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吕辛安当然记得。
只是她却没想到,晏君然在早上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候,也把她的胡言乱语认真听进去了。
一时之间,晏君然在她的心里,一下子从一米九变到了三米八。
她立马说:“哇……老板,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要是范姐在,听到这话,肯定又要收拾她一顿,大骂这个脑残的。
有谁会这样跟自己的上司说话啊喂!
但晏君然显然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竟然直接答应下来了,“可以啊。”
吕辛安更开心了。
而她这个人,只要一开心,就真的会忘记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既然说是朋友了,那就该有朋友的样子。
于是她顺手就把南瓜往晏君然怀里一推,示意说:“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这个就当做给朋友你的乔迁礼吧!”
不得不说她也是心大,这么一堆,就认定晏君然会接住,直接把手给放了。
要是晏君然推脱不要,不出手,毫无例外,那这南瓜指定摔地上,变成个稀巴烂。
不过还好,晏君然还是下意识地接住了。
既然东西都到人家手里了,吕辛安“功成身退”,就打算打道回府,直接回家了。
晏君然却在这时叫住她,“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吕辛安一脸茫然,“啊?”
她受伤了吗?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她立马低下头去检查。
左看看右看看,身上竟然确实有伤痕。
她在右手的手臂内侧找到一道长长的划痕,看样子,没有出血,只是留下了比较深的红痕。
还有就是右手的手臂上,多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乌青,再就是左手的手臂,有一道大概两厘米长的伤口,已经有点结痂了。
她突然想起,当时偷南瓜的时候,她是翻着院墙进出的。
舅舅家的院墙,上头有类似尖锥一样的东西立着。她跑得有点急,应该是不小心蹭到了。
蓝色的T恤上,还沾了不少的泥灰,还多出了一个圆形的破口,在腰部,里面的皮肉也破了一点。
她状作无异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污渍,笑说:“摘南瓜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晏君然却不这么想,“你家有医疗包吗?”
吕辛安理所当然,“有,当然有,我家有一堆治疗伤口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你回家以后,会用什么清理伤口?”
“清水?”
“还有呢?”
“酒精?”
晏君然叹了口气,“酒精只能清理完整的肌肤,创口应该用碘伏,这点常识不知道?你家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吧?”
吕辛安:“……”
被人拆穿的感觉真不好,感觉这一瞬间,被人家扒光了衣服,全看完了。
她别别扭扭,想找机会溜,晏君然却乘胜追击,继续问:“告诉我,你的伤口,不是被铁之类的东西刺伤的吧?”
吕辛安尴尬地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来了。
那尖锥,算铁吗?看着好像是不锈钢。亮闪闪的,应该不是铁吧?
晏君然看她这样子,就知道猜的**不离十了,又是对她受伤的心疼,又对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不爱惜自己而生气。
他放下南瓜,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吕辛安说,“走,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吕辛安:“不用了,没那么严重,真的都是小伤,睡一晚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固执地不肯走,两只手扒拉着墙根,满身心都在排斥,晏君然想到什么,态度也随之软和下来,“行,你要是不愿意去医院也可以,但是一定要清理伤口。你家里既然没有医疗包,我家有,在我家清理了伤口再回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人总是会很清醒的在两个都不大喜欢的选择里,选择一个相对来说能接受的。
吕辛安也不例外。
不过在走进晏君然家里的时候,她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晏君然原来是刚搬进来不久。
客堂摆放着大型家具,沙发、桌子、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家具,连防尘塑料袋还套着。
更别说什么锅碗瓢盆了,真是想都不要想,不仅油烟机都没有安装过,厨房的位置呢,现在被一个巨大的书架子占着,架子上一个一个格子还是空的,书都放在地上的一个个纸箱子里,还没收拾摆上架。
没有一丁点能够做饭的地方。
她匆匆带过一眼,就被晏君然催着叫到了浴室。
晏君然就像一个监工,要是吕辛安在清理过程中有一丁点不对,比如她惯常的,对着伤口敷衍了事,随意涂几下糊弄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给揪出来,重新再做一遍。
晏君然隔空指着那个伤口,解释:“破伤风梭菌厌氧,你必须把伤口的结痂清理干净,重新打开创口清理,直到伤口深处都干净为止。”
吕辛安有些为难,在手臂上的伤口还好说,她还能照着镜子摸到,但是在后腰处的,就为难了。
照镜子也看不了,她要是胡乱瞎摸,不仅清理不干净,可能还会搅得伤口更严重。
试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她只好去求助晏君然,“我实在没办法了,要不,这个就算了吧?”
