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南风应有约 第27章 第 27 章

窗外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快要和教学楼齐平的位置，晨曦隐秘中，夏日特有的干爽气息杂糅在已经微有热意的空气中，这是一个相当舒服的早晨。

夏浅手里抱着一束盛开得绚烂的向日葵，脸上还有些惊讶，半响才笑了出来“谢谢，这个花好漂亮。”她坐在凳子上，低下头轻嗅，清淡的植物味道混杂着旧报纸的油墨香气，令人心情愉悦。

许青一手里还抱着一束满天星，笑着挠挠头说:“范月挑的，毕竟你们今天是主角吗。诶，你妆就化好了啊，冯如洁呢，我看你就一个人坐在这里。”他饰演了个角色待会也得找冯如洁弄妆造，索性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满天星放着，拉了把椅子坐旁边和夏浅聊天。从他进校看到的许多穿着玩偶服的人在校门口到处找人合照，聊到篮球场上一堆人在哪里打篮球被校领导全部抓壮丁去布置礼堂了。

夏浅心情或许因为那束向日葵也变得很不错，有来有回的和许青一闲聊着，然后就见某人就提着几袋荔枝走了进来。安皖翼左右手提着荔枝，进教室以后又转身等了一会儿，和朝门的方向说了句什么，然后进来了一个穿着考究的青年男人，正是安皖翼的父亲安长晏。

安长晏手上也挂着几袋荔枝，他和安皖翼找到了班长把荔枝交过去，他发现自己儿子目光总是漫不经心的朝着角落一个方向望过去，然后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夏浅和许青一正好也朝这边望过来，对视之后那两人笑着起身过来打招呼。

许青一贫嘴道:“安叔叔好，诶，我们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苏姐没一起来吗？”他朝门的方向张望，然后胳膊肘捅了一下安皖翼，“我说你怎么不见人影，原来是去接叔叔了，也不带上我。”

安皖翼毫不留情拆穿:“究竟谁一大早看不到鬼影……”

安长晏笑呵呵的拍了拍许青一的肩膀:“你们苏姐还在国外呢，前天听说你们学校要办艺术节，非要我来多拍几张照片给她看，说上次小安可是穿了……”

“老安！”安皖翼突然打断，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他道:“你不是还要去找老杨吗？”

安长晏拍了一下他的头，稍加辞色道:“什么老安，没大没小的，我特意赶回来还看你这个臭脸。”

夏浅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安长晏，才发现安父虽然整个人从头到脚收拾得很精致，那张脸上有一丝难掩的疲色，她趁着几人聊天的时间，在讲台上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去饮水机那接了一杯热水递过去。

安长宴爽朗的笑着接了，“小翼他妈妈总念叨你们常来家里玩，这次她有事不能来还郁闷了好久。”

夏浅礼貌回答:“等苏阿姨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看她，还希望到时候叔叔阿姨不要嫌我们太吵闹了。”

“等她人从国外回来再说吧。”安皖翼看着夏浅，“不是说上午要全部化好妆吗？”

夏浅朝门外的方向看了看，对安皖翼道：“冯如洁一个人忙不过来，约了外校的朋友，刚才出去接人，应该快回来了才对。”

讲台上李烁很快就组织人分发水果，夏浅作为主演，此刻没什么准备工作要做，自告奋勇去帮忙了。安长晏来二中确实还有公事要处理，此刻见到儿子也算完成了老婆交代的任务，正打算去忙自己的事，转身才发现他家小崽子好像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仔细一想，好像是从进了教室门起就这样。

想通了这一步，安长晏端着手中的热水走出教室，朝着行政楼的方向走。父爱有限，他一点不想知道小崽子在折腾些什么。

有了冯如洁的朋友帮忙，整个表演团队的妆造迅速完成，夏浅他们甚至还有空排练几次。夏浅拿着表演服去了卫生间，为了契合不谙世事的器灵身份，最终敲板的戏服是一件带有仙侠元素小裙子，主体青莲配色昭示了山鬼的身份地位特别，既暗示了此后它对外界的懵懂与天真，也有它对渴求理解之人的柔和，对自身命运的浓郁的幽怨。

因为夏浅是短发，冯如洁只帮她侧边编了一个小辫子，系了长长的发带，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引起了班上不小的轰动。

夏浅在学校一向只穿校服，周六日也不例外，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精心打扮的一面。她底子其实并不差，长了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笑起来嘴角边还有浅浅的梨涡，素颜放在人群里也称得上小家碧玉。

夏浅少有被这么多人围在身边，刚出来看见大家不说话，还有点惶恐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太奇怪，等众人缓过劲来衷心夸赞她的时候，她躲在桌子边害羞了好半天。

等安皖翼出来的时候，夏浅也跟着人群起哄，她打算看看安皖翼害羞是什么表情，就见人家八风不动的坐在椅子，将所有夸赞全受了，全然没有一丝难为情。

夏浅心里愤愤，还是不得不感慨，这就是班草的实力。

等众人都散开忙自己的事了，安皖翼走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夏浅，“你坐这儿干吗？”

“你过来了？”夏浅抬头，语气寻常：“要对对台词吗？你的部分有点多。”

安皖翼蹲下身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夏浅被他盯着不好意思别开脸去，他才收回目光起身，“刚刚看见你头上有一只小青虫。”

