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62章 受教

当一切平静下来，日子就过得飞快，那原本还在展望的金鳞会转瞬就到了眼前。

九月初九，龙首山脉披霞峰上的千万朵菊花齐齐绽放，轰轰烈烈开成了漫山锦绣，映衬着层层叠叠的红枫晕染出一片大秋盛景。

修真界群雄汇集，盛况浩然，比之无尘界那次有过之无不及。各大门派的掌门仙尊齐至，光是门面功夫上，门派间已是风姿迥然争奇斗艳。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参加金鳞会，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人，一时间惊呼低诉此起彼伏。

“那就是弘璧仙尊和琬琰仙尊？我终于见到他们了！”

“重霄仙羽楼的衣服好好看啊，羡慕。”

“不是说岳羌华回来了吗？他来没来？”

“听说，那谁和那谁是老相好……”

“噫！玄冥道的人长得可真磕碜！”

……

然而这次，最令人意外情况并非出现在修真门派之中，任谁也没想到，当今太子竟然亲临这次的金鳞会。

太子的驾临算是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轰动，无论如何皇家的身份在那里，各门派都是要给上几分颜面。

雷子赫也带着几位仙尊过去见了个礼，很快，以太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交谊的漩涡。

趁着这功夫，兄弟四人凑在一块说起了悄悄话。

“嚯，他怎么来了？”隋膺撇了一眼太子又戳了戳陆世，“你这侄儿明明没有修道的灵根，怎么跑来掺和修真界的事？这高手如云的地方他也不怕给人害了。”

陆世给了他一胳膊肘，“你说话注意点，太子亲临你以为身边跟的那些人都是吃素的？”

九方宸打量着那在奉承之中迎逢得宜的太子，哼笑一声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是来给自己挑人才来了。”

隋膺不解，“他还用得着费劲来这儿挑？”

九方宸道：“天下这一代的英豪几乎都各有归处，倚靠皇室的修真者们也并非都与太子的利益挂钩，而金鳞会上都是未出师的弟子，若是从现在开始培养拉拢那些佼佼者，等他们出师后直接归依太子那可比请以为浸润江湖多年客卿划得来。”

“他还有这心眼儿呢！”隋膺恍然。

九方宸白他一眼，“皇权中心长大的，能连这点筹谋都没有？”

陆世看了一会儿那喧嚣热闹处，轻声道：“你们看太子身后那人，说是太子陪侍，可我听说太子私下称那人老师，自打今年那人来了太子身边，太子好几件事办得都是漂亮。”

九方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官袍男子长身玉立，他眉目柔和，恭顺地微低着头站在太子的斜后方。不知怎的，这一个小太师居然让九方宸心里一动，突然就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

九方宸问：“他叫什么名字？”

“紫御。”陆世答道。

是御华司出来的。

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卒，居然能当上太子老师，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忽然，那紫御轻轻扬起唇角笑了一下，九方宸瞳孔微缩，这人低眉顺目，可他莫名笃定，这个人知道自己在看他。

九方宸的手陡然握紧，正欲再细细观察那紫御一番，却被归来的裴瑾疏遮挡了视线。

“都挤在这儿叽叽喳喳说什么呢？”好不容易逃脱的裴瑾疏一脸应酬过后的虚脱疲惫，他长出一口气，振奋精神问道：“说吧小兔崽子们，看上谁家师尊了？”

九方宸：“我都答应楚楼主了。”

隋膺：“我想跟万剑山庄的司寇庄主精进一下剑法。”

自家的俩徒弟有了去处，陆世又不跟别人，裴瑾疏将视线转向了程澈，“你呢？”

程澈有些不知所措，他跟这些门派完全没有交集，更别说认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仙尊长老了。他眼巴巴看向九方宸，希望九方宸能把他一起带走，可九方宸完全没有看他。

自那天晚上黑衣人事件后，九方宸对他总是淡淡的，虽也没有拒之千里，可总也没有之前那般亲近。

程澈耷拉下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裴瑾疏和裴瑾晞也看得出兄弟俩人似乎有了些矛盾，裴瑾疏是觉得哪有不吵架的兄弟，过几天就和好了，裴瑾晞更是乐得程澈离九方宸远点。

