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咖的玻璃门上,红色油漆像凝固的血迹,蜿蜒而下。"黑店"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油漆过厚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块,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泽。"疯子养疯猫"的"猫"字最后一笔拖得太长,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痕。
奉凛站在门前,手指轻轻触碰油漆未干的部分。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带着刺鼻的松节油气味。晨光透过油漆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学长?"秋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奉凛侧身想挡住他的视线,但秋栀已经看见了。他穿着那件过大的睡衣,下摆垂到膝盖,手指揪着衣角,指节泛白。
"是因为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不是的。"奉凛转身,目光落在秋栀光着的脚上。木质地板很凉,他的脚趾微微蜷缩着。"这是他们的问题。"
话虽这样讲,但他怎会不知,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他为起因。
——
秋栀站在广播站门口。指尖死死掐着演讲稿,纸张边缘已经卷曲。走廊上的议论声像蚊蚋般嗡嗡作响,偶尔有几个词清晰地钻进耳朵:
"过期原料..."
"连累了奉凛学长..."
"都要高考了..."
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Mooncat食品安全调查报告》的标题用加粗字体显示,配图是经过处理的质检报告,公章的位置有明显的拼接痕迹。
"同学,"广播站老师第三次看表,"还播不播晨间新闻了?"
秋栀的指甲陷进掌心。三秒后,他按下开关,金属按钮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摘下话筒,话筒柄上还留着前一个播音员的余温。
电流杂音过后,秋栀的声音传遍每个教室:
"我是高二(7)班的秋栀。"
他的声音在发抖,像风中的蛛网,却固执地维系着:
"关于论坛上的谣言...猫咖所有原料都有进货单,就在猫咖第三排货架上。
走廊上的窃窃私语突然静止。林煜站在人群最后,脸色惨白得像刚粉刷过的墙。
"至于说我...依赖奉凛学长..."秋栀突然笑了,泪水砸在控制台上,溅开细小的水花。"是啊,我超依赖他的。"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话筒,"但无论怎样也与你们无关吧。"
全校寂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里的流水声。
广播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秋栀开始念那份被篡改的质检报告的证据。他的声音渐渐平稳,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以上证据已同步发送给校长室。"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奉凛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尽头,肩头落着初冬的细雪,像披了一层薄纱。
"最后有关我心理健康的问题。"
秋栀挽起袖口,手腕上淡化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真的谢谢大家这么关心。"他轻声说,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每个角落,"不过希望大家不要打扰到无辜的人。"
广播切断的瞬间,整个学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讨论声,像突然解冻的河流。
——
奉凛推开猫咖门时,风铃响得格外急促。秋栀正踮脚擦玻璃上的红油漆,酒精棉球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听见声音也没回头:"学长,酒精在..."
他被整个拥进怀里。奉凛的大衣沾着雪粒,贴在他脸颊上冰凉刺骨,心跳却滚烫得像要灼伤人。
"演讲稿谁写的?"奉凛的声音闷在他发顶。
秋栀眨了眨眼:"...祁幽学长帮忙改了改。"
"骗子。"奉凛捏住他后颈,力道很轻,"祁幽根本没和你联系。"
"那学长会介意吗,广播站的..."
"介意什么?"
"就是我..."秋栀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
"我也喜欢你。"奉凛接得自然,就像在说今天下雪了。"不经意间就喜欢上了。"
秋栀愣住了。猫咖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雪粒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细小的冰花。他的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没反应过来奉凛刚刚说了什么。
奉凛的手还搭在他的后颈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发尾的碎发。
"你......你刚刚说什么?"秋栀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奉凛低笑了一声,呼吸拂过他的耳廓:"我说,我喜欢你。"
秋栀的睫毛颤了颤,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奉凛的肩膀上,闷闷地说:"......我也是。"
奉凛捏了捏他的后颈:"我知道。"
"那......那论坛上的事......"
