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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说我只是个道士 第107章 无相城(15)

作者:浊淮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0-18 13:25:54 来源:文学城

“他何其悔恨。”

又有另一个声音从旁响起。

宋云轻扭头看去,那蔽日上君已不是壬月仪的模样。只有一道模糊黑影,漠然看着方才一切逐渐被黑雾掩盖。声音亦是飘渺不定的,毫无起伏,如同仅是陈述。

“悔恨无法挽回之事,无可奈何之事,悔恨自己无能为力。”

“……”

宋云轻沉默许久,终只能深吸一口气。

也许他真的不该放那个人离开,至少若只是留在那里,又怎会叫那人落得如此狼狈不堪。至少,若有他在,或许那人就还能……

他却又不敢往下想了。

真的会更好吗?

“他本该憎恨着所有。”蔽日上君化作一道黑雾,向四周飘散而去,声音仍旧回荡着,“将他禁锢的天界,让他痛不欲生的凡界,弃他不顾的人,恶意相向的人,背叛他的人。”

“所以我想帮他毁掉这一切。”

周围景象如散沙般落下,露出其后无边的黑暗。其中似有什么涌动着,是近乎与雾融为一体的黑鳞,伴着低吼似的轰隆响声,一句理所当然的反问。

那似是他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心绪。

“你难道不想救他吗?”

——

红月当空,一切皆被死寂掩盖。

赤色竹林在黑夜下黯淡,那湾浅潭变为粘稠的深红,血河从四面八方汇聚,尸骸环绕着潭边,堆了满地。火莲红裙、日月黄袍、盘龙玄褂、浪涛蓝襦、梧桐白衣,全都杂乱地混在一起,辨不出原型,淹没在血河之中。

一人跪倒在地,低垂着头,白发皆被血染得斑驳,一身白衣也满是伤痕。一柄附着银杏枝的黑色长剑正抵在他额前,持剑之人正是壬月仪。

“墨先生。”那原本洁白的双瞳被面具遮盖,其下唇角是笑着的,“您只要将乌篁交予我就好,何苦如此拼命?”

“……月仪。”墨行枝仍旧垂着头,似是不忍抬头去看那笑意,“莫要再执迷了。”

“我很清醒。”壬月仪笑着说。

既然走到最后都是一个结果,那又关乎他到底走上哪条路?

墨行枝沉沉地叹了一声,不再回话。

李念卿踏过遍地横尸,在墨行枝跟前蹲下,毫无顾忌地捻起散落在地的白发,放在手心端详把玩着,一边好奇地问道:“老先生,您活了一万多年,是什么感觉呀?”

墨行枝微微抬头,接着便吐出声苦笑,似是劝诫,又似是哀叹:“……你不会想知道的。”

“您骗人,您就是不想告诉我。”李念卿鼓起脸,“我要是活这么久,那就能把想做的事都做了,想知道的全都能知道。”

再是一声叹息,墨行枝闭上眼摇了摇头。

见状,李念卿拍拍裙子起了身,赌气似的说:“那好吧,既然您不想说,我自己试试去。”

却话音刚落,壬月仪只将剑尖移向别处,再转过身去。

“师父,怎么啦,您舍不得吗?”李念卿困惑地歪歪脑袋,顺着壬月仪的视线往林中望去,接着也看见什么,顿时露出副惊喜的表情,“呀!楦儿!你怎么来了呀!”

从竹林中走出的正是柏楦,松枝纹绣的道袍上满是沾染的血迹,一柄拂尘横于手中,正怒目凝视着前方二人。

而墨行枝看清来人,神情惊愕了一瞬。

“原来如此。”那片刻的迟疑便叫壬月仪发现了什么,遂轻笑一声,“难怪您拼死也要将柏楦藏起来。”

“噢,念卿想起来了!”李念卿也恍然大悟,“乌篁由柏家世代维护封印,其阵眼——”

话音未落,壬月仪已瞬身出去。眨眼之间,剑刃与尘柄迸出火星,震出一道刺耳铮鸣。壬月仪面上笑意不减,颇为惋惜地问:“柏家血脉便是封印,你若藏好,我定找不到。柏楦,何故至此呢?”

