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捡破烂 第10章 脆弱的同盟与无声的警示

“为什么？”

陆止戈的声音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沙哑而冰冷，仿佛带着来自深渊的寒意。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林烬，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杀意、被强行压制的混乱，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困惑。

林烬的心脏依旧在狂跳，握着投矛的手心沁出冷汗。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对强大战力折损的惋惜？是对这个特殊“研究对象”的好奇？还是仅仅因为，在她内心深处，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可能并非敌人的人，在她面前被怪物重创甚至同化？

她深吸一口气，过滤器面罩发出轻微的嘶鸣，洁净的空气让她稍微冷静了些。不能示弱，也不能暴露太多。

“它干扰到我了。”林烬指了指地上“潜行者”的尸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而且，你受伤了。流血的伤口在这种地方，就像黑夜里的灯塔。”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潜行者的声波攻击确实让她不适，而陆止戈受伤也确实是事实。她巧妙地避开了自己主动出手的核心动机。

陆止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破绽。林烬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躲不闪。她脸上的过滤器面罩和护目镜遮挡了部分表情，给了她一些掩护。

【目标精神波动剧烈，污染指数上升。建议宿主保持距离，谨慎应对。】系统在脑海中发出警告。

果然，陆止戈周身的力场又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他肋下的伤口渗血似乎更快了。他眉头紧锁，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多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更低，带着压抑的痛苦。他没有道谢，似乎也并不领情。废土的生存法则之一：无缘无故的善意，往往比明目张胆的恶意更值得警惕。

林烬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她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断裂峡谷的风声中似乎夹杂着更多不祥的窸窣声。刚才的战斗和血腥味，很可能吸引了其他东西。

“这里不安全了。”她陈述事实，同时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没有靠近的意图，“你需要处理伤口。”

陆止戈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判断她这句话背后的意图。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对任何接近者都充满敌意。

林烬不再多说。她弯腰，动作迅速地将那根掷出后落在地上的投矛捡起，擦去上面的污秽，重新插回背包侧袋。然后，她指了指与哭泣峡谷方向略偏离的一个区域，那是系统地图上标记的一个小型岩缝，可以作为临时躲避点。

“那边有个岩缝，可以暂时躲避。去不去随你。”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自己原定的、通往哭泣峡谷边缘观测站的方向快步走去。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哭泣峡谷的呼唤和能源的诱惑更加强烈。而且，与陆止戈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风险。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一直钉在她的后背，如同实质。直到她拐过一堆巨大的混凝土残骸，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才骤然消失。

【高能量反应目标未移动。推测仍在原地。】

林烬松了口气，脚步却丝毫未停。她不知道陆止戈是否会去那个岩缝，也不在乎。刚才的出手，更像是一种本能驱使下的投资，她并未指望立刻获得回报。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随着不断靠近哭泣峡谷，天空的颜色愈发晦暗，仿佛笼罩着一层永不散去的阴霾。空气中的精神污染浓度急剧上升，即使隔着过滤器，林烬也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防线。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低语和疯狂意象变得更加清晰，试图扭曲她的认知。

【警告！环境精神污染浓度达到临界值！宿主精神值持续下降，当前67…66…】

【建议：启动深度意识锚定程序，重复特定有序信息流。】

林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在脑海中构筑“清风3000型”过滤器的完整三维结构图，从外壳的每一个铆钉到内部最细微的电路连接。她像一个偏执的工程师，在思维的殿堂里一遍遍拆解、重组这个复杂的机器，用这种极端理性、有序的思维活动，对抗外界无边无际的混乱。

这种方法有效，但极其耗费心神。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

地势开始变得陡峭，脚下不再是平坦的废墟，而是破碎的岩层和深不见底的裂缝。风中传来的不再是简单的窸窣声，而是某种悠远、哀恸的呜咽，仿佛峡谷本身在哭泣——这或许就是“哭泣峡谷”名称的由来。这声音直接作用于精神，让她的意识锚定变得更加困难。

根据老爹提供的情报和系统地图的指引，那个旧纪元地质观测站应该就在前方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脊上。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一处陡坡，伏在一块巨岩后，向前望去。