"已经解决了。"奉凛的声音很平静,"林煜不会再找你麻烦。"
秋栀抬起头:"你做了什么?"
奉凛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又恢复成秋栀熟悉的温柔:"只是和他谈了谈。"
他没有告诉秋栀,林煜曾以类似的理由引起过若干次校园霸凌。林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教导处自首了,理由是让受害者产生轻生念头。
有些黑暗,不需要让他的小栀看见。
——
门铃突然响起,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
秋栀从奉凛怀里抬起头,看见秋时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盒子上系着银色丝带,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哥?"秋栀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有空?"
秋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奉凛仍搭在秋栀后颈的手上。他的眉头皱了皱,但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火。
"蛋糕。"他把盒子放在桌上,丝带尾端轻轻摆动,"你上次说想吃的。"
秋栀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谢谢哥。"
秋时"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在门口停住。
"那个......"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家里你一个人害怕的话,你也可以待在猫咖。"他的目光转向奉凛,带着警告,"但是奉凛我警告你,别碰他。"
秋时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开。风铃晃动的声音渐渐远去,猫咖里只剩下暖气运作的轻响。
奉凛揉了揉秋栀的头发:"你哥其实很关心你。"
秋栀低头看着蛋糕盒,轻轻"嗯"了一声。丝带在盒子上投下细长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雪在墓园的石阶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秋栀蹲在父母的墓碑前,用手指轻轻擦去照片上的薄灰。他的指尖很快冻得发红,与墓碑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奉凛站在三步之外,看着秋栀单薄的背影。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爸,妈,"秋栀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宁静,"我来看看你们。"他的手指在墓碑边缘无意识地划着,"我有一个好消息..."
他顿了顿,突然回头看向奉凛:"学长,过来一下。"
奉凛走到他身边蹲下。雪在掌心慢慢融化,冰凉的水顺着指缝滴落。他看着墓碑上那对年轻夫妇的笑脸,忽然明白了秋栀带他来的用意。
"叔叔阿姨好,"他认真地说,"我是奉凛。"他的目光扫过秋栀冻得通红的耳尖,"秋栀很乖,也很..."
秋栀的鼻子突然红了。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山下跑:"太、太冷了!我们回去吧,爸妈你们要好好的!"
奉凛看着那个慌慌张张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他很想你们。"他对着墓碑轻声说,随后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我会照顾好他,请你们放心。"
泪水在秋栀脸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他站在山道的拐角处,不停地跺着脚:"奉凛快点..."
"好久没看见你哭了。"奉凛走近,微微欠身,用指腹擦掉秋栀脸上的泪痕。他的手套是羊绒的,触感很柔软。
"我没哭。"秋栀扭过头,声音还带着鼻音。
"好,你没哭。"奉凛从善如流,伸手帮他拍掉肩上的落雪。
——
快到猫咖的时候,奉凛突然停下脚步。
"小栀,你先进去,我有点事马上回来。"他揉了揉秋栀的头发,动作很轻。
"哦哦,拜拜注意安全。"秋栀点点头,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
猫咖里很暖和。秋栀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水珠从湿透的衣角滴落,在木地板上形成深色的斑点。他趴在沙发上,两杯热可可在茶几上冒着热气。一杯是他的,一杯是奉凛的,杯沿都有着细密的泡沫。
奉凛的脚步声伴随着风铃的声响传来时,秋栀正盯着可可杯里逐渐消散的漩涡出神。
"小栀。"身后传来的声音温柔地包裹住了秋栀。
他回头,一束雪滴花映入眼帘。白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在驼色大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纯净。花茎被浅绿色的棉纸仔细包裹着,系着棕色的细绳。
"要干嘛?"秋栀坐了起来,望向奉凛时有些惊喜。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奉凛的耳根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是被寒风吹过,又像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说恋爱要从一束花开始。"他的声音很稳,但握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收紧,"雪滴花开了,冬天要过去了,所以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秋栀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接过那束花,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然后他拥抱住奉凛,把脸埋在他的大衣里,驼色呢料带着室外的凉意,和奉凛身上的气息。
"我愿意的。"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很轻,但很清晰。
他们拥抱了很久。店里的猫咪们好奇地围过来,一只橘猫开始扒拉秋栀手中的花束,雪滴花细长的花瓣被扯得微微颤动。
"学长,"秋栀忍不住笑了,"再不松手,花就没了..."
