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到对方怀中,脑袋仿佛撞到了钢板上,硌得生疼。
对方被她撞倒在地,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手心擦在地上破了皮。
沈枝意撞人在先,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盘去扶他。
那人穿着内侍的衣服,长得细皮嫩肉的,瘦弱的身躯被沈枝意这么猛地一撞,
弱柳扶风般倒地。
沈枝意一边道歉一边要看他掌心的擦伤。
小内侍慌忙地跪在地上,“是奴才不长眼,冲撞到了医官大人,还望惩罚。”
“是我自己没看路撞到了你,你赶紧起来,手给我看看。”沈枝意说罢便要检查他的伤。
小内侍赶紧将手从沈枝意手中抽出,眼神闪躲道:“脏。”
沈枝意生活在人人平等的社会,且是自己有错在先,理应帮他看看,“不脏。”
沈枝意抓着他的手,掌心被蹭破了一块皮,正渗着血,随即拿起药盘中周璟之的金疮药便毫不心疼地怼了上去,上了厚厚一层药粉后才帮他简单包扎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枝意装作不经意问道。
炮灰生存守则之一:不该惹的别惹。如果对方是什么重要角色,以后还是要敬而远之。
“奴才叫云檀。”云檀低垂着眼眸,看着沈枝意将他蹭破皮的手包扎严实得无法动弹,内心有点挣扎。
沈枝意帮他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看着像是要给总管送换洗衣物去,“我其实只是个小医官,你无需在我面前自称奴才,没有人生来便是主子奴才的,在自然界面前人人平等且渺小,所谓等级制度不过是人类自己圈地自禁……”
沈枝意一不小心便多说了几句,但她估摸着对方应该也听不太明白,“反正就是,你可以同我用你、我交谈即可。”
云檀眼神不明地看着沈枝意,挣扎了一会儿说:“奴……我明白了。”
沈枝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同一个小内侍说这些,大抵是他闪躲恐惧的眼神触动了她,在这个封建等级社会,明明是自己先撞到了他,他却要跪下求饶。
她不喜欢这样。
云檀离开后,沈枝意又折返回屋想看看周璟之和曲晚两人有没有腻歪结束,怕辣到眼睛只好在屋外偷听了会,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句娇嗔,沈枝意便明白了,还在继续。
除了沈枝意在偷听外,另一边还有一个人在偷听。
徐可姝偷溜出府给周璟之送上她嫁妆里的天山雪莲,及时救了周璟之一命,周璟之非但不感激她,反倒和曲晚你侬我侬。要不是她,就算曲晚取回了天山雪莲又如何,周璟之早就没命了。
璟哥哥,你真是好狠的心。
徐可姝铰弄着手中的手帕,城主亦是可气,假惺惺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她话里话外都暗示着这只天山雪莲原本是她的嫁妆,如今赠送给了璟哥哥,若是传出去会有损她女儿家名声。城主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给她和璟哥哥赐婚,只是赏赐了许多无用的金银细软,甚至还将曲晚采回来的天山雪莲送与她,说是偿还她的嫁妆。
她才不要曲晚的东西,她只要璟哥哥!
听到璟哥哥和曲晚在屋内打情骂俏,她嫉妒得发狂。曲晚这个乡下女,有什么资格和她争璟哥哥!哪怕是曲袅,她亦不会如此嫉恨。
哪怕是曲袅……为何是曲袅她便不会如此生气?脑中似乎有一团迷雾,在那霎那拨开了云雾,还未等她想明白,仿佛又有一只手将云雾搅匀。
徐可姝摇了摇头,现在是曲晚阻碍了她和璟哥哥之间的路,与曲袅无关。
徐可姝的事沈枝意也听说一二,那日是她病急乱投医将徐可姝牵扯其中,便知此事绝非这么容易便罢休,她怕徐可姝一气之下惹出什么祸事牵连到她便切换到了初梨身上。
徐可姝在书中的设定是标准的恶毒女配,单纯是男女主感情线的工具人,坏事做尽,讨厌曲晚,却对曲袅有着天然的好感,她的出现仿佛只是专门给女主曲晚设绊的存在,没有其他的意义。
徐可姝生着闷气,心事重重地逛着后花园,可这些争奇斗艳的花儿此刻在她看来更觉得心烦。
“美人如花,我心盼之。”一朵鲜花被别在徐可姝的发髻上,来人轻摇折扇,悠闲自得,一身华服,如果不是高挺的肚腩和圆润的肉手,以及那三摞下巴,倒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你可知,你与这花坛中的花儿有什么区别吗?”
