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只手狠狠将他拿着布欲往前伸的手拍落。
一个没拿住。
那干净的布条也落到泥地里沾染上泥泞也不干净了。
“你作甚?!”
菱香看着那没分寸的小子便要把那粗布往自家小姐腿上缠去,那手都快碰到小姐的小腿了,立马眼疾手快地打落了他逾矩的手。
纵使黎钧再好脾气,也该烦了这丫鬟接二连三不分青红皂白的护主行为。
况且他脾气也并不怎么好。
只见那双瑞凤眼恍若春水泛冰般带着还未消融的冷意,语气疏离:“她的腿伤了,泥水不干净若是流到伤口里会感染,感染是会死人的,懂了吗?”
“菱香!”
早在看到菱香那番行为的时候,皎皎心脏都被惊得骤停了。
她立马扯过菱香的手,纵使脚下因此不由得踉跄。
皎皎却也在站定之际严肃地呵斥住了她:“菱香,不得无礼,他没有恶意。”
皎皎也知道他说的实话和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医疗技术不发达,一旦感染发烧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了。
“菱香,拿方干净的巾帕给那位公子。”
见菱香迟疑着不肯拿出,皎皎眉头微蹙,语气中带了几分认真严肃:“菱香。”
她后又转头朝那位少年颔首,礼貌致歉:“真的很抱歉,能再麻烦您帮我包扎一下么?”
菱香满脸地不情愿,犹豫着将一方干净的白色巾帕递给少年:“给你。”
皎皎真的有些身心俱疲了,只好扯了扯菱香的袖子让她别做得太过,失了礼数。
“可是,小姐……”
“难道让人家扶着你家小姐我,然后你帮我缠这巾帕?”她无奈地说道。
菱香只好别别扭扭地侧过头,不去看这少年蹲着身用白布缠着小姐腿上的伤口。
待到皎皎觉着腿上突然一瞬息的刺痛,是那少年将巾帕打了个结微微收紧。
女孩痛得拧紧了柳眉,忍不住“嘶”地发出了声。
黎钧确定了巾帕已经收紧不会轻易掉落后,看着那小腿上的泥泞,勾着结的手微微一顿,略微一思索还是撩起了长衫干净的一处将裹着白巾的伤口周围的淤泥和污水都用粗布细细擦拭净了。
很快地,伤口便包扎好了。
黎钧也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皎皎眉头因着那绵绵不绝不曾消失的疼痛感而一直微微蹙着,却仍勾着嘴角浅笑着,言辞诚恳不难看出她对少年真挚的感谢之意。
“真的很谢谢你,我替香菱向你道歉。”
“还有……”
皎皎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少年沾染上污泥的长衫,很快又像是被烫着一般移开了视线。
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方才少年蹲着身敛眉替她细细拭去小腿上淤泥的一幕,少年清隽的眉眼映入眼帘,认真的模样似在给心爱之人描着眉眼。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一幕,杏眸里泛上了羞怯之意,竟一时不敢看向少年,只得别过脸别扭着出声:“你的长衫,我会赔你一件的。”
黎钧几乎不做思索便做了答复。
俊朗的眉眼间端的是一丝不苟,颀长的身姿似青松般不屈。
“不必了,本就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不值得姑娘如此惦念着。”
“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与姑娘交谈了。”
黎钧颔首便要离去。
但下一刻,似又想到什么他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瑞凤眼中墨色深深,目光似羽毛般轻轻扫了眼被裙摆掩去的伤口。
“那家医馆在巷尾出去左拐走几步便到了,姑娘还是快些去医馆看看伤口。”
“小姐,我们快些回府去让府上的大夫看看吧,”还未等那少年走出视线,菱香便急急出声,忧心着自家小姐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呀,这一身的伤若是少爷见了指不定又得动怒了。”
菱香搀着女孩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前慢慢走着,生怕走快了牵动到女孩腿上的伤口,一心的担忧,嘴中也不断骂着那个把自家小姐撞倒在地的人。
皎皎苦笑,目光落在那本显然无法看清字迹的本子,杏眸里满是失落:“是小偷。”
“我身上的那个小钱袋子不见了,方才本来收在束腰里的。”
见菱香又想忿忿地在那儿嘀咕着,皎皎摇了摇头说:“莫说了,是我自己非要跑到这小巷子中
的,还作这身打扮,才倒霉遇上了扒手。”
“还是快些回府去吧,将伤口处理下,你也不要同阿兄说今日的事,我怕他担心。”
可是回到府上时,魏闫还是得知了今日的事情。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看着女孩什么都不想说的拒绝交谈的意味,简直油盐不进,魏闫气急了反而面上越发平静,只是那双墨眸里的气怒在翻涌着:“你不想说一下为什么今天下午突然跳下车然后跑进那个小巷子,还被一个小偷撞倒在地受了伤的原因么?”