“那你跟我也行。”裴瑾疏拍了拍他的脑袋。

“诶？还可以这样？”程澈有些惊讶，丝毫没注意到隋膺和九方宸倒抽了一口凉气，连陆世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那有什么不可以？”裴瑾疏笑道。

正说着，一声鹤唳响起。一只灵鹤载着一小巧男子从天而降，落入人群之中。那男子容貌倒是俊秀精致，可眉宇之间却是一股和他外貌不符的倨傲。他穿了一身浅橘色衣衫，只在领口挑着金线绣了一圈花纹，微微一动便金光流转。

九方宸和隋膺同仇敌忾地对视了一眼，沈驰！

沈驰从灵鹤背上下来，他长得不高，比抽条长起来的程澈还矮了半个头。见沈驰冲他们走来，隋膺忙道：“师尊，那我先去和司寇庄主打个招呼。”说完撒丫子就跑。

“师尊，我也走了！”九方宸跑的没比隋膺慢多少。

裴瑾疏摇了摇头，看向走来的沈驰，他当然了解自己这外甥的脾气，可这些年来他多少对沈驰存了愧疚和怜惜之意，沈驰对他和裴瑾晞都是敬重，尤其对他还多了几分依赖，所以很多时候他对这孩子比较纵容。

“小舅舅！”看着沈驰兴奋地跑到自己面前，裴瑾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久没见了，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嗯！”沈驰点点头，忽然他注意到了一旁好奇看着他的程澈，见程澈一直打量自己，沈驰被看得有些没好气道：“你是谁啊，看我干嘛！”

“怎么说话呢。”裴瑾疏轻轻拍了他一下，“这是你大舅舅的二弟子，这次也跟着我了。”

沈驰瞪圆了眼睛，他大舅舅就收了这么个弟子？不是说还收服了神武，怎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这个人，还要在这几天跟自己分享小舅舅？

想着沈驰便有些来气，看程澈的眼神也有些不善，“哼”了一声就别过了头。

程澈也很委屈啊，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

“琬琰仙尊。”清亮婉转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裴瑾疏抬首，见栾清雅款款而来。

行至身前，栾清雅朝他行礼道：“弟子见过琬琰仙尊，请问琬琰仙尊知道弘璧仙尊在哪儿吗？”

裴瑾疏朝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了一眼道：“他呀，大概还没逃脱出来呢。”

栾清雅噗哧一笑：“和我师尊一样呢。”

裴瑾疏：“你有什么事情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栾清雅：“就是我师尊想问问程澈愿不愿意跟着他熟悉一下神武的使用，一直没脱开身就让我来问了。”

裴瑾疏看了程澈一眼，旋即道：“顾宫主如此青睐，这事我便做主了，程澈，你跟着去吧。”

程澈点点头跟着栾清雅走了。

说真的，他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沈驰刚见面就如此难相处，要是自己真跟着师叔，接下来估计有罪受了，而且……这次也没有师兄护着他。

想到这里程澈有些失落，不过想想是和顾宫主受教，栾清雅对自己也很好，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清雅，顾宫主怎么会想要我呀？”程澈有些惶恐，他和顾温珩属性不通，而且顾温珩明明更喜欢九方师兄。

“他没要你，有我在谁敢碰我师尊！”栾清雅哼了一声，仗着顾温珩的宠爱她从来不跟人家师尊，其他人也别想跟她师尊，“是你九方宸刚刚来找我，说你有难，拜托我救救你。”

“我师兄？”

“可不是，我告诉你程澈，也就咱们这关系我同意你跟师尊受教，换别人，哼！想都别想！一会儿我来跟师尊说，他会收留你的。”栾清雅不停地说着，可其他话程澈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剩下：“师兄真好，师兄果然没抛弃我。”

他四下张望，在重霄仙羽楼的楚昀身边看见了九方宸，九方宸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煦阳下，九方宸冲他挑了挑眉。