一剑过后第二剑紧随而至,柏楦再次接下,不顾震裂的虎口,骂道:“因为你他妈疯了!”

“我的确疯了。”壬月仪淡然答道,“但我想,倘若无论如何不能挽回,那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他好坏做尽都是一样,那还在乎什么世道所向、人心所期?

又是一声异响过后,那柄拂尘上破开一丝裂纹。

“让一切都归于尘土,化为一场长梦。”

是啊,他早该清醒。他没能留下、没能挽回的,又凭什么是他的错呢?

拂尘应声断裂,剑风直将柏楦卷飞出去,撞塌一片竹林,重摔在地。而壬月仪正要再次举剑,此时突然天象异变,数道惊雷自空中聚起,劈向他周身。他旋即收剑应对,烟尘激荡过后,又是百道银色剑光如雨般从上方落下。

壬月仪挥剑截去大半,但奈何这剑气难以捉摸,仍有几道与他擦身而过,落下几抹浅淡血痕。

随着剑雨踏剑而来的,是一灰发白衣人。

“我操!都说了让你别来送死!”柏楦看清来人后,诧异叫道。

“终朝?”墨行枝也一时愕然。

“让我别来就别来,哪有这种好事!”夕华把剑一指,身旁又是几十道青灰剑光指向壬月仪。

李念卿见状却更为欢喜了:“终朝儿!你不是说溯云巅不管这事嘛!怎么还是来了?”

夕华张口骂道:“妈的死疯子,忍你很久了!”

李念卿撅起了嘴,不满道:“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可爱呀……”

剑雨应声落下,这次来势更为猛烈,就连壬月仪都要应接不暇。只是眼看就要破开守势之际,剑雨陡然停滞,夕华猛地踉跄一步,朝前吐出一口浊血,以剑撑地稳住身形。

墨行枝则是立马看出来什么,难以置信道:“你去了剑潭?!”

夕华随手一擦嘴角,干脆将手中的剑随便一扔。而后另一道环绕着华光的虚影出现在他手中,虽是半透明的形体,却能辨认出是一柄窄刃长剑。

正是剑潭中那柄无名镇山剑。

“莫归的剑。”壬月仪一眼认出,笑容不减,“终朝,你会半身不遂的。”

分明是世道不公、是天道无情,是他苦苦走到最后没有人能帮他,那又凭什么要他来承受这般苦痛不甘?

“半身修为而已,我今天非把你揍醒不可!”

夕华话音刚落,脚下发力朝前冲去。这一剑有如开山裂地之势,伴随百道剑雨倾盆而至。两剑相撞之际,那崖前红月都被其从中斩开,千里云雾纵出沟壑。

李念卿自始至终站在后方观望,未有要出手的意思。而片刻之间二人交锋数次,夕华有此剑在手,壬月仪几乎是立刻便落于下风,待下一剑再次裂空而来,尘劫脱手而出,飞向一旁。

似早已伺机,此时李念卿动了身,手中剑锋从壬月仪身侧穿来,将夕华逼退。

壬月仪见势撤开,伸手一收便将尘劫重新召回手中,趁李念卿将夕华牵制之际,向柏楦冲去。

便不如就此结束吧。

柏楦已无力起身,只能眼看着壬月仪将剑锋指向他眉心。然而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先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墨行枝。

“……墨先生?”壬月仪竟一时晃了神。

后方李念卿见状神情亦诧异一瞬,趁避开夕华攻势的间隙朝旁看去,本该跪坐在那里的墨行枝淡去身形,只飘下一阵散落的竹叶。

竟是幻境。

即便尘劫径直将他穿透,墨行枝除却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外并无别的反应,反而一手握住剑刃,强撑着让其更加没入几分,叫壬月仪脱不开身。李念卿见势不对,要朝二人赶去,而夕华咬牙拦在前方,剑风接连不断,叫她接近不了分毫。

壬月仪终于回过神来,想要抽剑退开之时,墨行枝已伸手按向他的眉心。

“……青山引路,赤霄送行。”

话音将落,金色面具一经触碰化为齑粉。指尖抵向壬月仪额前,竟从其中扯出一条黑色的丝线,散着粘稠的雾气。

“往昔不灭,来日长存。”

