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安昏睡前,看到的还是牢房的栅栏,等她再次睁眼,就变成了一堵白色的混凝土墙。
天色蒙蒙亮,这时候的日光还是冷的。
昼夜温差大,客厅的窗户昨晚上没关,一阵冷风吹进来,激得吕辛安连打好几个喷嚏。
她的手脚冰凉一片,要不是确定这是自己的身体,这凉度,她会以为摸到的是别人的尸体——这一晚上,她竟然是躺在地砖上度过的。
不过她对这些没什么所谓,在脑子里过了一回,就抛到脑后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撸一撸阿花。
以前只要她在家拍一拍手,或者跺一跺脚,阿花听见了,就会跑过来,这次她拍了好久,又叫了它名字,阿花还没有动静。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她立马起身去找。在客堂找了一圈,没有阿花的踪影,沙发上倒多了几根掉落的鸡毛。
吕辛安更加觉得不妙,三脚两步,冲进房间内,结果却看见让她差点发疯的一幕。
大神坐在她的电脑桌前,仰着头,大张着嘴,嘴里漏出一只鸡脚,还在扑通,大神正在用手把鸡脚往下按。
那一刻,吕辛安登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想法都没有,“啊”一声就扑了上去。
手脚一齐上,直接一脚踹烂了纸板的下半身,接着她把手伸进大神的嘴里,在鸡身上摸了一阵,确认没有什么尖利的牙齿一类的东西,直接抱着鸡往外一扯。
纸板坏成什么样她没顾上看,她把阿花放在客厅,见它能走能跳,没什么大问题,又赶紧抱回怀里,连连安抚。
要是阿花有事,她才不管它什么大神,直接烧了它。
大神咔咔咔从屋里走慢慢悠悠走出来,纸板身体修复好了,但是动作畏畏缩缩的,“对不起,施展法术太耗体力,我实在太饿了,你家没有吃的,我以为它也是养着吃的,没想到对你这么重要。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吕辛安瞪着大神,气还没消,他哪怕是在啃她,都不会那么生气。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吕辛安现在监视器上看,那是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头上还戴着黑色帽子,穿黑色的衣服裤子,总之除了皮肤是白色的,就是一身黑。
这种情况,正常女孩子都不会随意开门,但吕辛安不是。
她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背后,又朝大神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躲到房间里去。
等他进房间了。她才半开门,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在监控里看不出来,这么照面打量,才知道人家竟然有一米九,吕辛安的个头,只到人家的肩膀。
光气势上,她就弱一大截。
结果那人长得人高马大的,说话却温和有礼的,“你好,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对门的邻居,前天你家煤气泄漏,有帮你朋友撞开过这道门,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朋友。”
“你就是我的邻居啊?”想到那么丢人的一幕还被外人看在眼里,吕辛安连忙不好意思起来,“真是对不住,之前那么麻烦你。你看我昨天晚上刚回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准备谢礼,要不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改天给你送过去。”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穷鬼,她立马补充说:“尽量能选水果啥的不?我现在估计买不起什么贵的。”
最好是能在一百左右能搞定的。
储蓄罐里顶多两百,还得吃饭呢,算一算,上个月的月电费还没交。
吕辛安顿时心如刀绞。
对方却不知道被她那句话说乐了,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他连连摆手,说不用谢,更不用送东西。
他说:“我这次来也不为别的,前天你出了事,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又听见你屋里有人在喊,以为你出事了,来看看。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位邻居似乎真的很急,几乎撂下话就顺着楼梯跑了。
真不愧是一米九的大长腿,吕辛安追过去的时候,人家已经站在下一层。
她扒着楼梯扶手往下探,见人家还没走,犹犹豫豫地说:“真的不用送吗?是真的吗?你那么笃定说不用送,我可是会当真的。”
吕辛安以前真的有当真过,人家说不用不用,她就当真了。真的不做之后,人家就在背后说她不会做人的那种。
这话转了好几个人的嘴,而且像这么话传话来的,只会越传越难听,到她耳朵里,她已经是一个社会败类了。
她这也才知道,人的拒绝,很多是客气客气。年轻人也许还好,但放在一些有了年纪的人身上,真不做样子的话,那就是煞笔东西了。
现在碰上一个不要送礼的,她就忍不住去追问,是真的吗?
你说的是实话吧?真的不是假客气才说的吧?
她等着人家的回答呢,结果不知道哪句话,又把人家逗笑了——她说话真的这么逗吗?
连眼睛都笑弯了,他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说:“真的,我发誓,你什么都不用送,我也什么都不需要。”
吕辛安脑子一下子就宕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贸然遇到认知以外的人,更加产生自我怀疑了。
这人是现实中的人吗?
还被她给遇到了?
