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67章 鸣冤

等隋膺和陆世来到妖界出口前时，发现早有人先于他们一步来到了此处，正与妖界大军对峙。

一华服女子立于云端，身影孤傲而优美。她肤白若雪，面容绝世，可那惊心动魄的美中又浑散发着难以触碰的寒凉。她长睫微垂，睥睨着足下那群诡异紫色妖气中蠢蠢欲动的妖族杂兵。

隋膺低声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女子就是陆世和隋膺许久不见的栾清雅，说起来自九方宸死后栾清雅就很少露面了，即使隋膺跟澄澈待得久，也没和栾清雅正面接触过。

妖兵领头的是一蛇女，她人身蛇尾，生了一张尖锐的脸和狭长的眼，蛇尾被银色的坚甲包裹着，露出的鳞片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看着空中俯视他们的栾清雅，蛇女吐了吐信子，尾巴一抻，拔高了身子道：“呀，人界难道就出一小美女应战吗？”

栾清雅淡淡看着她，声音凉薄：“当年圣帝在世时说过，妖族诡诈无信，不恩不义，需以雷霆手段之慑威之。他曾为那狐妖解决了不少心头之患，可妖界竟还是趁人之危入侵人界，可见薄情寡义不可交际。”

蛇女捂嘴一笑：“说话这么难听呀，唉，我脾气好，就权当赞扬了。”

栾清雅对那蛇女的扭捏作态不为所动，可突然，她如画般秀美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出现了恼怒之色。只见她袖摆一挥，佩环玲珑作响。

“出来！”她对空气中喝了一声。

片刻后，安静的空中忽然出现了扭曲，接着一道漩涡浮现，里面走出了两个峻拔的少年。俩少年明显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反而是陆世和隋膺吃了一惊，道：“念舒，思安，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司寇澜舒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空中她来自未来的儿子。

眼瞳中倒映着那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隐隐的兴奋和激动让她不由攥紧了双手。可一想到这两个孩子早早失去了父母，在九方宸的手中长大，心中又极为气恼疼惜。

思安躲闪着栾清雅逼人的目光道：“圣帝之前叮嘱我们，若是妖族大举进犯，要我们帮助母亲把他们狠狠打回去……”

听他拿九方宸的话来挡剑，还没等栾清雅说什么，陆世先冷声开口道：“那人是个什么德行，好战好斗，乐于是非，战斗岂是儿戏由得你们听他的话胡来。”

听他这么说，两个少年面露不忿，可他们见栾清雅没有反应，也不敢做声。

蛇女听得他们的对话吐了吐信子，笑说：“哎呀，你们说的那个九方宸在我们妖界也很有名呢。我还以为多有本事想见见，没想到早早就死了，想来也不过如尔尔。”

陆世就罢了，他与九方宸和栾清雅关系匪浅，轮不到念舒和思安说什么，那蛇女这么说，司寇思安瞬间炸毛，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圣帝在世之时六次对妖界的征伐打得妖族俯首称臣，征战史里连你姓名都没有，连上台面都上不了哪来的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下方的司寇澜舒瞠目结舌，没想到她的儿子竟会这般维护九方宸。

蛇女被司寇思安一堵，非但没生气反而呵呵笑了起来，“小兄弟的性子我喜欢，来我麾下吧，我定让你们尝尝人间极乐。”

她的尾巴有意无意地扫过身体，言语意有所指，两少年自然听懂了她的话，顿时脸涨得通红。

言语上胜了一筹让那蛇女洋洋得意，她扬着嘴角招了招手，示意大军向前逼近。

此时，栾清雅骤然展臂一挥，一道青蓝光线横于妖族大军之前，接着她伸出修长的两指在空中一点，一道写着古老文字的符文出现，接着符文落入栾清雅手中燃烧了起来，等那火焰烧尽，栾清雅的手上出现了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厚书。

栾清雅对蛇女道：“听说过《创世真言》吗？”

那是传说中真言神创世之时留下的作品，里面通过文言描述，详细地刻画了魔鬼妖人山河万物，这些东西也随之诞生。但只要从《创世真言》中将其毁去，现实世界的生物也会随之消失。

栾清雅：“你敢踏破这条界限，我便让世上永无银甲蛇妖一族。”

蛇女脸上出现了一丝犹疑和畏惧，但想起胡丞相对她的保证和给她的利益，她还是强自镇定道：“小姑娘，《创世真言》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罢了，你以为糊弄得了我？”

栾清雅再未多言，手上书卷翻飞，终于停止在一页，书上的奇妙的文字缓缓浮起在栾清雅面前。

她以手做势，空周念起一串咒语，那篇文字中忽然有一字出现，字的形态像个“舌”字。栾清雅五指张开，狠狠一捏，那字瞬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她垂下眼，俯视着那蛇女，声音依旧平无波澜：“这是对你胡言乱语的惩罚。”

