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随着警方宣布调查结束,盘口村事件尘埃落定。
戴之禾被叫去新闻社的主任办公室聊了半小时,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在门口围观看好戏的同事们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噼里啪啦地打出辞职信往主管领导的桌上一丢,拎包走人。
辞职信上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老娘不干了。”落款签名和日期一应俱全。
戴之禾高调离职离开新闻社大楼半小时后,在职员工收到一封内部邮件,发件人不详,邮件内容措辞的犀利作风一看就属于戴记者的手笔。
“盘口村背后还有黑幕。各位瞎了眼的同事和同行,恕不奉陪。”
很快新闻社主任从办公室里追了出来,在大厅大声命令所有员工删除这封匿名邮件,并且不得对外传播任何消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戴之禾离职的消息和匿名信的内容很快传了出来,最终传到了赵周南的耳中。
对于戴之禾的离职早有预判,新闻社发配她到偏远的盘口村本来就是想让她坐冷板凳,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碰上了大案。戴之禾以身入局差点丢了命,幸好有赵周南和余无忧这样的朋友不遗余力地去找她,这才幸免于难。
戴之禾回到新闻社后,她的上级主管和同事非但没有激励她,反而落井下石,继续让她坐冷板凳,除此之外还在背地里嘀嘀咕咕甚至造谣。
直至戴之禾怒而辞职,向新闻社的内部网络全体人员发警告信是她最后发泄的手段。
戴之禾来到隔壁市的一个高端住宅社区,这里都是独栋的住宅。她隔着一条路远远看着,犹豫是不是应该去按门铃。
这时候从小区大门进来三个人,一个相貌平平的国字脸中年男子,以及一个模样姣好的中年贵妇人,还有一个背着双肩包,衣着朴素的妇女,她正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有个一岁左右的婴儿。
戴之禾来不及闪躲避开,就和贵妇对视上,贵妇明显认出她张了张嘴,但瞅了边上国字脸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当没看到戴之禾。
反倒是国字脸在瞧见戴之禾之后和她当面打招呼:“这不是小禾吗?你最近还好吗?你们母女好久没见了吧?今天你来找你妈妈?”
戴之禾礼貌地说:“周叔叔您好,我来看望我母亲。”
贵妇就是戴之禾的生母。
贵妇微笑说:“老周,你先和阿姨带孩子回家,我和之禾再散散步。”
国字脸点头,“你也早点回来,孩子需要喂奶。”
“好。”贵妇说。
国字脸和负责带孩子的阿姨一起推着婴儿车回家。
等国字脸和阿姨离开后,贵妇的脸沉了下来,“你来找我做什么?”
戴之禾:“没什么,就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顺道看你是不是又给我换了个继父。”
贵妇冷声说:“说说吧,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是钱不够花还是要拜托我找关系帮你换个工作?我很早以前就告诉你了,有什么事情另外约个时间我们俩谈,不要把你周叔牵扯进来,他在社会上有头有脸,可不想和你这个尽是麻烦的便宜女儿扯上关系。”
戴之禾盯着她打量了很久,摊开手说:“那我就不浪费你和周叔的时间,我工作丢了,没钱了,给我一点钱交房租。”
贵妇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用手机给戴之禾转账。
“这些钱够你花一段时间了,我要回家给你弟弟喂奶。”
“嗯好,你去吧,可不能饿着我弟。”
贵妇转身离开。
戴之禾冲她摆摆手,眼眶渐渐红了。她朝着小区大门走去,发现门口停着一辆SUV。
“戴记者,这里很难打车,你要不要坐顺风车?”染了一头金毛的赵周南按了两声喇叭,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冲戴之禾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余无忧也正好奇地、带着关心的目光看向她。
戴之禾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暂时提溜了上来:“好啊,先说好这趟车免费不收钱。”
“我保证是免费的。”赵周南发动车子。
戴之禾靠在后座椅上,无神地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南总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周南:“我说我碰巧路过看到你,你信不信?”
