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这团雾也从锁魂珠里钻出来,它不敢靠阿渊太近,又实在畏惧那几罐子蛊蛛,阴阳鱼在半空中转的像陀螺。它眼瞅着阿渊不动声色靠近罐子,在罐子周围打量一番,没发现花妖的灵魂。它小声对阿渊说:“这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蛊蛛,而且还很臭,快离开这里!”
安安心想,这家伙果然很讨厌!小孩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就心机深。长大了更不好接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煎熬!
它瞅着阿渊冰冷的目光从它身上扫过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迅速闭上嘴钻回锁魂珠。阿渊丝毫没理会阿崇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他随手搬起一块大石头,砸向离营帐最远的罐子,砰砰两声罐子碎裂,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蛛争先恐后往外爬,乌压压一大片!
“不好了,蛊蛛爬出来了——”
一个身着祭司服饰的男子话音未落,就被阿渊手起刀落割掉脖子,拖到营地外围。他立刻换上祭司服饰,覆上面具,将尸体投入河中,假装刚追完人往回赶。众多身着祭司服饰的人急匆匆赶过来,有的还没带好面具、系上腰带,祭司服饰还松松垮垮的。一个又矮又胖的祭司跑得气喘吁吁,还不甘落于人后:“这是新一批蛊蛛,还没炼制好,很有攻击性!今晚谁当值?”
祭司们顾不上四散流窜的蛊蛛,隔着面具大眼瞪小眼,随后目光锁定在阿渊身上,他的祭司服饰右肩上绣了个“癸”字,“就是他,老大!!”
阿渊回想了下刚才那人说话的语气腔调,模仿着接了句:“老大,我刚才已经报过信了!有一个黑衣人夜闯入营地,他砸了罐子就逃跑了!我跑去追了……”
阿渊话没说完,就被矮胖祭司当头给了一拳,“蠢货,废物!你想被大祭司炼成蛊?!”
“老……老大,这批蛊蛛是新技法,咱们处理不了啊,再不着急想办法,咱们都要被大祭司炼成蛊了!”
矮胖祭司白了周围战战兢兢、还单腿跳起来躲避蛊蛛的祭司们一眼,“一群废物,不成体统!还愣在这里,不先把蛊蛛抓起来?”
眼睛一转,扫向阿渊,“你犯的错,我不会替你背锅,也不会帮你讲话。我给你条出路,你亲自去大祭司面前认罪吧!”
旁边的祭司们都知道这不是叫他去认罪,是叫他送死,一个两个也不怕蛊蛛有毒了,直接上手抓,毕竟中毒还能活,到大祭司面前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阿渊假装很害怕,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矮胖祭司的双腿,“老大,我不是故意的!你可要帮我说话啊,我不想被炼成蛊!多疼啊,要不你给我个痛快!”
此时坛子里阿崇的呼救声更大了,地上的蛊蛛数量太多,逃窜速度太快,已经无法控制。矮胖祭司狠狠踢了阿渊一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快去大祭司面前认罪认罚,反正你这种虾米留在这里也是添乱!!”
阿渊在众多祭司同情的目光中前往营地最中央——阿卢那的营帐,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阿卢那的位置。
“老大,实在太多了,抓不过来啊!!”
“一群废物,这还用我教?赶快一把火烧了啊,反正天塌下来也是他的错!!”
阿卢那所在的营帐外围十分安静,阿渊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传来任何声音,他拍拍锁魂珠,等安安冒出头后,对它说:“你去里面探一下有没有花妖的魂魄,快一点儿!”
安安莫名很怕阿渊,未知的恐惧与已知的害怕相比,完全不算什么,“好,好的!”
进去没几秒钟它就钻出来,阴阳鱼转的像陀螺,它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忙钻回锁魂珠内,“没有花妖的魂魄,这个大祭司发了一顿疯,晕倒了。吓死我了!”
阿渊没接话,他轻声钻入营帐内,背后是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蛊蛛尸体味。营帐内部十分空旷,没看到阿卢那身影,桌案上放着一幅展开的画,画上是一个坐在小溪旁弹琴的女子。还有一本《通天蛊术》,阿渊试探性地靠近了下,书周身没有蛊术环绕,除了封面老旧,表面看上去是一本平平无奇的古书。当年他想看《绝命毒经》,还没靠近,就被书周身的毒阵毒到胳膊起红疹,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洛灵阳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这本《通天蛊术》却透露着奇怪。翻开内容,字迹确与《绝命毒经》字体一致,阿渊没时间多看,他把《通天蛊术》揣进怀里,扭头要离开营帐,此时却被挡住脚步。
大祭司面具掉在地上,阿卢那像走火入魔一般在地上蛇形,她的眼神完全变成了竖瞳,朝着空气在喊:“别离开我。”
她看到阿渊,嘴里喃喃自语,“你回来了对吗?”
