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市当差 第2章 奉旨成婚

不多时，只听“轰”地一声，殿门大开。两名鬼卒合力抬进一口漆黑的棺材，沉沉放下。那棺材乃是生铁铸就，四角缠满了封符，棺盖上赫然刻着两个字，“玄冥”。

下一瞬，棺盖“咯吱”一声，猛地被掀出两丈远，震得整座殿宇都晃了几分。鬼差们脸色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一排排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慕凝在心里小声咕哝：这鬼差长得有这么吓鬼吗？至于让方才还趾高气昂的鬼差，吓成纸人？她顺着棺材望过去，却发现这鬼差长得不是吓鬼，而是勾魂。

她望了眼坐在堂上的黑无常，又望了眼从棺材里走出来的鬼差，心道：若是让这鬼差接了黑无常“勾魂”的差事，恐怕连魂都不用勾，都自愿跟着他投胎。

“黑无常，你又来扰我清梦，这回是收尸，还是镇魂？”那鬼差颇为不耐烦道。他每踏出一步，都旋起一道阴风，逼得殿中的鬼火“噼啪”作响。

“玄冥，来了个和你抢差事的。”黑无常唇角一勾，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缉拿八鬼的案子？哪个不自量力的鬼差？”

“我。”慕凝道。

玄冥闻言挑眉，上下打量起她来，微微蹙眉道：“你是个活人？”

“不是黑无常让你接的，是你主动要接的这案子？你这么急着投胎？”

“就是不想投胎才来的。谁知道来世是神仙，还是畜生？不如好好做个人。”慕凝认真地望着玄冥，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男鬼似乎比黑无常要好说话。

于是靠近道：“鬼兄，这八鬼的案子有一百阴德，事成之后，你我各一半，五十阴德归你，另外五十归我，如何？我也不是贪图长命百岁之人，五十年阳寿足矣。”

“原来是个想改命的活人。”玄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那我倒要问问你——”

“会镇魂吗？”

“不会。”

“会开魂门吗？”

“不会。”

“引煞？收煞？符引、画咒、阴火分流、锁魄镇铃？”

“统统都不会。”

玄冥盯着她，眼神中已微微有怒火：“那你总该会布阵吧？”

“略懂风水，知道死人的棺材放哪儿合适。”沈慕凝语气认真道。

“那你会什么？”

“力气大，会做棺材，会埋人。”

鬼判司陷入异常诡异的安静中，连白灯笼里的眼珠子都不敢眨眼，似乎所有的鬼都在等待着玄冥发怒，然而他却没有。

玄冥嗓音低沉道：“你是来换命的，不是来送命的，对吧？换命之人，十个九个死得快。你还是先把自己棺材板做好。”

沈慕凝叹口气道：“已经打好了，四颗金钉，防尸变。”

玄冥：“……”

“鬼兄，我是做棺材的，你是睡棺材的，同我一道接了这差事，我家棺材铺的棺材，你随便睡，你看如何？”

玄冥冷笑道：“绝无可能。”

黑无常干咳一声，轻笑道：“沈慕凝，上前来，我告诉你一个法子。”

沈慕凝狐疑地看着黑无常，慢慢走到他跟前，听完黑无常贴在她耳边说的话后，忍不住皱眉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黑无常将手中的判尺往案上一点，端得副正经模样：“鬼话连篇是勾魂的行规，但这件事，我不骗你。”

她半信半疑地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他一眼，黑无常不说话，只朝她眨了下眼。

沈慕凝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做贼似的绕到玄冥身侧。

他仍站在原地，眉目冷峻，面无表情，薄唇紧抿，身上那股阴煞之气，叫慕凝一靠近，就如同掉在冰窟窟窿里。

“鬼兄，你这棺材板出了点问题。”慕凝戳了戳玄冥道，趁着他回头时，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脸颊上吻了一口。

一瞬之间，殿中跪伏的鬼差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甚至两三个白灯笼，不约而同直接从半空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只有黑无常笑得一脸诡异。

沈慕凝试探地望着玄冥道：“鬼兄，你会与我一同捉拿这八鬼吧？”

玄冥原本满脸煞气，此刻却像是忽然断了魂，愣在原地，眼底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恍惚。片刻后，像是身体背叛了意志，强迫着他点了点头。

慕凝狐疑地问向黑无常：“这样就行了？这么简单？”

黑无常点头道：“玄冥，从不骗人，骗鬼。只要他点头同意，这事儿就成了。”说话间，便将鬼差牌扔到慕凝手里。

玄冥有没有同意慕凝不知道，但是他看向自己和黑无常的眼神，就像下一刻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而黑无常却笑得越发诡异。

半刻后，玄冥望着黑无常，声音冷道：“你教她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刚才会动不了？你不会是我下咒了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毁了整个鬼判司？”

黑无常靠在判桌边，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是咒，不过这咒可怨不得我，要怨就得怨你自己。这是她的生死簿，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着，便将生死簿扔给玄冥。

玄冥取过她的生死簿，忽地一怔，“她的生死簿怎么是空白的？”似又是想起了什么，转念又将目光瞥向慕凝，“你年岁几何？”

“年方十九。”慕凝退后一步，回道。“玄冥鬼兄，我方才真不是故意的，但是黑无常大人说你一言九鼎，既然答应的事……”

慕凝话未说完，玄冥“啪”地将生死簿合上，扔回给黑无常：“你真是，够阴的！都快二十年的事，你还惦记到现在！”

