果立竿见影。那些伴有严重真菌感染、原本几乎被宣判死刑的病人,情况竟然奇迹般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好转!
消息传开,隔离区的气氛终于从绝望变为了一丝希望。
我又根据系统分析,改进了消毒方案,加强了营养供给(虽然只是简单的米粥和菜汤),严格推行隔离制度。疫情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了。
十几天后,新增病例大幅减少,重症区不断有人转入中症区,中症转入轻症,轻症陆续康复。
当我宣布疫情已经得到基本控制,只要继续坚持用药和隔离,很快就能彻底扑灭时,整个隔离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和哭泣声。
那些曾经质疑我的医官们,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感激。盗天下看着我,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微微颔首:“陛下没有看错人。”
我累得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叮!任务‘扑灭秋赦之地瘟疫’完成度95%。奖励结算:医术熟练度大幅提升,获得‘妙手回春’称号(佩戴小幅提升治疗成功率),吐槽值 3000。请宿主完成后续扫尾工作,达成100%完成度。】
虽然奖励没提复活甲,但我看着那些重新焕发出生机的人们,觉得这比什么都强。
只是没想到,刚松一口气,系统的警报又突然炸响:【警告!检测到人为投毒迹象!西南方向水源处有异常能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