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市当差 第15章 传闻

“她来了，那撞了我红绳摊的阳人回来了！！！”

“快拦住她！她还欠我三十瓶原泪！哇哇级别的那种！”

“我书台还缺七只茶盏，八把折扇，一根说书魂。”

“……”

尚未踏进鬼市，慕凝已经脑补完了即将上演的一出“人鬼大战”大戏。如今重返旧地，怕是要被群鬼围殴，她虽是不怕鬼，却怕被鬼缠上。

“还愣着做甚么？”玄冥回过头来，扫了她一眼，“跟上。”

“哦！”慕凝抱着瓷娃娃，认命似的跟上，心里却犯着嘀咕：玄冥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她阴德还债？还是说他也穷得叮当响？

慕凝左脚刚踏进“鬼市”，一股凉飕飕的风就立刻朝她袭来，一群摊主原本在热热闹闹地招揽生意，此刻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牢牢地锁定着慕凝，她觉得这些鬼下一刻就要挥着账本冲上来索命。

就在慕凝东想西想，正踌躇着往哪个方向逃跑时，玄冥却冷不丁地吐了两个字：“别动。”

她顿时僵住了，与手中的瓷娃娃对视了一眼，那眼神说的是“他要见死不救了。”

却不料，那些本该怒目而视的鬼摊主一个个神情一变，宛如老熟人久别重逢，齐刷刷地换上一脸热情笑容，连牙缝里都泛着光。

“哎哟，是沈姑娘啊！快来快来，昨儿刚做的姻缘纸人，送你一只！”

“原泪瓶的账咱不提了，给姑娘送个‘喜极而泣’，咱们换换氛围。”

“……”

一时间，姻缘纸人、魂气缭绕的小瓶、连哭带笑的香灰扇，通通朝她手里塞来。

沈慕凝一脸懵，她的怀里还抱着瓷娃娃，腾不出手来，只能呆呆站着，被七手八脚地往怀里塞。

“玄冥大人，这群鬼不对劲儿，是他们吃错药了，还是他们想要吸我的阳气？”慕凝不禁身子一抖，猛地转头看向玄冥，“大人，到时候我若寡不敌众，还望大人帮我一把。”

“你在奇奇怪怪地想些什么？”玄冥望着她握起了拳头，嘴角微微地弯起。

就在这时，慕凝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她循声望过去时，正瞧见那只瘦的跟个竹竿似的说书鬼，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白骨做的惊堂木，道：

“话说，那日沈小娘子，捧起玄冥的大人的脸，含情脉脉地说：‘你脸上粘上灰了。’”

众鬼：“然后呢，然后呢。”

“嘿嘿，沈小娘子趁着玄冥大人发怒的时候，就像这样……”说书鬼边说着，边一把揽过旁边的鬼，对着他的脸颊“啾”地一口：“亲了一口。”

那鬼满脸错愕，几乎魂飞魄散：“……我刚才只是路过啊兄弟！”

围观的众鬼们哄堂大笑，连改命铺的老鬼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嗑魂果。

慕凝心里大叫不好，她上次只当玄冥是个“混账鬼东西”，亲就亲了，哪知道刚亲完，玄冥就差点要送她去投胎，这说书鬼简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旋即将怀里的陶瓷娃娃塞到玄冥手里，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来到说书鬼面前， “啪！”地就是一巴掌糊在说书鬼脑门上，瞬间将他整张脸打得斜出去几分，他的脚下一滑，连带着半截说书台“咕噜咕噜”地滚出去三丈远。

“叫你多嘴，玷污了玄冥大人的名声。”慕凝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看躺在地上疼得“嗷嗷叫”地说书鬼，而是一直在瞅着玄冥有没有露出向先前那样发怒的表情。

“别闹了，该走了！”玄冥回望了她一眼。

“好的。”慕凝立刻换了副温顺模样，乖乖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瓷娃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在他身后。

一人一鬼转身离开后，那边说书鬼才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嘴角还挂着魂灰，脸都被打歪了半边。

“她、她下手真狠……”说书鬼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捂着脸喊，“但你们不觉得……玄冥大人好像没生气！他没生气啊啊啊！！！”

众鬼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天呐，他好像真的、真的没生气！！！”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一路走到鬼市最深处，绕过一片残垣断壁，眼前赫然浮现出一座半塌的殿宇，正是鬼判司，大门上正贴着“暂停勾魂，鬼判司修缮”的字样。

鬼判司大殿前的石阶上，几只鬼差正卷着袖子，一边拿扫帚扫着残砖碎瓦，一边低头对着阵法图纸比比划划。

“这里是回魂柱的位置，别又安反了，上次那魂差直接从阵眼被弹出去了。”