“好,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急匆匆要下车的原因,我就不问了,”魏闫无奈地捏了捏太阳穴,语气里满是疲惫,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也是真的很害怕这个唯一的妹妹出了什么事,“那为什么回来后不告诉我你受了伤呢?”
“若不是我派了人跟着你岂不是连那个小偷都放过了。”
女孩柳眉微蹙,杏眸间潋滟流转,像是无意地将话题扯开:“阿兄将那个小偷抓住了?”
魏闫哪里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但是还是任由她了,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是,卫兵在他跑出巷尾时抓住了他,是个半大的小子,**岁的样子。”
“阿兄打算怎么处置他?”
皎皎知道小偷年岁不大,毕竟被撞时也恍惚看到那人矮小瘦弱的身形,也料想到是个孩子便没想过追究,没想到被阿兄派来保护她的人逮着了,“阿兄是要将他交到警察署那儿去么?”
魏闫没有答话,只是回她:“我自有安排,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大夫有说些什么吗?要不要去请医院的洋医生给你看看?”
“我的伤口没有大碍,敷些药便好了。
”皎皎不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阿兄打算如何处置那个孩子?”
“他年岁还尚小,看衣着家里定是已经食不果腹了,出来偷窃应该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了。”
见小妹言语里皆是为那偷东西的小孩开脱的意味,魏闫又不免一阵头痛。
他的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被养得太天真了,天真的善良。
他面色不变,语气沉稳带了丝询问:“所以你早就知道小偷作何模样,还有意放过他?”
皎皎语塞。
她该说自己就是故意的么?
魏闫也不是想要个答案。
是与不是他心里清楚得很。
墨眸思绪深深。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似窗前那朵细细雕刻的玉兰花枝,晶莹透澈还缀着晨露,孑孓于世,让人一近身便能感知到她不流于世俗的那股子纯净,清澈到一眼便看穿。
“那皎皎你有没有想过,你帮得了这一个小孩,可京内那么多流离失所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孩呢?”
魏闫不想让那双杏眸里盈着的那汪清泉被这世间的浑浊污染。
但小妹不可能一直被他拘束在自己身边。
他只是希望她能有自己守护自己那份纯净的能力,出淤泥而不染。
“皎皎你心善,可这回你帮得了,那下回呢?下下回呢?这世间这无数在乱世中挣扎着活命的人呢?”
魏闫一个政府要员此时是真正只把自己当做一位关心妹妹的兄长。
分明是冷肃的面容硬是让他这番话衬出了几分苦口婆心的老妈子意味。
“就算你散尽家财也救不了他们,造成这份悲剧的源头不是单纯的贫困,而皎皎你永远也改变不了,就算改得了一时也改不了一世。”
“我今日也可以将那小孩子训斥几句便放了,但是你打算以后凡是遇到这种事都这样处理吗?”
向来倚在兄长膝侧撒娇的女孩此刻就端庄地坐在书房的那张黄花梨雕花皮质沙发上,身上是方才换上的干净的老式斜襟旗袍。
半湿不干的长发垂落至腰际。
几缕湿发还贴着莹白的脸颊,衬着那双水盈盈的清眸觉出几分可怜之态。
她听着一侧兄长的问话不作声。
低垂着头似是有些低落,抿着唇。
好半晌,她才抬眸认真地迎上她兄长的目光。
目光清澈到魏闫深知她说的是实话,虽然言语里仍然是那副子娇娇软软的音色,好似金笼里豢养的黄鹂让人觉得一折便断去了,不徐不缓的声音却恰恰表明了她的态度。
“阿兄,我没有泛滥自己的善心,我想要放过他是因为我看到他撞倒我逃走后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说明他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已出来扒窃,我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
“那之后呢?”
魏闫仍然不赞同她就这般轻易放了这小偷。
虽然那孩子是违心之举但确实做了伤人之事。
“皎皎,你能放了他一时,但他的生活仍然没有发生改变,你又如何确保他之后又不会因为贫穷去扒窃其他人?”
“我会给他安排一份小工的工作,”
皎皎轻拈身前那碟青瓷杯的手柄处,指节上的细微血痕早已凝住了血,只是变得青肿,衬着白嫩的肌肤显得刺眼极了。
她却恍若未看见这些细碎的伤痕,只是端起青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茶。
而后继续说道:“我此时只帮得了他便会帮他,不管我能不能帮这天下所有如他一般的万万人。”
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有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初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