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玫瑰塔 第35章 34

谢婷的身体从高高的天台上陨落。

推她下去的人是许衡，他此刻的表情冰冷、淡定，就像是看待一片飘落的树叶一样看着正在跌落的人。但在谢婷落地的那一刹那，许衡骤然回神，他好像知道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惊慌失措地趴在栏杆上往下望，但一切都太迟了，没有人能起死回生。

许衡怔忡地呆在原地，失魂落魄地大喊。

“不！”

刚刚稳定下来的赵周南被这一嗓门吼得焦躁，她的双眸充斥着疯狂，“谢婷姐！”

余无忧差点被她挣脱，还在咬牙硬撑。赵周南用指甲去抓，用牙齿去咬，余无忧仿佛麻木了一般任凭她发疯发狂，也丝毫没有松懈下来。

“卷毛——”余无忧说，“你要冷静。”

“谢婷姐刚刚当着我的面被推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不是你推的，你没有错。”

“可我没能救她，这就是我的错。”赵周南红着眼眶，哽咽道，“放开我，我要去看她。”

余无忧：“我不放，你还被副作用影响着，我不能放。”

赵周南的脸上留下两行泪，“可那是谢婷姐啊，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你唯一的谢婷姐已经没了，我唯一的赵周南不能再消失。”余无忧说，“我不允许。”

赵周南不再挣扎。

余无忧：“卷毛，我会帮你找到Dark,帮你复仇。”

“无忧，玫瑰塔里有起死回生的科技吗？”赵周南问，“有办法救活谢婷姐吗？”

余无忧沉默着摇了摇头。

再先进的文明，也无法彻底解决生死的问题。生物细胞总会衰老消亡，无法逆生长。

楼下响起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官方拉起警戒线，很快就会有人上来调查。

犯下滔天大错的许衡抱着头蹲在墙边，他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无辜的。但人的的确确是他亲手推下去的，无从狡辩。

“周南，赵董的事情就靠你了。”这是许衡被带走之前和赵周南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周南和余无忧也跟着去配合调查，闹到大半夜，等彻底排除嫌疑之后，赵周南出来就看到了余无忧在等着自己。

“卷毛，我们回家吧。”余无忧朝着她伸出手。

赵周南搭着她的手，跟着她走：“余余，他们没有查出你的身份吧？”

“没有，你帮我伪造的身份很管用，而且我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很容易引导他们相信我。”余无忧说，“今天的星空很清晰，我的母星就在光年之外的某处地方，现在可能坍塌成了黑洞，成为了一个永远的星际坟墓。”

赵周南看着她的脸，觉得她有话要讲。

果然，余无忧继续了。

“洛希文明提前四百年观测到了将会毁灭文明的陨石雨，我们开始制定计划进行防御。高层剥夺了底层普通人群的知情权，让他们为了行星防御付出所有，牺牲一切。直到我父母加入到防御计划的那一年，他们才知道这是一场巨大的谎言。洛希文明，根本没有希望。”

“我的爸爸妈妈拼尽全力打造了玫瑰塔，高层居然下令扼杀多出来的几万人节省资源，爸爸妈妈在知道消息后愧疚不已，他们把玫瑰塔交给了我，后来直到他们被折磨死去，我都没能再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他们当时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无忧啊，不要交给这群恶魔玫瑰塔。”

余无忧微笑：“我照办了。”

最终洛希文明彻底毁灭了，除了余无忧和Dark外，无人生还。

赵周南心神巨震，将余无忧拉拢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余余，别的我不懂，但我觉得你爸妈不该把毁灭文明的责任强加给你，就连他们自己也在逃避选择，他们实在太残忍了。”

“既然你清楚怎样安慰我，怎么放你自己身上就想不通了呢？”余无忧说，“卷毛，你朋友的失踪和谢婷姐的死虽然都和你有关，但都不是你的错。如果非要有人承担责任，至少谢婷的事情，应该由我承担全部。”

赵周南笑了：“余余，我们回家吧，我困了。”

“好。”

回到公寓，赵周南泡澡，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浴室门唰一下被打开，余无忧绷紧的表情在见到赵周南安然无恙后松懈了下来。

她还以为赵周南被副作用影响，又伤害她自己了。

赵周南猛然清醒，急忙躲入水中，被这样直愣愣看着，她害羞了。

余无忧却自己解开衣扣，看样子要一起泡澡。

“你.......你要干什么？”赵周南结巴，脸腾地一下变红。

“看不出来？和你一起泡澡。”余无忧淡定地脱光，进入浴盆，和赵周南面对面舒舒服服地靠着。

赵周南一点也不敢往她身上看。

“卷毛，”余无忧说，“你有没有想过谢婷姐写的举报信内容有可能是真的？”

赵周南的脸转了回来：“你在暗示我，老赵和周女士真犯了错？你是不是用思想嗅觉从他们身上读到了什么线索？”

余无忧眸光一闪：“我没有读到他们的思想，只是猜测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可以稍微不那么难过，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是罪有应得。”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父母。”赵周南冷下脸。

余无忧陷入沉默。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泡澡，赵周南先走出浴室，背过身迅速披上睡衣。“我去睡觉了，你别泡太久，会头晕的。”

在赵周南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余无忧推门进来。赵周南不理她，侧过身装睡，这样余无忧就会自己离开。

但是床边明显一陷，余无忧居然躺了下来。

赵周南实在忍不住了，坐起来说：“你回自己房间睡觉去。”

余无忧：“我要跟你睡。”

气氛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什么？”赵周南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

余无忧这回提高音量说：“我、要、跟你睡！”

赵周南嘴角抽了抽，“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想法吗？”

“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对你有想法你居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要和我睡一起？”赵周南欲哭无泪。

“我不会对你动感情，所以真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我也不吃亏，”余无忧想了想补充，“吃亏的是你。”

赵周南无法反驳。

余无忧转过来面对着她，拉了拉她的手臂让她躺着。

赵周南叹息一声，无奈地躺下。

“余余，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赵周南说，“我也在努力克制我自己。可能是因为一直存在心结，现在又吞噬了谢婷姐的求死念头，让我想要自我毁灭的心情愈演愈烈。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不会消失的，因为我会不断告诉我自己，我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我对这个世界的人还有贪念。”

余无忧默默握住她的手。

赵周南勾起嘴角：“余余，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可以不可以也像我一样努力一点？”

余无忧一怔：“我要努力什么？”

赵周南对着黑暗里的那双眼睛说：“努力喜欢这个世界，努力喜欢你自己。”

余无忧抿了抿嘴：“你——”

赵周南说：“你先别讲话，你听我说。今天你和我说了你逃亡的故事，我虽然不能完全对你感同身受，但我也能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你厌弃你的母星，厌弃洛希文明，最后连同地你厌弃你自己——即使那份抉择根本没有让你去选择的余地。”

“你爸妈说不让你交出玫瑰塔，你照办了。但是你来到地球出现在我面前之后，你第一时间就把玫瑰塔给了我。实话说，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到刚刚我听完你的故事，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其实你对任何世界都没有了留恋，你想解脱，你想要彻底的自由。所以你才会随便地把玫瑰塔交给一个陌生人，这既是对洛希文明高层的嘲讽，更是对你父母的一种反抗。”

“余余，你比现在的我更想要自我毁灭。”

黑暗中，赵周南看不清楚余无忧的表情。她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余无忧的答复。赵周南紧张了，她伸手去摸余无忧的脸，指端刚刚触及到她的脸颊，就被余无忧一把抓住。

“我们睡觉吧，卷毛。”余无忧说，“我们都要早睡早起，才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赵周南松懈下来，“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