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米花当社长 第4章 动机

厄运专挑苦命人。

致使足木一辉接下这笔杀人委托的理由还不止于此。

桌上本用来泡茶的茶针被足木一辉紧紧攥住，在迟疑着是否要动手的那刻，足木一辉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过去的种种。

少年时，足木一辉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律师，具体是什么契机导致他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忘了，但大概率是因为儿时过剩的正义感作祟。

正义是正确的事情吗？足木一辉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不过是个貌似正义的家伙，从他卑劣地希望妻子就这样死去时就是了。

或许不止这些，从他为了保全自我而选择沉默时，从他为了家人而愿意去牺牲他人性命时。

妻子突如起来的大病不过只是足木一辉需要面对的冰山一角，真正压垮这个父亲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的儿子足木光义是个令他感到自满的孩子，很多时候他能在足木光义身上看到自己曾经梦想的延续。

儿子就读于政法大学，在校期内积极参与各项法律援助活动，毕业后就考取了律师资格证，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得知母亲的病情后他立刻就把自己手中积蓄的一些钱打在了父亲的账户上，数额不多，但已经是现下足木光义能拿出的所有。

他一向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足木一辉知道的，所以得知他为了凑齐母亲的医药费而选择接下一个大案时足木一辉没有过分阻止。孩子有孩子的梦想，这个家庭也需要这样一笔金钱。

可如果能够知道这件案子的未来走向，足木一辉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儿子接下此案。

案件被告名为入本隼，39岁，是一家房产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之一，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捕。

本来不是多大的案件。

一来没有决定性证据，二来被告人脉广泛，上下打点后应该很快就能以无罪释放。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钱权压人之事数见不鲜，受害人家属中有媒体工作从业者，以一篇似是而非的报道引起了社会媒体大量关注，迫于舆论压力检方不得不重提此案，帮助入本隼辩护的律师也在各方压力下将此案转交给自己的徒弟足木光义。

可以说这是起不能打输的案件，而就算赢了也无法得到任何好的名声。

有钱人的走狗、帮凶、杀人犯，他会被冠上这些名词。

足木光义清楚知道这点，可也许是为了打赢官司后的钱，也许是为了自身的良心不被泯灭，他仍是十分卖力地在查这起案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在开庭前足木光义得到了可以切实证明入本隼无罪的证据，检方没太为难，很快便顺水推舟放了入本隼。

本可以算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事件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律师是个注定难两全的职业，因为案件结仇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受害人最终被判为意外死亡，其家属无法接受这一判决结果，最终其埋伏在足木光义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一刀捅穿了足木光义的肺部。

不是致命的伤，凶手很快伏诛，可足木光义没了未来。

除了肺部的贯穿伤以外，在反抗的打斗中凶手还不小心划破了足木光义的声带。

一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律师，令人发笑。

足木一辉接到消息赶到后足木光义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医生告诉他病人的求生意志并不强，如果今晚没法醒来的话可能就危险了，足木一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

重症病房的医生早就见惯了生死，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轻叹口气，拍了拍这位面容沧桑的父亲的肩膀，然后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面。

足木一辉发觉自己很久没有观察过他的孩子了。

瘦了，连发际线都在不知不觉间向他靠拢。如果儿子醒着听到这话肯定要生气的。

足木一辉一直认为律师是一个需要有极强意志力的人才能够胜任的工作，刚开始足木光义考上政法大学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

倒不是担心学业的压力，那孩子在这方面一向不需要他操心，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家儿子在看到一些黑暗的真相会迷失自己的本心。

中二点的说法就是这个世界需要对抗黑暗的英雄，可在黑暗中待的久了，心中的光明也会被逐渐侵蚀。

屠龙者终成龙。

可那孩子到底是有着他身上所没有的坚定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光义是光明和正义的组合词。

这亦是足木一辉这个普通父亲对儿子的期望。

足木一辉手上的茶针愈攥愈紧。

他没有退路了。

雇主的要求是让藤本青花死于意外，那么现在他动手也是可以的吧？

茶室的空气开始变得过分紧绷，藤本青花的头顶就有一个监控探头死死地盯着足木一辉的方向。

新任的保镖就守在门外，如果她想逃此刻就是唯一的机会。

藤本青花记得第二个梦里自己好像就是死于穿刺伤的，那么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刺激到了足木一辉，所以让本该几天后动手的他选择了提前下手？