她整个就是一副应付人,懒懒散散,死活随运气的样子,晏君然没让她溜,看她一眼,“我来?”
吕辛安想了想,没反对,自己转身趴在洗漱台上,把伤口对着他,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
她表现地随意,身体却把她卖了个干净,紧绷地不行。
晏君然也知道这个人口嫌体正,嘴上无所顾忌,其实心里紧张地不行,肌肉都是紧绷的。
棉签刚一贴上去,冰凉凉的碘伏碰到皮肉,她就激得忍不住抖了抖。
他只好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除了自己,还从来没给别人处理过伤口,这人还是吕辛安,就格外仔细,怕她害怕,更怕弄疼了她。
拿着镊子和棉签,他小心地跟在做一场外科手术似的。
这幅专注的样子落到吕辛安的眼里,好像她腰上的肉和一块猪肉差不多,这模样,似曾相识,顿时让她想起当年遇到毛小毛的感觉。
他和毛小毛一样,看着她的时候,眼里不带有一丁点世俗的**,只有,真实的担忧。
这么一想,身上什么紧张都没有了,她彻底放松下来。
这也让晏君然手上的动作进展地更加顺利,很快就把伤口情理干净了。
上完药后,伤口都是冰凉凉的,舒服地不行。
晏君然提醒她:“这药你带回去用,每天擦三次,腰上你要是实在擦不找,可以来找我。”
要是正常人一定会不好意思,觉得麻烦人家什么的,吕辛安这货没脸没皮,一脸兴奋:“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晏君然:“只要我在家,随时都可以。”
吕辛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邻居,一时有点得意忘形,“那可以问你借钱吗?”
晏君然没立刻答应,“你想要借多少钱?”
“一千块,只要借我一千块就可以了。”
“很急?”
“那……也没有很急。”
“既然你不急,我聘请你给我做家务,我付你工资,你看这样可以吗?”
要是这个样子的话,能直接挣钱,吕辛安何乐而而不为呢?
只是,还有个关键的薪水问题。
“可以是可以,那工资怎么算?”
晏君然指出一个数,“和之前的家政一样,时薪一千。”
时薪一千?直接惊掉吕辛安的下巴,万恶的有钱人!
但转眼一想,又合情合理。
有钱人和普通人手里握着钱是不一样的,金钱观当然也不一样,这钱,估计就是撒撒水吧?
要不怎么会有句话说,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呢。
她立马笑盈盈的,接受了这块晏君然递给她的馅饼,笑道:“老板你放心,要是说我漫画画得不行,我认,但要是说我不会整理家务,那是第一个不答应。我真的可会打扫卫生了。”
她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先进去把装桌子的纸箱割开了。
行动那叫一个迅速,手工刀一捅一滑,割开胶带不过一秒。晏君然有一瞬间觉得,她能一刀把自己给割了。
这个担忧一冒出头,就没法轻易忽视,这次虽然没事,但她这样风风火火的,受伤绝对是迟早的事。
他害怕她会割伤自己,在她装桌子腿的时候,提前把屋子里所有的纸箱子都开了。
打开箱子之后,他也没闲着,该搭把手就搭把手,桌子装好了,就一起组装凳子。
其间吕辛安阻止了一次——毕竟这是拿钱干活的事,要是主人家来帮忙了,她拿这份钱,就拿得有些心虚了——后面晏君然强调这是监督,她才又低下头干活去了。
两个人做事明显比一个人快得多,尤其是干得时间久了,两人竟然形成默契,互相配合了。
后面整理书架的时候,吕辛安就负责坐在地上,把书从纸箱子里拿出来就可以了——毕竟弯着腰从纸箱子里拿出来,再直起腰转身放书的动作,做多了,真的很费腰。
尤其是吕辛安,这家伙贫血,这么一蹲一站的,没几下头就晕得不行。
晏君然就想出一个办法。
吕辛安负责拆箱子,把书一本一本地从里面拿出来,递给晏君然。晏君然负责分门别类,听吕辛安喊的书名,把书放到相应的架子上。
这些书委实有些多,吕辛安粗略估计,能有一千多本。
吕辛安见缝插针,在放书的空隙,问:“老板,这么多书,你都看过了吗?”