同样，九方宸也看见自己小师弟的脸转瞬开成了太阳花。

******

熙攘了一天后，受教正式开始了。

这各家弟子跟了新老师，也是出现了各异风景。

有人跟了严厉的，每天谨小慎微；有人跟了温和的，每天眉开眼笑；有人跟了不着调的，每天一脸恍惚……

九方宸跟了楚昀，每天……额，花枝招展。

楚昀审美极好，加上楚氏和重霄仙羽楼都是家大业大，他也不缺那些让自己眼球愉悦的银子。

自他执掌重霄仙羽楼起，对门派多次修缮装点，弟子们四季多套衣服，件件典雅精致，让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羡慕。

楚昀自身的风格偏雅致，重霄仙羽楼的风格也是如此，但并非他欣赏不来那些雍容华贵之物，只不过说甚难驾驭罢了，所以他有不少容华宝物都压在了箱子底。

而九方宸身材挺拔修长，蜂腰阔肩，面似白玉精雕细琢而成。

这可给楚昀得着了，什么大红、苍翠、明黄、艳粉都敢给他往身上整。

九方宸倒是没辜负他那一匹又一匹光彩摇曳精细华贵的锦缎，于是每日打扮九方宸就成了楚昀一乐。

很快，这金鳞会上，不少人都每天等着看九方宸的装束。

老实说一个大男人被人打扮过来打扮过去，九方宸也有些难为情，但见着楚昀高兴他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他低头看着银青色的浮光锦缎上一叶一叶的柳叶，柳下是两条小巧银鱼，绣工繁杂精巧，栩栩如生。随着他动作，衣摆翻覆之间仿佛柳条千丝万绦荡漾，鱼儿嬉戏衣间。

当年讨饭的时候，何曾想过能穿上这等衣服。

他看向一旁正修剪着金丝菊的楚昀，若是未到九州云崖，若不是裴瑾疏的弟子，如今楚昀又怎能这般对待自己。

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全部都起始于裴瑾疏抱自己回九州云崖的那个雪夜。

想着想着，他突然就想见见裴瑾疏。

他对楚昀告了一声想去九州云崖那边看看，楚昀心思全在插花上，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想着要去见裴瑾疏，九方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生出了许多期待，连脚下步子都快了许多。

就是别碰上那沈驰才好，想到沈驰，九方宸的脸色又是暗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裴瑾疏有些惊讶。

他刚用完早膳，正自一条小路往演武场去，没几步就看见了九方宸坐在路旁的石凳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日阳光正好，洒落少年一身金箔，那昂贵的浮光纱锦折射出粼粼光彩，是应了那句“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呦，今天穿的倒是挺含蓄。”裴瑾疏笑着打趣他。前几日那艳红明绿九方宸穿着是好看，可他真不怎么适应，今儿这一身……好看。

裴瑾疏偷偷在心里夸了一句。

“师尊。”九方宸从石凳上站起来，来到裴瑾疏身边，他垂下浓密若羽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洒下扇子一般的阴影，“我这几天总是心有不平，总想着凭什么沈驰来了，我和隋膺就得各奔东西，我们又不欠他什么。”

听九方宸说这话，裴瑾疏有些讶异，他当然知道九方宸心中不满，却没想到九方宸能对他讲这话说出来。

“你……”

裴瑾疏话未出口，就被九方宸打断了。

“不过我又想，师尊当年本是要接他上山，可最后还是带了我回去。”九方宸轻扬唇角，笑如桐花般清浅细碎。

这笑容在裴瑾疏心上一撞，让他想起第一次见九方宸那天，他从极寒之苦中醒来，怀中团了个火炉般的球。随着他的动作，那球状物体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有些恍惚的脸对着自己一笑。

而九方宸记忆中与裴瑾疏的第一面是这人伤痕累累，倒在自己的小破草棚不远处。

“师尊，当时你怎会伤得那么重，发生了什么？”九方宸好奇。

当时发生了什么……那可真是挺久远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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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