“钟楼别敲了，半个时辰响了八次，惹得冥河水都倒流一丈，连水鬼都跑来告状了。”

“那谁，把鬼火灯挂正点，挂歪了显得我们不正经。”

慕凝望着眼前的鬼判司，哪里还有初见时候的气派模样，她望着站在身侧的“始作俑者”，不禁咽了咽口水，连怀里的陶瓷娃娃都学着她的动作吞了吞口水。

“这位鬼兄，请问黑无常大人，在吗？”慕凝来到了位正蹲在鬼判司的断墙边，低声问道。

那鬼差正往“生死簿登记处”的旧匾上描字，一听这话，手一抖，笔头在“簿”字上多添了一撇，正欲发怒，却在望见慕凝时，嘿嘿一笑：“哟，沈小娘子回来了啊。还活着，真不容易。”

“托你的福，还没死。”慕凝望着她，气得牙咬咬，这鬼就是那日把他带到鬼判司的高个子鬼差，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黑无常大人在修瓦呢。”

他正话这话间，恰好有一个身影从瓦砾后踱步而出，此鬼披着一身灰黑斗篷，肩头还带着几片未拍净的瓦砾碎屑，头发乱糟糟地垂着，像是刚从倒塌的屋顶里钻出来似的。

但是那张脸还是俊美的。

黑无常的目光落在玄冥和慕凝的身上时，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把这鬼判司毁了后，这会儿回来了？”

“我们把第一只鬼带回来了。”慕凝开口道。

黑无常看着她怀里的瓷娃娃，又看了眼玄冥，像是懒得多说，挥了挥手：“别站这儿了，偏殿那边还没塌，进去说话。”

说着，他转身朝后院走去，斗篷扫起地上的一串灰，慕凝正要跟上，一抬脚却踩断了门口横着的一根梁木，“咔哒”一声，断了。

慕凝心道：也许，鬼判司毁了半个，不能全怪玄冥大人，连梁木都这么不结实。

她放慢了步子，蹑手蹑脚地跟着黑无常来到了偏殿，偏殿里还算完整，只是屋顶破了个大洞，不过这却不不影响慕凝的心情。

她在进到偏殿前，已经在心里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咚响”，一旦将生鬼送回鬼判司，让她好好入轮回投胎，捉八只鬼一百阴德长命百岁来看，那么一只鬼便可延长十二年的寿数，虽是要分给玄冥一半，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此次一行，她便能获得十载的寿数。

这么想着的时候，黑无常已经进到了殿中，拉了把椅子坐下，手里拎起一本“新修生死簿”，翻了两页，语气冷淡道：“带回来的生鬼，叫什么名？”

“赵玉娘。”玄冥答道。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指，一道墨气自他指节蔓延而出，丝丝缕缕涌向瓷娃娃。只见那娃娃眉心一点朱红轻轻亮起，下一瞬，一缕魂影自瓷中缓缓飘出，在半空凝成**岁模样的小女孩，正是生鬼赵玉娘。

她静静地站在空中，垂着手，一双眼乌漆漆的望着殿中诸人，天真的开口道：“漂亮姐姐，凶巴巴哥哥，还多了位脏兮兮的叔叔。”

黑无常的脸一黑，却没说话，望着她，思忖了片刻，取出判官笔，写下判词前，开口道：“赵玉娘，阳寿八岁，夭折于杜家村井中，死后不入轮回，魂魄游逸，执念不散。二十前于鬼门大乱时，逃于鬼判司，反引无主婴灵聚魂、绕梦、许愿、改命……”

随着他声音落下，原本站在殿中安安静静的生鬼赵玉娘忽然微微抬头，乌黑的眼睛里似有水光一闪，阴风从破殿的残窗灌入，吹得她裙角飞扬。

黑无常的声音却不含丝毫温度：“扰阴阳、逆轮回、判为‘生鬼’，其罪不赦，永世不得转世投胎。”

黑无常的话音落下，沈慕凝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永世不得入轮回”？她的手指扣着怀中的陶瓷娃娃，望着一脸无措地赵玉娘，对于只活到了就死去的的她来说，甚至连“轮回”二字都不知是何意。

分明该死的另有其人，该永世不得超生的另有其人。

玄冥大人呢？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生鬼一旦被带回鬼判司，便会永世不得超生？想到这里，慕凝僵硬地望着站在一侧的玄冥，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悲欢，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黑无常不急不慢地在生死簿上，缓缓地写上判词：

【赵玉娘：生鬼，阳寿断于八岁，逃离阴司二十年。罪名：扰乱轮回秩序，干涉阴阳，永世……】

“等等。”慕凝开口道。

“等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为她求情？怎么，你不是很想要阴德，很想活命吗？”黑无常面无表情道，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停止。

“黑无常，没有听到吗？她让你等等。”玄冥忽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