“嗯……还有事吗?”他看了一眼手表,又问:“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吕辛安就跟一个算盘似的,人家说一下,她动一下,听到人家要走,也只是反射性地“噢”了一声,呆愣愣地点点头。
直到人家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推着一楼的大门出去,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那还举着刀。
从邻居的角度,楼上的人盯着自己,举着一把尖刀,可不就像是夺命凶手,要跑下来宰人的?
该不会邻居觉得她在拿刀威胁他吧?
怕要是他不答应,她就会动手?
吕辛安一拍脑袋,蠢啊蠢!这样可不就让人误会了!
关键人家还走了,连解释都没法子解释。
吕辛安头疼不已,回屋里再看到那大神,偷偷扒着房门,探头探脑的,还想着打阿花的主意,看见她回来,又嗖得一下躲回房间去了,吕辛安更加气恼,差点真的又想磨刀霍霍了。
“你应该是吃人的吃的食物就可以了?还是一定要吃活物?”
大神被抓包,有些心虚:“人吃的,我就能吃。”
吕辛安本来想直接水煮几个蛋,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的蛋不翼而飞。
按理说,应该还剩五六个的。
吕辛安看向罪魁祸首,阿花下在鸡窝里的蛋,大神吃掉也就吃掉,但是冰箱里的是存粮,“你能开冰箱?”
大神:“不能。”
“那你是……”吕辛安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大神的穿门术,想必也就是这样进冰箱里拿吃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白天千万不能跑出去,不对,晚上也不能随便跑出去,会吓到人的。”
大神点头如捣蒜,诺诺应是。
认错这么干脆,吕辛安都找不到理由骂他了,只能先丢到一边,毕竟民以食为天,还是先出门去买吃的比较重要。
但她不信任这个大神,出门的时候,顺便把阿花给带上了。
以前有事没事,她都会牵着阿花散步,这一个月没出门过,阿花开心地不行,在路上,东啄啄西挖挖。
买完要用的东西之后,她顺脚就逛去了酒友的店——其实也不是顺脚,正好今天酒友新酿酒,酵母混着米香,飘到两条街以外了。
吕辛安一时没忍住,闻着味就来了。
结果她门还没跨进去,毛小毛隔着门玻璃一见她,就吓得从店里冲出来,把她往外推:“姐妹姐妹,范姐可跟我交代过了,要是再敢卖你一滴酒,她就得阉了我。你也不忍心让姐妹真成姐妹吧?”
“不可能。范姐是你老婆,哪有老婆会阉了丈夫的?”吕辛安笑嘻嘻,完全不当回事,抬脚就要往里走,“她是在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别当真啊。”
“姓吕的,你今天真的敢跨进店面一步,我就……我就在这咬舌自尽!”
毛小毛人如其名,真的是炸毛,他顶着一脑袋齐根的寸头,跟刺猬似的,但可惜了毕竟是头发,直归直,到底还是软的,扎不疼一个人。
吕辛安哭笑不得,“你真要咬舌自尽?但是按医学上来说,咬舌头是不会死的,反而会很疼很疼。”
“真的?那我看电视上都那么演的。”毛小毛是个偏听偏信的人,一说到不懂的东西,就会下意识相信说话的人。
“都说是演的了,所以不是真的,你也别当真。”
吕辛安嘴上说着,脚跟踩了溜冰鞋似的,一不注意,就溜到店里去了。
毛小毛吓得快要哭了,撵鸡追狗地去赶吕辛安,“我的姑奶奶,你可真别进来,我店里可装着监控呢,就连着范姐的手机,要是她看监控,发现我放你进来,那我可就完了呀。”
毛小毛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吕辛安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你放心,我今天就来找你聊聊天,不喝酒。”
“真的?”
“比真金还真。”她就闻闻味,解解馋。
只要不喝酒,那什么都好说。毛小毛立即抖擞精神,变得和往常一样,能随心畅聊起来。
他还是吕辛安的漫画迷,一直追她的漫画。
当时男女主双死的结局,他一开始是骂的最凶的,再加上他又是个感性的人,又是哭女主,又是哭男主,总之,那几天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跟兔眼睛有得一拼。
后面知道很多人骂吕辛安,他又不哭了,恶狠狠地,去怼那些差评。
平常的时候,她俩会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剧情。
自从漫画结局之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聊天了,吕辛安也以为他会改个话题,聊这次做的酒什么的,用的多少料,或者多加了什么工艺。
结果他拿出手机,说:“吕辛安,你行啊,这么快就想到改的剧情啦?看着还蛮有意思的。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意见想要提一下,就是你现在漫画里的这么人物啊,是不是,都有点太瘦了,看着一个个像营养不良有没有?”
吕辛安:“?”什么东西?
她把手机接过来一看,网站上竟然真的更新了漫画的最新章节。
一点进去,和毛小毛说的一样,人都是干廋干廋的,两颊腮帮子都是凹陷进去的。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全员饥荒样。
再看剧情,和她在幻境经历的不说一样吧,简直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大神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