“啊？！”夏浅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被安皖翼连忙按下，旁边好几个同学看了过来。

安皖翼连忙安慰人：“没有没有，我看错了，是发饰，你发饰，我眼花了，你别叫出来……”

“安皖翼！！”

1027班吵吵闹闹了一上午，终于在下午正式登台表演。

主持人念完报幕，舞台上的灯光霎时间全部熄灭了，随着黑暗的时间逐渐变长，观众席里隐隐有了些声音，而就在这一刻，一束灯光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安皖翼饰演的荆卿一身白衣立于灯光下，随着场景的不断变化移动，他的目光随意的环视着周围，最后，他终于在一处站定。太子丹的身影从黑暗里显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登时笑着命人把那件宝物呈了上来，“你还是这般好眼力，一眼便看中了这绝世神兵。”

荆卿抬眸看着太子丹，来了兴趣：“何等来历，能得你如此青睐？”

太子丹同他讲述了徐夫人的事，末了，他道：“不久你就要入秦，有了这把神器，我相信荆卿你一定不负我所望，为我取得那鹿首！”

荆卿看着太子丹眼中兴奋与狂热，只是转身取过那把匕首，“这宝器不是俗物，不要怠慢了它，以后入秦，我就要与它同生共死了。”

太子丹见荆卿应下了自己的计划，当下命人去搜罗最珍贵的宝盒来存放匕首，他兴致很高，当下就让荆卿为这把匕首取一个名字。

荆卿看着风光与繁华的蓟城，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喃喃：“叫‘山鬼’吧。”

而在荆卿的背后，那把匕首旁边，一个少女仰头看着他，小声复述着他的话：“叫山鬼吧……”

后面山鬼一直被关在那华丽的珠宝盒子，暗无天日，每日地趣事就是听来自天南海北的路人聊天，而被关在这里越久，听到的故事越多，它对人类的世界生活也就越发向往，直到终于有一日，荆卿把它从供台上取了下来。多日的香火供奉对着铁精怪竟真的有用，刃身变得透亮如银，越发锋利。

荆卿在人前多是沉默寡言的，此刻却对一把没有意识的匕首念念叨叨了许久，山鬼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对月独酌。它不理解人类的感情，荆卿敬了它一杯酒，它也不明白这个仪式是什么意思。

那一晚过后山鬼比以前自由多了，不再终日被困于一方黑暗，荆卿随时都会带着匕首出行。它亲眼见到了繁华的蓟城，也看到了山水林野之美，它迅速学懂了人类的一些语言与情感，而它的朋友荆卿，正在筹划一场重大而危险的刺杀。

万事俱备，只差荆卿的一位故友到达蓟城与他们汇合，然后前往强秦，而他们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太子丹恐荆卿害怕退却，前来刺探威胁，荆卿失望透顶，两人大吵一架，荆卿当下就决定了出发的时期。

此后易水诀别，山鬼陪着荆卿踏上了去往秦国的道路。它见他将匕首藏于地图中，见他暴起上前刺杀秦王，见他投出那至关重要的一刀却落了空，被众人拿下。

山鬼歪着头看向依着柱子而坐地荆卿，见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窟窿，它抬手，想帮他捂住却全是徒然。它知道即便是到了最后一刻，荆卿也没有对秦王动下杀念，那最后一刀，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杀了秦王。它明明是天下最锋利地匕首，是他手上最重要的武器，只要给它机会，它一定能帮他完成大计，斩杀秦王。

可而最后一刻，是荆卿放手了。

山鬼不明白，即便在尘世呆了如此之久，它一把冷兵器，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武器，终究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复杂的情感。

荆卿知道事情不能成功，靠着柱子却笑了出来，那笑声明明爽朗豪放，一如他往日在山间肆意饮酒那般，山鬼却听出了丝人类所说的悲伤与寂寥。

他朗声高喊：“我败，不是败在不能斩杀你，而是要在这偌大宫殿之中，仅凭一人一匕劫持你，以此回报太子的恩情啊！”

荆卿还在大笑，秦王的下士上前，利落地将他就地斩杀。

他的身体滚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眼睛里还有丝微弱的光芒，山鬼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故友，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也算无憾了。”

山鬼迷茫的看着他，想问他一句话，“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而要将命交付在他人手上啊？”可荆卿眼睛里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下去，里面灰蒙蒙的，看不到自己了。

山鬼坐在他的头旁边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来收拾大殿，将荆卿的尸体与匕首分开。

山鬼又被关在了一个黑匣子里，这附近听不到任何声音，它渐渐觉得有些困了。它作了一个决定，先睡一觉，等着荆卿再次打开沉木匣子，月下与它喝酒的那一天，它要把在荆卿死的时候，自己想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落在夏浅身前纸板的光愈发暗淡，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夏浅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夏浅睁开眼，因为已经适应了黑暗，她看到那个早就杀青了的安皖翼，此刻就在她旁边。

“快快快，在灯亮之前尽量把道具都全部搬下去，注意安全啊！”有老师在旁边小声朝舞台上的众人喊道，舞台剧已经结束，1027班的同学都各自收拾着东西撤下舞台。

“走吧。”安皖翼把手上轻的道具给夏浅拿着，自己左手拽着两把椅子，右手提着一个刚才荆卿所倚靠的柱子，那玩意儿是个实心木棒，重量不轻。

夏浅点点头，拿好东西跟着他快速走下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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