只见在一片相对完整的、由银灰色合金建造的低矮建筑群坐落在山脊之上，与周围荒芜破碎的环境格格不入。建筑风格是典型的旧纪元功能主义，线条简洁，但此刻大多已经破损，墙壁上布满裂痕和锈蚀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主建筑的屋顶上，赫然架设着几排深蓝色的光伏板！虽然其中不少已经碎裂或蒙着厚厚的灰尘，但仍有大约三分之一看起来结构基本完好！

找到了！

林烬心中一喜，但立刻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观测站周围异常安静，连那种无处不在的呜咽声到了这里都似乎减弱了许多。这种死寂，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扫描目标区域……检测到多处微弱能量反应，来源不明。建筑结构完整性：35%，存在坍塌风险。未检测到活跃生命体征……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非实体精神污染源信号！类型识别：区域型认知扭曲力场！】

区域型认知扭曲力场？林烬心中一凛。这意味着踏足其中，可能会看到幻象，感知被扭曲，甚至记忆和思维都可能被干扰。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后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阴影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是陆止戈。

他跟来了。

他肋下的伤口似乎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不再流血，但深色外套上的暗红色污渍依然刺眼。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混乱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探究。他显然也发现了观测站，以及其潜在的价值和风险。

他没有看林烬，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观测站及其周边环境，专业的军事素养展露无遗。

林烬没有出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实力强大的“邻居”，哪怕关系微妙，也比独自面对未知要好。而且，陆止戈的存在，本身就能分担一部分来自环境和潜在怪物的压力。

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如同两只默契而又互相戒备的野兽，各自潜伏，观察着共同的目标。

突然，观测站主建筑那扇扭曲变形的金属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研究员制服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极度惊恐和茫然的表情。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信号……对，发出求救信号……”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猛地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要过来！别追我！”他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发出凄厉的尖叫，手中的金属箱子差点脱手。

是认知扭曲！林烬瞬间明白。这个幸存者（或许是很久以前被困在里面的研究人员？）显然受到了力场的严重影响，看到了根本不存在的恐怖幻象。

“滚开！怪物！”幸存者挥舞着空着的手臂，状若疯狂地向后倒退，恰好退向了林烬和陆止戈潜伏方向的中间区域。

就在他倒退的同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地面，那片看似坚实的岩层，突然如同流沙般向下塌陷！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幽深洞口瞬间出现，边缘处露出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如同某种生物口器般的锐利结构！

陷阱！是旧纪元的自动防御设施？还是某种变异生物挖掘的巢穴入口？

幸存者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身体失去平衡，朝着洞口坠落下去！他手中那个银色的箱子脱手飞出，落在洞口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陆止戈的方向射出！那是一枚不起眼的、边缘磨得锋利的金属片，精准地打在了那个银色箱子上，将其击得向林烬的方向滑行了一段距离，远离了洞口。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林烬也动了。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投矛毫不犹豫地掷出！目标不是洞口，也不是幸存者，而是洞口上方一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尖锐的岩石凸起！

“砰！”

投矛精准地撞在岩石根部，本就脆弱的连接处瞬间断裂！那块足有半人高的岩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向下砸落，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那个正在迅速合拢的洞口！

“咔嚓——轰！”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岩石碎裂声混合在一起。洞口的合拢被强行中止，那些锐利的金属结构被巨石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那个幸存者，在最后关头用手扒住了洞口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整个身体悬在半空，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陆止戈的出手，是为了那个可能重要的银色箱子。

林烬的出手，是为了阻止洞口合拢，或许……也存了一丝救人的念头。

两人的行动没有交流，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短暂的默契。

陆止戈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烬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捡破烂”的女人，竟然有如此果断的判断力和精准的投掷技巧。

林烬没有看他，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幸存者和被卡住的洞口上。洞口下方，传来令人不安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救……救我……”幸存者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微弱的呼救。

林烬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犹豫。她看了一眼落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银色箱子，又看了一眼那个随时可能掉下去或者被拖下去的幸存者，最后目光与陆止戈短暂交汇。

脆弱的同盟，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发现和突如其来的危机，被迫达成了。

她指了指那个箱子，又指了指幸存者，对陆止戈做了一个分工的手势。

——箱子归你，人，我来试试。

陆止戈眯了下眼，没有表示反对。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向着箱子的方向掠去。

而林烬，则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向着那个垂死的幸存者，以及那个被巨石卡住、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洞口，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哭泣峡谷的边缘，废弃的观测站，神秘的箱子，致命的陷阱，还有一个强大而危险的临时“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