她可不想为了证明梦境是真是假这种扯淡的理由还早死了一天，亏炸了好吗！

然而还没不及藤本青花开口说些什么，足木一辉自己就颓丧地垂下了手臂。

“我不能让老爹失望。”这是足木一辉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么他也不能让儿子失望才行。

足木一辉缓缓俯下身子，冲着藤本青花低下了他已经有些花白的头颅：“您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您，请您…请您救救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

儿子的伤情报告是他故意放在家里的，是他亲手选择的妻子的死亡。

他是罪人，但他的妻子和孩子是无罪的。

他们是正确的。

藤本青花不知道对方心中经过怎样的斗争，但这正是一开始她找上足木一辉的目的：“我知道的，我来就是为了找你谈这件事。”

“我要你把所有你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作为交易，我会为你的妻子提供一定的医疗保障，以及你的孩子，我们公司也还缺一个法律顾问的位置。”

法律顾问，而非律师。

这样一句简单的开口就已经足以表明藤本青花调查的程度。

“您……您知道我的儿子？”

“前段时间的案子可是闹的沸沸扬扬。怎么说呢……站在我的立场上来看，你儿子是个不错的律师。”

足木一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像是类似这样的话语，他呆滞地流下了两道泪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的孩子本来已经没有更多未来了。

入本隼拒绝赔偿，并认为这是接下他案子的律师所应该承受的代价——既然拿了那笔委托费，事后其他的事情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当中。

没有人会雇佣一个哑巴律师，在这个业内也不会再有人愿意给他儿子一个多余的机会。

足木一辉佝偻着腰向藤本青花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茶室里过分安静，所以这磕响的几声头颅就显得份外刺人：“谢谢，谢谢您，我会转告给光义的，谢谢，谢谢藤本小姐。”

“别谢我太早，只是给你儿子一个机会罢了。”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藤本青花心中有些微妙的复杂。

一方面足木一辉是要取自己性命的凶手，另一方面……他也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

两相权衡，让藤本青花甚至没有办法过分痛恨这个凶手。

比起这个凶手，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更加可恶。

“行了，起来说话吧，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

在与高于他阶级地位的人讲话的时候，足木一辉总有些习惯性的瑟缩。

尽管藤本青花表现的还算冷静理性，但他清楚自己是个曾打算杀害藤本青花的凶手。

所以在开口时，他的底气仍是有些不足：“如同您所想的那样，有人愿意出一大笔钱雇佣我杀您，并且要求我伪装成意外事件那样。”

“那人是在我妻子因自杀入院后联系我的，利用医院内的公共电话。所以十分抱歉，我自己也并不清楚真正想要杀害您的人是谁。”

“但我想应该是您的身边人，因为他似乎的确对您足够了解。”

整个事件设计的其实并不复杂。

藤本青花于A地出发，足木一辉于B地出发，已知双方将于几小时后在C地碰面，求C地位置。

当然，因为藤本青花的车速无法控制，所以在求时间时存在误差，因此在藤本青花的车上不仅安装有反光镜碎片，还有一个监测车速的仪器，车速会同步显示到幕后凶手那方。

至于反光镜碎片，则是为了给足木一辉动手的讯号。

市区内有高楼做阻挡，反光镜无法折射太阳光，而上了盘山公路后又有立在公路两旁的反光镜为烟雾弹。

只要调整好角度，再结合车本身的视线阻挡，藤本青花就很难发现反光镜折射在地面的斑驳光影。

这是一个完全容许失败发生的死亡策划案件，但想要警方将案件归于意外，就必须能够忍受足够多次的失败。

付给足木一辉的不是杀人案的钱，付给足木一辉的是买命钱。

一直到藤本青花的性命得以终结，足木一辉才能够结束这样一笔血色的订单。

藤本青花收回将来可能能够作为证据使用的录音笔。

整个计划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如果没有梦境预警她极大概率会死。

那位雇佣足木一辉的人很谨慎，仅凭这些信息根本无法将幕后真凶与本川裕也联系起来。

距离铃木财团的晚宴开宴还剩不到24小时，但好在这场巨大的阴谋背后，她也算窥得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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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