他还要演戏,进剧组,真的有时间看那么多书吗?
晏君然:“我一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看,而且我看书比较快,最忙的一年差不多也看了五十多本。”
吕辛安大为佩服,她虽然是画漫画的,但家里也不过一百多本。
“哇,那你应该是从小就喜欢看书的那种人吗?”她看有些书都有些年头了,书面泛黄,还有一些被书虫啃爬过的洞。
晏君然似乎不大乐意提及小时候,只简单一句“差不多把”,就揭过去了。
吕辛安触了老板的霉头,赶忙闭了嘴,没再说下去,然而下一刻,她又起了好奇心。
这本不是普通的书,是一本学校相册。
吕辛安看着和自己高中同样的书名,问:“老板,你也在这里上过学啊?”
晏君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否认了,“这是我弟弟的学校,大概是装错了,不小心放到我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你弟弟是第几届啊?我也在这上过学,是我的学长还是学弟?我能翻开看看吗?”
“不能看!”
这声不能看一出口,晏君然就后悔了。
他不仅失态了,还把吕辛安给吓到了,吕辛安解释道:“我不看,你放心,我没有打开一点。”
她把相册放到晏君然手里,转身继续开始拿别的书,“下一本是《雪人》。类目是悬疑。”
她等了一会儿,手上的书还在,晏君然没有拿走放到架子上。
他仿佛定在那儿了,吕辛安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动,反而抱着相册,缓缓半蹲下来,与吕辛安的视线齐平了,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其实,我没有弟弟,在这所学校上过学的,是我本人。”他说,“我在高一的时候就读这所学校,只读了一个学期,所以没有毕业照,里面的照片,是我喜欢的人的照片。她,不知道我喜欢她,还把我忘了。”
吕辛安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触老板霉头这件事,她还真是一触一个准。
这不到一小时,她知道了老板两个秘密。
这该是才见过四面的人该知道的事吗?
——准确来说三回半,因为第一回她晕死过去了,是晏君然单方面见她一回,就只能算半回。
以防万一,她决定先问一句:“老板,你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万一老板还告诉了其他人,然后那个其他人又传了出去,那么,会不会是认为是她传出去的啊?
他可是明星,明星要是被爆出有喜欢的人,这问题,可是很严重的啊。
吕辛安这话问的,和指明说我不想知道这件事,怕到时候被你坑差不多了。
晏君然知道她担忧,解释说:“除了我,就你知道,除非你想传出去——当然就算你传出去,也没有关系,不会有什么事的。”
演员对恋情一般慎之又慎,就怕影响了星运,但如今听晏君然这游刃有余的口气,吕辛安联想到他最近的动作,“老板,难不成,你是要慢慢退圈,去从商了?”
吕辛安的脑瓜子里的脑回路一向和常人不同,想到哪是哪,有时却是猜得特别准的。
但晏君然却不愿意透露太多,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书,示意继续干活。
等把客堂都收拾完,已经快下午两点,再回家收拾收拾,差不多该去扫墓了。
吕辛安可以说是累瘫了,这个时候什么规不规矩的已经不重要了。
老板说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她真的办到了。
瞄准老板的真皮沙发,一个葛优躺,左手橙子汁,右手软面包,在那左右右左地一口接一口,大口填吧肚子。
从早上到现在,这才是她的第一餐,想想都是一把心酸泪。
晏君然却没她那么神经大条,规规矩矩坐在桌子前,吃东西也是斯斯文文的,撕面包的时候,顺带提起南瓜,“既然你这南瓜给我了,我可以随意处置把?”
吕辛安:“当然当然,送你了,就是你的。”
晏君然:“我想做南瓜饼,但是你也看见了,我家做不了,但是你家可以。我们打个商量,我付你场地费,你把你家的厨房借我用,怎么样?”
收拾客厅就有一千,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吕辛安不好意思再多要钱,立马大手一挥,很潇洒地说:“不用钱,我们是朋友啊,而且你又那么照顾我,让我可以兼职赚这个钱,厨房你随便用,只要别炸了,都不要紧。”
于是两人就这样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至于那一千块钱,也由交友软件上打钱收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