戴之禾似笑非笑:“我原先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命运,但南总先在盘口村救了我,又来这里让我搭顺风车,让我动摇了无神论,我开始相信玄学了。”
赵周南才不是巧合,她是专程来接戴之禾的,在听说了新闻社的风声后她怕戴之禾想不开出事,于是迅速行动去找戴之禾,绝对不能再有一个谢婷了……
在来这个小区顺利接到戴之禾之前,赵周南已经找遍戴之禾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幸好在她妈妈家的小区里找到了心灰意冷的戴之禾,及时插手干涉,没有让事情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赵周南吞噬了戴之禾脑子里的低落情绪,让她的感觉转好。同时吞噬的副作用还没有那么快显现,给了赵周南缓冲做准备的时间。
戴之禾在遇到赵周南之后,情绪明显变好,她开始和赵周南余无忧坦白。
“看到我妈妈幸福,其实我也心里也为她高兴。当年的无良八卦媒体让我们家庭破碎,爸爸和妈妈分开了,我曾经以为他们还有机会重归于好,但事实证明是我天真了。我现在已经接受他们分开的事实,也衷心祝福他们。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工作机会,只是因为我在新闻社和在盘口村遭遇的事情,我想找妈妈寻求依靠,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她……”
戴之禾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赵周南知道她没能说出口的话——戴之禾的母亲对她漠不关心,甚至连新家都没邀请她进去——她母亲的态度已经很明白,她有她新的生活,希望不要再有牵扯。
感觉心里的委屈说出来已经好很多,等车子到了家门口,戴之禾的心态已经差不多调整好了。
“我在新闻媒体界也有不少值得信赖的朋友,戴记者如果还想干这行,可以找他。”赵周南拿出一张名片,“但能不能得到这个职位全凭你本事。”
戴之禾收下名片,“谢谢。”
赵周南正色说:“戴记者,无论如何,盘口村的事情我都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戴之禾眼神亮了亮。
赵周南摆摆手,和戴之禾告别离开。
“余余,我感觉等我回到家后吸收的戴记者的悲观情绪会发作出来,到时候我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请你帮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看到我这副样子好吗?”
余无忧点点头:“盘口村案件连警方都已经决定结案了,你为什么还要追查?”
赵周南皱眉严肃说:“因为我对那个字母Z有印象。”
余无忧困惑地看着赵周南。
赵周南继续说:“我可能在我家公司的某个地方或者是某份文件里看到过这个字母,它的造型很特殊,Z的某些部分是经过设计的,我肯定在哪里见到过……”
“戴记者说盘口村幕后还有秘密,这证实了我的猜想。字母Z和我家公司有关,又和一一有关,不管出于什么立场,我觉得我都应该进一步去做调查。”
余无忧垂下视线看着路面。
卷毛是个聪明并且敏锐的人,事到如今她如果进一步去阻止隐瞒就是对卷毛的背叛。余无忧决定顺其自然,让卷毛尽情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回到烘培店,赵周南火急火燎地冲到二楼卧室,啪嗒一下关上门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余无忧担忧地在走道里停留听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的房间和赵周南的只有一墙之隔,平时也不见得能听见隔壁动静,今天却清晰地听到了赵周南哭泣的声音。
先是小声地、压抑地啜泣,隔了几分钟后,传来越来越大的哭声。
余无忧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听隔壁动静。
赵周南:“呜呜呜,我实在太惨了,我爸妈被关进去了,我从小到大住的房子也被没收了,公司里股东们都要趁机抢占我的股份,呜呜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她没办法爱我,我简直是天下第一惨……”
余无忧:……
赵周南哽咽地断断续续地继续:“房间的植物怎么就枯了啊,连花都要抛弃我?那边的云怎么回事,云啊你飘走了吗?”
余无忧捂脸,决定戴上耳机隔绝边上哭哭啼啼多愁伤感的人。
幸亏不是我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