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珠便唤来管家,一同去瞧那间铺面。
到了地头,果然与管家所言分毫不差。铺面不算大,胜在南北通透,晨光漫过临街那扇宽敞的窗棂,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将整个一楼照得一片明澈。因未作隔断,站在门口,便能将这一层的格局一览无余,只觉得视野开阔,毫无半分寻常铺面的逼仄之感。
顺着略有些年头的木楼梯上去,二楼是四个整齐的房间,想来是先前租户家眷起居之所,如今已搬拾得干净。折返回一楼,穿过堂后一道小小的侧门,竟是一个小巧的庭院,虽无甚花草点缀,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先前住在此处的,是个洁整利落之人。
明珠满意地点点头,眸光在这空阔的堂内缓缓流转,心底已有了初步的计较。
“管家。”她目光最终落定在那扇沿街的明窗上,唇角微扬,“虽只这一层作待客之用,难得的是敞亮通透。我打算沿墙置办些木质货架,货品便按角色、作品分门别类摆放。”她指尖虚点,仿佛已看见架格林立,“每架上方,再悬一块清晰的标识牌,让客人一目了然,按图找寻便是。”
见管家凝神记下,明珠又转向北边那处角落,构想道:“那儿需设一个休憩区域,摆上桌椅,容客人小坐、交流。若有品鉴茶会之类的雅集,也能在此进行。”她略一沉吟,“桌椅不必多,六张长半桌,再各配两把椅子便好。只是这颜色…”她微微蹙眉,流露出些许斟酌,“我想要些清浅雅致的色调,既非单调的原木,也非过于素净的纯白......”
“小姐,”侍立在管家身旁的老木匠闻言,适时地躬身接口,声音温厚,“小老儿倒是知晓一些古法染色的门道。若用槐米、桑树皮浸染,可得温润的浅绿;若取黄栌慢慢熬制,则能出柔和的鹅黄。小姐若有属意的颜色,但说无妨,小老儿尽力一试。”
“很好,待我定下主意,再知会你。”明珠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那通往二楼的木梯,“这扶梯须得好生修缮一番。想来年岁有些久了,方才走上去,略有些晃动,断不能让客人担一丝风险。”
她步履轻移,引着二人望向二楼:“上面那四间房,我意将最里一间留作我的书房;隔壁一间,可作伙计们轮值休憩的处所。剩余两间,不妨将隔墙打通,联作一间宽敞的库房。”
说罢,她又行至后门,望着那方小院,“这后院也别荒着。地面要重新找平,多种些四季常青的花木。再安置几张玲珑的石桌或木桌,配上几个墩子。待得天热或下雨,便撑开几顶伞幔,既实用,也是一景。至于这伞幔用何颜色、何种纹样……”她语速渐缓,似在脑中勾勒图景,“容我再细细思量。”
明珠的视线落回脚下这方地面,沉吟道:“还有这地面……我亦想换成浅色,既要色泽淡雅,观之明净,触之光滑,且造价不宜过于高昂。”她心下暗忖,于此年间,大理石开采极难,价高不说,更是皇家禁苑方可见的稀罕之物。若自己贸然用以铺地,未免太过扎眼,恐招来无端非议。只是不知,可有替代之物...
那木匠闻言,略一思忖,恭声回道:“小姐思虑周全。依小老儿浅见,或可选用一种浅色素面的釉面砖。此物以精炼陶土为坯,外施浅釉烧制而成,虽价比寻常青砖略高,却胜在颜色清浅均匀,砖面光滑莹润,颇有玉石质感。原料易得,造价远低于大理石,工期也短,想来正合小姐您的用意。”
明珠听罢,眸光沉静地扫过眼前几人,从容不迫地吩咐道:“眼下有几件要紧事,需即刻着手。其一,将这一楼地面全数以浅杏色素面釉面砖铺墁,务求接缝严密,光洁如镜。其二,楼内所有墙体须重新加固,内外先用素白灰浆通体粉刷,务必显得亮堂、干净。那楼梯亦要修缮妥帖,踏上去须安稳无声。”
她略作停顿,思绪已流转至二楼:“二层地面便铺设原色木地板。最里间辟作我的书房,一应陈设仿照家中即可;隔壁两间打通为库房,多立几排坚固货架,务必留好通风窗口,并在各室四角放置石灰块,以祛湿防蠹。”
“后院的章程如我之前所说,地面找平,移栽些应季花木,再安放几张闲坐的桌椅。”言及此,她语气微凝,额外叮嘱道,“动工期间,记得用厚实的防水油布将四周围挡起来,一为防尘,二为保密,工料进出都仔细些。”
“是,小姐。”管家与诸位匠人齐声应道,心下已明了这位年轻主事思虑之周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