徐可姝正欲回答,那人伸出食指放在她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顾作深情道:“因为花儿种在花坛里,你种在我心里。”
沈枝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人间油物?
“早前便听闻御史大人的千金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徐可姝莞尔一笑:“大少主谬赞了。”
被识出身份的大少主周有之十分满意,“徐姑娘可否愿意同我一起逛一逛?”
徐可姝不好推拒,只好跟着周有之漫不经心地闲逛,敷衍着回答他的问题。周有之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我听闻这次多亏了徐姑娘才救了璟之,但璟之却不懂感恩,同乡下回来的那丫头腻在一起,倒是辜负了徐姑娘你的一片心意。”
“我实在不知那个乡下回来的丫头有什么好的,哪能跟徐姑娘你比,璟之这小子真是有眼无珠!”
周有之这番话精准的与徐可姝产生了共鸣,“大少主所言极是,曲晚也不知道给璟哥哥用了什么**药,迷得他神魂颠倒的,明明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周有之安慰徐可姝,“可姝妹妹,我明白这种心情。我本是父亲的第一个儿子,可从小父亲便冷落我,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多努力,他都不曾正眼瞧过我。我原以为父亲便是这般,疏远严肃,可直到璟之出生后,我看到了父亲对他的宠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所有人的喜爱,我不明白。”
这两人一拍即合,一来一往地聊着,沈枝意听得有点腻得慌,想给他来上十瓶洗涤剂去去油。
和油王比起来,周璟之这个颠公突然就顺眼多了。
徐可姝脚下打滑,差点摔入满是倒刺的花圃之中,被周有之一把抄住腰身,两人四目相对,周有之没有放开徐可姝,而是自认为气氛恰好地慢慢低下了头。
沈枝意打了个哆嗦:噫,比刚刚地那对还辣眼睛!
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周有之的图谋不轨,徐可姝羞愤道:“大少主,请自重!”
沈枝意默默跟在徐可姝身后离开了。
望着徐可姝生气且高傲的背影,周有之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娇憨一笑,“够劲,我喜欢。”旋即眼神逐渐冷漠,既然是你讨厌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除掉。
*
周璟之大病初愈,这段时间都是曲晚留在宫中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他身侧,曲袅无诏不得入宫,只能眼睁睁看着曲晚和周璟之两人的感情逐渐萌生。
临近花灯节,周璟之踌躇许久还是来到曲府想要邀请曲晚一同放灯许愿,恰好碰上在门口等待多时的曲袅,曲袅拦住了他的去路。
“璟哥哥许久未来曲府,这次是来看袅袅的吗?”曲袅双眼含泪。
周璟之问:“我是来找曲晚的,上次中毒之事多亏她照顾,璟之才能这么快痊愈,此番前来一为道谢,二是想邀请她一起放灯许愿。”
曲袅遗憾道:“璟哥哥你来得可真不巧,晚姐姐今日出去了,你若是想道谢,袅袅晚些自会向晚姐姐转达。放灯的话,等晚姐姐今日回来了我替璟哥哥你问问姐姐。”
周璟之未曾怀疑,恰逢宫里有人来传话,说城主召他进宫便即刻返回宫中。
周璟之前脚刚走,季怀安后脚便来了。
“小侯爷是来寻晚姐姐的吗?”曲袅问。
季怀安回了个君子礼,道:“正是,大姑娘今日可在府上?”
“在的。我正好闲来无事,便给小侯爷领个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