随后定睛一看阿渊身量很高,跟她所想之人不一致,“又是个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阿渊无意与她纠缠,远远绕开阿卢那朝营帐外走,确被阿卢那丢出来的蛊蛛咬伤肩膀,阿渊丢出短刀插死蛊蛛,扭头朝火光冲天的地方跑去!他逃走之前,悄悄在阿卢那营帐内洒下蚀心草粉,背后是阿卢那的怒骂声。
“你中蛊了!你的肩膀很臭!”
阿渊按着肩膀,没理会安安说什么,他把锁魂珠抛至半空,望向地面碎了一地的罐子,安安被迫从锁魂珠甩出,它啊啊啊叫了好几声,“在锁魂珠落地之前,你把阿崇的魂魄带回来,否则你就没家了!”
“我只是一魄,我没能力带回一个灵魂,杀了我吧!!!”
阿渊不理它,直接倒数五个数,阴阳鱼飞速往蛊蛛群里冲。一数出来时,锁魂珠即将落地,阴阳鱼咬着一个红的光团钻进锁魂珠内,阿渊捡起锁魂珠离开烈焰冲天、鸡飞狗跳的营地。
傅无极脱下穿了一天的金缕玉衣,像从牢笼里放出来一样神清气爽。他活动了下筋骨,俯在桌案前给他师父写回信,给他爹的就免了。反正明日即将抵达昆仑台,他顺路回趟家,给他爹一个惊喜。
微风吹进来的风热乎乎的,傅无极要洗澡去去乏,阿渊说他后背的画用了特殊颜料,遇水不会化开。他招呼小祭司给他备好水,有免费又勤快的劳动力,为何不用?
小祭司年纪不大,人还挺勤快,知道他是花妖,还给他准备了一大盆红色的花瓣,把他当女人啊?他难道没提前打听过,花妖是小菊花吗?投其所好应该要准备点菊花……傅无极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菊花妖洗澡泡菊花水,这不是泡同伴的尸体么?如果他真是小菊花,应该会感觉这是惊悚事件了。
傅无极安心地把自己沉在水里,头也埋进去,水面冒出一串串气泡泡。玄剑宗灭门前也算九州首屈一指的名门正派,只是现在落寞了,没人提了。顶着玄剑宗弟子的名义跟寒渊谷的人混在一起,多少会被外人戳脊梁骨,虽然他不在意,但他师父在意,好在别人都以为他是花妖。他不是没怀疑过阿渊,阿渊看上去年轻,但做事果断决绝,在寒渊谷决不是小人物,还知道他在找玄风剑,他找寒渊谷的人旁敲侧击打听,大家都对阿渊的身份讳莫如深、不敢说话。
既然身份如此神秘,那就陪他玩玩好了,左右救过自己一命。今日阿卢那盯着他眼睛看的时候,跟她在幻境中看他娘的眼神差不多,傅家和魔神殿那些恩恩怨怨,理都理不清,总不能真去给魔神当新娘,他爹真该抽他屁股了。得赶快拿到玄风剑,找个机会逃跑。只是阿崇的死还需要一个说法,他不甘心……
傅无极钻出水面换气,只见屏风外的门开了一条缝,钻进来一个身着祭司服的男子,他捂着肩膀,脚步虚浮。傅无极猛地站起身,水从他发丝滑落,“魔神殿的人如此没规矩么?竟敢擅闯花魁……”
祭司面具落下,露出阿渊一张苍白的脸,他肩膀血肉模糊,朝傅无极嘘了一声。傅无极没了话语,只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嘶吼声,“大祭司有令,营地那边出现刺客,全体戒严,每个房间挨个搜查!”
傅无极大致明白了经过,阿渊知道他的玄风剑在哪儿,这个机会不能放过,“阿渊,你告诉我玄风剑在哪儿,我再考虑下能不能救你。”
阿渊咬紧嘴唇,额头沁满豆大的汗珠,眼神湿漉漉的像小狗,他没说话,直接往地面上栽。傅无极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从浴桶里跳出来,拖住阿渊即将撞到地面的头,“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记得尽快把玄风剑给我!”
把他藏在床上?他比傅无极矮一些,就算拿被子盖住一看还是两个人,怎么办?傅无极干脆把他拖进浴桶,按下去,衣服都不用扒,省的露馅。阿渊一进去整盆水都成了红色,傅无极急中生智将浴桶外的花瓣全部倒进去。现在这个浴桶怎么看怎么脏,他闭着眼深吸两口气才进去,门外的祭司刚巧推门而入,傅无极把阿渊按入水下,他装模作样地往自己身上淋花瓣。
这几个祭司很没礼貌,进来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处搜查,戳戳被子下面,柜子全部打开,就连床底下都钻进去了,傅无极见他们搜查完屋子,踢开屏风,朝他走来,“侍奉魔神的魔神殿,应该是最讲规矩的,你们一言不发就来搜查花魁的房间,是活腻了么?”