再随低声吟诵,墨行枝手中聚起一道金光,向线汇去。而壬月仪此刻仿佛定在原地,那双已被染作漆黑的眼睛怔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竹青色,嘴唇微张着,似要说些什么,却堵在喉中。

他本不想……

“百缘起,万厄断。”

壬月仪眉间的线渐渐转为金色,黑雾从其上飘散出来,顺着墨行枝的指尖如抽丝般分离。温热的血顺着剑身淌到他手上,叫他心中一悸。眼前浓雾此刻好像才散去稍许,让他得以看清远方赤月,看清遍地横尸。

心中怨愤一消而散,所剩只有对眼前所见的震惊,对剑柄握于自己手中的难以置信。

“是为天道,众生……奉行。”

好像如梦初醒,他前一刻于那空荡山庄中怀恨沉眠,一朝惊醒,满目疮痍。

那双白瞳中的黑色忽然散去。

他都……做了什么?

随着血不断淌落,墨行枝已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脱力向前倒去。置于壬月仪眉心的手转而覆上那颤抖的双眼,仿佛不忍再让人去看眼前景象。

“墨行枝!”

直到柏楦挣扎着起身惊呼,壬月仪恍惚伸手将人接住,眼中茫然。

“既至此生……莫念……往昔……”

一息之间,墨行枝的手也再没了力气,向下垂去,身躯转眼化为纷扬的赤红竹叶,自壬月仪身侧向空中飘散。唯有尘劫上的血迹尚且温热,在红月照映下尤为刺眼。

同时夕华将李念卿逼至崖边,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跪倒下去,那柄剑脱手之际应声消失,不见踪影。

李念卿见状竟也放下了剑,脸上挂起笑,状似惋惜:“好可惜呀,我还想和老先生多请教呢。”

“……终朝。”

壬月仪低头看着沾满殷红的剑,将其缓缓垂向身侧,声音沙哑却尤为平静。

“你们先去吧。”

他终于清醒,清醒自己终会像这样无可挽回,千次百次皆是同样。

就算受心魔所蛊,那些话语又和他真心所想有何区别,他早就在憎恨尘世无常,憎恨自己无能为力。到头来,只是他又重蹈了一遍覆辙,又亲眼看着自己将一切毁在手上。

心魔?不过是将执念深挖出来罢了。

所做所选皆在他自己。

“妈的!”夕华低骂一声,怒瞪李念卿一眼,摇晃着站起,方才扔下的佩剑被他伸手召来拄在手中,踉跄着匆匆越过壬月仪身旁,“你要是敢死在这,我去招魂也要把你拉回来再揍一遍!”

“……我也死不了。”壬月仪神色暗了下去。

柏楦咬着牙仍想上前,同夕华对视一眼后也吐出一口愤气,转身互相搀扶着向崖下赶去。

壬月仪望着二人身影遮入竹林中,才收回视线,转向站在崖边的李念卿。

“师父您醒啦。”李念卿还是笑着的,朝人歪了歪头,“您要杀了我吗?”

“李念卿。”

壬月仪却突然睁大眼睛笑了出来,语气满是自暴自弃般的欣喜。

“现在你也是罪人了。”

他的罪责永生永世也洗不清,以死亦无法偿还,尝尽苦难仍有余辜。

是他的疏忽害了所有人。

*

「不忍心看了?」

蛇的语气透着关切。

「没事的,我来告诉你。」

宋云轻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他杀了李念卿,却也无法偿罪。」

血月之下再无声息,不过是满地尸骸间再添一具。另一人颓然立在崖前,白衣浸得沉重污秽,低头望着遍地血泊淌向崖下,白瞳中映出暗沉的赤色竹林。

「便用尘劫封上神魂,变做一个无知无觉的普通人,以此来逃入长梦。」

那人抬头望向月空,缓缓举起那银杏枝从中生出的剑刃,将沾满秽血的剑锋朝向自己。

「他迟来的好徒弟把他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送去白莲桥。」

那道身影朝崖下坠去,如同一片残破的落叶。

「于是辰泽有了一个叫关夏的大夫。」

不要去想,不要记起,不要醒来。

「他便再也不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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