奉凛慢慢地收回手,有点怨恨地看了看那只捣乱的橘猫。
秋栀找来一个玻璃花瓶,注满清水,小心地把雪滴花插进去。白色的花瓣在水面上轻轻晃动。他察觉到奉凛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便走了过去。
"学长?"
"嗯?"
在奉凛抬头的瞬间,秋栀俯身,柔软的唇轻轻覆盖上来。那是一个带着可可甜味的吻,很轻,很快。正当秋栀要退开时,奉凛的手已经揽住他的后颈,把他按了回来。
这个吻加深了。奉凛的嘴唇有些凉,但呼吸是温热的。秋栀能感觉到他大衣纽扣的硬度抵在胸前,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和猫咖的气息。
"小凛啊,爸爸妈妈回来了......"
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随即是一阵尴尬的轻笑。嗯哈哈这就是奉凛那消失了一年的父母,很幸运的是刚回家就看见了铁树开花哈哈哈。
奉凛的母亲林舟穿着米色的长款羽绒服,手里还提着行李箱。她迅速把目光转向脚边的猫咪:"啊这猫好可爱哈哈,奉贤你看。"
两人连忙分开。秋栀的嘴唇还泛着水光,脸颊红得发烫。
"我们刚刚什么也没看见。"林舟笑着走近,仔细打量着秋栀,"啊你就是秋栀吧,小凛告诉过我的,真乖啊。"她越看越觉得喜欢,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塞给秋栀,"这是见面礼。"
"对了小凛啊,"她转向儿子,指了指窗外,"我和你爹在前面的小区买了房子,我们就去那住了啊!你让小栀陪着你吧,"她故意板起脸,"不准动手动脚哦!"
"知道了,您放心。"奉凛的耳根还红着,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阿姨再见,谢谢阿姨。"秋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道谢。
林女士放下大包小包的伴手礼,拉着一直微笑不语的奉贤离开了猫咖。
秋栀抬上自己的小板凳,坐在花瓶面前。
玻璃花瓶里的雪滴花静静立着,水珠在花瓣上滚动,在暖光灯下泛着莹白的光。秋栀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凉意顺着指尖蔓延。
"这种花..."他小声说,"在雪里也能开。学长,冬天也这么有生命力吗?"
奉凛正在整理父母带来的东西——比利时巧克力、苏格兰手工羊毛围巾,还有一盒贴着"给小栀"标签的京都和果子。闻言抬头,看见秋栀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小栀,不是任何生机都在春夏。"
"但我觉得它看起来长的不像是在冬天生存的。"秋栀歪着头打量那些柔弱的花瓣。
"怎么下的定义?"
"它看起来好弱,垂头丧气的。"
奉凛走到他身边,手指轻轻托起一朵雪滴花的花苞:"花朵下垂也许是为了防止雪水进入花芯。"他的声音很轻,"这并不是低头,他是在保护自己。"
秋栀突然想起自己缩在床上发抖的夜晚,想起广播站话筒前打颤的指尖。他伸手碰了碰奉凛的手背,两个人的温度在花茎上交汇。
雪滴花在暖黄的灯光下静静绽放,花瓣上的水珠像凝固的泪水,又像黎明的露珠。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但猫咖里很暖,暖得让人相信,冬天真的快要过去了。
一切早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小栀每次勇敢都要是为了真挚的情谊喔
小宝们在现实中,不管是言语上的霸凌,还是身体上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只要让你感到不舒服,就一定要学会合适的反击哦!
不要内耗自己,但也不能伤害别人[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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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