“请花魁莫怪,我们只是奉大祭司之命行事,若真进了刺客,您的安危也会受影响。”
说着还试图往浴桶里看。
阿渊撑不住要换气,傅无极用手把阿渊压下去,他腾一下站起身,啪啪啪一人一巴掌打在祭司脸上,“你们看够了么?我可是魔神新娘,谁给你们的狗胆?还不快滚?!!”
祭司哪敢直视花魁的身体,他们连忙低下头,倒退出傅无极的屋子,等到外面没声音传来时,他才把阿渊从水里捞出来。
阿渊呛了很多洗澡水,咳嗽了半天,差点没把肺咳出来。傅无极深吸一口气,贴上阿渊的嘴唇,给他渡过去,阿渊的嘴唇贴上去冰冰凉凉,傅无极给他渡了好几口气,阿渊才吐出水。
傅无极手忙脚乱地把他拖到床上,他肩部被咬的那块已经红肿发黑,那是中蛊的征兆!鉴于傅家与魔神殿是一直不和,傅云霄从小教他如何解蛊,以防哪天被魔神殿放出的蛊蛛不知不觉咬死。阿渊身上这个蛊蛛并未进入体内,相对容易,取下施蛊之人的头发混合草木灰研磨,喝下去就能解。
首先要知道是谁下的蛊,傅无极取下锁魂珠,弹了一下,安安没出来,见到了阿崇的魂魄,“阿崇?!阿崇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崇魂魄神智并不清醒,只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他在屋里飘,飘得离锁魂珠越远颜色越淡。傅无极伸出手却捞不到阿崇的魂魄,此时安安飘出来了,它费力咬回阿崇的魂魄,“我快累死了,我的魄都要散了!!你得给我支付点劳务损伤费!”
傅无极把一包金币双手捧给安安,“只要你能拿走,别客气,都是你的!只是你先告诉我,他身上的蛊是不是阿卢那下的?”
阴阳鱼上下跳动,表示点头。傅无极看阿渊一直在出虚汗,肩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那是蛊毒侵蚀肌理的征兆,但阿渊这个反应比一般人更严重。傅无极想不明白,现在首要干的事是找回阿卢那的头发。他喊来几个寒渊谷的侍者悄悄将阿渊转移去安全的地方,“小爷也救你一命,咱俩扯平了哈!记得找你们少主把玄风剑还给我!”
傅无极听安安大致描述了下现在营地的情况,它说傅无极此次前去风险极高,说不定还会被阿卢那剁成两半。傅无极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不用那么麻烦,小爷让她亲自来找我。”
傅无极住在距营地五公里的客栈中。虽然阿卢那并不把他这个假花魁放在眼里,但他高低顶着魔神新娘的头衔,她再生气还是来到了客栈,祭司们在客栈中明面上没查出什么,她也没有翻脸的理由。阿卢那看着端坐在主位,抿了一口茶的傅无极,“花魁这么晚寻我来做什么,难道你想主动揭发刺客么?我殿经典《通天蛊术》被刺客盗走,你想举报自己的下人吗?”
傅无极在阿卢那脸上看到了要抓刺客的愤怒和着急,他狭长的丹凤眼微眯,表情一瞬间严肃起来,“哦?这么容易被盗,也算不上经典吧!魔神殿的防范措施也太差了些!”
“另外大祭司定要好好管好手下的人,招呼不打一声,就来我房间内寻人。这就是对待魔神新娘的态度么?若不是明日正午就是魔神娶亲仪式,您的下属是不是还要把我抓起来盘问一番?寒渊谷可不知道魔神殿对魔神新娘这个态度,我背上的地图您不好奇了么?”
阿卢那哈哈大笑两声,“不妨告诉你,我找暗渊岭的位置,是为了寻人。你背上的地图如果是真的,我就少花些时间;你背上的地图如果是假的,我无非多花些时间,不影响大局。可笑的是你,你还为寒渊谷做事,怎么,为仇人卖命还挺开心的?”
傅无极以为她说的是姬沐寒在花妖心脏种蚀心草这件事,被种上蚀心草他的生命就在倒计时:“哦?那大祭司打算救我一命?”
“只要你真与魔神成亲。”与魔神成亲,死即永生。
“好啊,为了报答大祭司,我主动给你看地图。”傅无极走到阿卢那面前,主动褪下衣衫,阿卢那犹豫片刻还是凑上去,几根发丝落在傅无极脖颈处,那里涂了一种油,刚好粘住她几根头发。
阿卢那不疑有他,她看完后告辞默默往外走,傅无极寻思,自己都开始出卖色相了,阿渊可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回头一定得讨回来。
阿卢那刚退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祭司向她汇报:“大祭司,客栈二楼有血迹!!”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去!”
傅无极心里一沉,难道是他们发现阿渊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