说完，就转头望向沈慕凝，无奈道：“阳人五更天还不回去，就得死，你不想死的话，就站在棺材里。”

慕凝顺着玄冥的话，进到棺材里。

“闭眼。想你阳间所住之处。”

慕凝依言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住处，下一瞬，便感受到一股黑色煞气裹住了她，紧接着听到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伴随着鬼声哀嚎的声音，她鬼使神差般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眼帘。

“眼睛，别睁。”

“鬼兄，是你吗？刚才发生了什么？”

“鬼判司，塌了。”玄冥抱着慕凝，淡淡开口道。

“那黑无常呢？”

玄冥冷笑道：“他活该！”

沈慕凝闭着眼，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力量推挤着往前，不知过了多久，那股令人窒息的阴煞忽然一收，耳边不再是殿宇塌陷的轰鸣，而是熟悉的楠木的香味。

“睁眼。”玄冥淡淡的声音响起。

慕凝闻言睁开眼时，已回到了她熟悉的棺材铺，而她此刻躺着的棺材，正是她被拽进鬼市时所用到的那顶，棺口还赫然刻着她写下的“生死有命”四个大字，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迅速拉住玄冥的手，一边回忆起从棺材里出来，把他拽进鬼市里的手，当两只手重叠的时候，慕凝望着沉着脸的玄冥道：“鬼兄，是不是你……把我拽进了鬼市？”

“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把你拽进鬼市？”玄冥抽回了手，目光沉道，“我虽答应与你同住阳间缉鬼，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件事，一是，不许亲我，二是，不许碰我。”

慕凝闻言点点头，继续道：“鬼兄，或者你有没有在棺材里睡觉时，听到念咒的声音？”

玄冥回忆道：“好像确实是听到了有谁在念咒语……”

“所以，你怎么做了？”

“我好像伸手把念咒的那东西，扔出去了。”

慕凝在心里骂道：被你扔出去的，不是“东西”，是我被你拽进，又被你扔在了鬼市的入口，怪不得醒来后会失去意识。

但是眼前的这鬼兄，还得靠他来捉鬼，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鬼兄，这天色已晚，要不先挑口棺材先睡？待明日我们再议这八鬼之事？”慕凝问道。

玄冥却并未理会，取出袖中的“八鬼图”，淡淡道：“睡？你不是只有一年可活？你以为这八鬼是那么容易捉的？”

慕凝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心道这鬼差惦记着她的生死之事，果然说话算数。立即凑到画前，只见画上八只鬼影形貌各异，或恶狞、或苍老、或病态扭曲，眉眼隐于黑气之中，唯有底部八字阴文清晰无比：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

“人间八苦？”沈慕凝盯着那图，微微皱眉，“这不会是那八鬼的名讳吧？”

“人间八苦不假，但却并非是这八只鬼的名字。你既然想接这个案子，应该是看到了鬼市缉拿八鬼的榜文，这八鬼是在二十多年前，鬼市大乱，逃离鬼市的。但事实上，鬼哪有这等本事，能自行离开炼狱之地？”

玄冥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这八只鬼是被故意放出去的，连同这八鬼的生死簿一并被撕毁了，而这八只鬼生前皆对所以，就用这‘八苦’代替了他们的名字。

慕凝的指腹落在这图卷上，心生异样，不禁问道：“既然二十多年就逃到了人间，为何一直未曾被捉到？”

“因为这‘人间八苦’，生而为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而鬼会附身在有相同执念的人身上。”

“所以，是不是这就意味着，它们可能会附身在任何的人身上？”慕凝打断道，抬眼望着玄冥，只见他被烛火映照下的眼神，有了微微的变化。

“不错，所以难就难在这里。”玄冥顿了顿，继续道：“然而最麻烦的，是他们‘活’在阳间，白日行走如人，寻常法术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就算是我，也很难一眼辨认他们是人是鬼。”

沈慕凝若有所思道：“那怎么捉？”

“黑无常刚才不是给了你块鬼差牌吗？”玄冥抬手指了指她腰间的鬼差令，“这鬼差牌一旦靠近八鬼，就会发烫。否则，你我就是瞪破眼睛，也认不出他们。”

慕凝闻言后心里犯了难，依这鬼兄的意思，这八鬼不知生前为何人，能附身于任何人，就算擦身而过，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所以，就算寻遍人间，也不一定能捉住这八只鬼。

而她要在一年中，将这八只鬼统统捉回，更是难上加难，除非撞“鬼运”了。

但，爹从小便同她说过：“万事皆有解，唯死别无计。”

只要活着，总有法子。

“鬼兄，这生鬼可有何特征？”慕凝指在第一只鬼上，问道。

“他对‘生’有超乎寻常的执念。”玄冥淡淡道，“事实上，找第一只鬼，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慕凝的眼神瞬时明亮了，“此话怎讲？”

“生鬼，既然对生有执念，它在的地方必然不断有生育之事。”

“但，人间万村千镇，生育本就再正常不过，谁会理会这些。”

沈慕凝抬眸，忽然轻声道：“鬼兄，捉鬼的事你熟，人间事，我熟？”

玄冥似笑非笑道：“所以，你知道这鬼在何处？”

慕凝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个人，对阴阳之事都熟。”

“谁？”

“一个游方道士，就是他告诉的我，想续命，就来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