就在这时那蛇女惊恐地发现她的舌头不见了，没有丝毫预感和痛苦，舌头就那么消失了。她猛地转身环顾她的妖兵，兵卒中与她同族的银甲蛇皆没了舌头。

蛇女悚然，鳞片炸起，此时此刻她不得不相信栾清雅手上是真的《创世真言》。

看着那惊慌失措的蛇女，栾清雅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缥缈：“我长大后就很少糊弄人了。”

蛇女什么也顾不得了，此时还管什么征伐人界，她俯身猛地磕头求饶，心中怒骂胡丞相狡诈，阴她来出头。

隋膺和陆世默然无语，思安和念舒倒是一脸兴奋，妖族一直被他们踩在脚下，今日这般猖狂着实惹人不快，看他们吃瘪自然高兴。

司寇澜舒见状无言，她为这俩孩子起名，一则是纪念与亡夫昔日相知，二则是希望两个孩子心系天下安泰，并为此而付出努力。

现在看来，在九方宸的教导下，这俩孩子的成长和她的期望背道而驰。

“还不快滚。”

随着栾清雅冷淡的一声，妖界大军落荒而逃，栾清雅不再看妖族一眼，转而对着两个孩子厉声道：“跪下！”

念舒思安被她一喝下了一跳，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乖乖跪了下来

“你们两个刚过仙境的毛头小子胆敢只身闯时空隧道，司寇思安，李念舒，我是对你们过于纵容了才让你们这般不识好歹！”

两人被栾清雅当众斥责，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不敢说话。

思安悄悄戳了戳念舒，他性子急躁不如他这弟弟会说话，想叫弟弟赶紧跟栾清雅求个情。

念舒心里叹了口气，看着栾清雅说了实话，他轻声道：“娘娘，你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想着要是来这边，是不是还能见上圣帝一面，看来还是晚了。”

隋膺也为这俩孩子胆大包天闯时空隧道吓了一跳，听了他们理由忍不住道：“何必为了那个人犯这个险呢？”

司寇思安藏不住情绪，脸上瞬间不悦，正想说什么缺被李念舒一把握住了手腕。李念舒抬起头，直视着陆世，温和而坚定道：“您不要这么说，对我们来说，能见一面，值得。”

隋膺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把头别到了一边。

天上天下，皆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栾清雅看着两个孩子，也不管那破裂的结界，忽然飞身而下。

念舒和思安对视一眼，紧接着起身跟了上去。

隋膺：“喂！你倒是……”把结界补上再走啊。

真是管杀不管埋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栾清雅直降于皇城之外的长街，这座恢弘的宫城在黄昏夕晖中依然是红瓦鎏金，高大庄严，只是这城底下如今遍地遗骨，尸为京观。

那曾经宝马香车琳琅行过的御道被血浸染，残肢委积，臭秽满路。在一片废墟之中，栾清雅的目光悠悠落在了皇城口的那架登闻鼓上。

她静静站在那里，直到身后汇集了很多人。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他来了，他来了，她也来了，还有她……

终于，栾清雅动了。

她如云霞般的裙摆自血污上如烟般渺然而过，不沾一丝尘迹。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走到登闻鼓前，拿起了鼓锤，开始敲鼓。

“咚！咚！咚！”

一声一声，由重到轻，由缓至急，那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让人心惊肉跳，汗毛倒竖。

众人在这鼓声中都不禁皱起眉头，他们私下相望，不知栾清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世的栾清雅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个敲鼓的绝世女子。

那就是未来自己吗？眉目如画，美艳逼人，可是好冷，死一般的冷。

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终于，在一个瞬间，那鼓面终于承受不住那沉痛的呐喊，骤然破裂。

栾清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手垂落下来。

各路人马皆按兵不动，谁都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实力匪浅，那传奇之物《创世真言》的厉害他们也见识了，没人敢轻易去挑动这女人情绪。

倒是补完裂隙赶来的隋膺莫名其妙：“你这是做什么？”

栾清雅转过身，屈肘抬手，用鼓锤指着隋膺和陆世问：“你们觉得九方宸罪该万死是吗？”

她没有得到答案，但她知道答案。

接着她的手滑向司寇思安和李念舒，眉头轻轻挑起，又道：“你们替他不甘，但又觉得没立场说出口是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样缄默不语，可答案也是一样明了。

最后她落下手，目光渺渺，问众生道：“你们认为提前扼杀了一个乱世魔王，反正他早晚会霍乱人间，所以死有余辜是吗？”

栾清雅等了许久，没有一句回应。

气氛似是凝结成冰，人们隐隐开始觉得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

直到栾清雅自己打破了这沉寂，她吐了口气，朱唇轻启，一字一句：“我要鸣冤。”

还未等众人反应她是什么意思，就见她的手腕翻转，有些苍白的手掌之上出现了许多人熟悉的东西。

神器，见魂尺。

见魂尺下无谎言，众目睽睽下，她将见魂尺生生推进了自己的头颅。

在残阳最后一丝余晖之下，前世的过往终于真切的出现在人们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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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