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64章 救兵

面对裴瑾疏携天骄而至的狂攻之势，本元天尊没有用任何武器，只以袖接剑。他的动作幅度大而夸张，像是祭祀驱邪时才能看见的舞蹈，袖剑相碰，还流露出轻笑，怡然自得。

这幅嬉皮笑脸的表情看得裴瑾疏火大，他挡开本元天尊的长袖，怒道：“你把人命当什么了？那些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为你操弄的玩具！”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瞧不起他们似的。”本元天尊灵巧的几个翻身跃开一段距离，叹了口气，抱起一只牛头怪的被砍下的头颅道：“你们不是也看不上它们吗？瞧瞧你们杀了多少？难道它们算不得生命了？”

“他们被变成这幅样子只会残杀人类！”

“那不还是党同伐异吗？你只在乎人类。我啊，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将妖魔隔绝在外呢？为什么这个世界是人类主导规则？我要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妖魔鬼怪人都能在这世上生。”本元天尊掂了掂手上的牛头，那牛头怪生前想必死的恐惧不甘，眼中含泪，被他一颠，那泪从眼中落了下来。

本元仙尊竟露出几分悲悯道：“哪怕轻贱如它们，到时候也会在这个世上有平等活下去的权利。当然如果人类愿意的话，大家可以一起生活嘛，可现在看来，倒是你们不愿意呀。”

天骄以莫测的角度凌厉而来，本元天尊闪身躲避，牛头脱手而出，这时他才发觉那一剑不是冲着他来的，裴瑾疏的目的是他手上的牛头。

裴瑾疏将那牛头接下来，拭去它眼上的泪，将它的头颅安放在一边，他对着本元天尊一字一句：“我不会让你再继续把人变成这样的。”

本元天尊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那你要怎么做呢？”

电流声响起，金光霹雳而至，星晔绽开锋花，长鞭如同游龙一样席卷而来。

本元天尊大幅度地跳动着躲开了长鞭的大部分攻击，最后一下他以袖子来挡，刺啦一声，那广袖呈现出一片焦黑。

本元天尊仰头看着上空的人影道：“呀，你好像比他还强呢。为什么不入半神境呢？我们可以一起重塑这个世界。”

岳羌华似笑非笑：“你还挺大方。”

双方没有花哨的攻势，招招之间不容喘息，两人之间的每一次对撞都激起排山倒海的威势，寻常人一旦临近就会被四面八方的余威绞杀，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星晔逼得越来越紧，本元天尊穿过重重封锁，得一处空地落脚。岳羌华五指攥拳，飞身而来，奔轶绝尘。金色的光芒自他拳中汇集，宛若将雷霆万钧攥在手中。

本元天尊双袖扬起，与岳羌华的一拳相接。霎时间，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各自逼退。本元神尊借势飘然荡远，可此时他却发现岳羌华竟扬起了一丝笑意。

不对劲。

与岳羌华拉开距离后，本元神尊才发现，虽然岳羌华一直手持神武，他好像一直未见这神武的全貌。

电流声再次响起，早已布下陷阱的星晔铺天盖地降下，锋花飞转，将他包裹。

本元天尊展臂一挥，破开牢笼，可就在这时，那锋花变成极为尖利的长锥，狠狠将他穿透，钉死在此处。

还未等本元天尊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现，裴瑾疏已近身前。

“唔……”本元天尊低头，看着天骄没入他的腹部。

真是把好剑啊，那诡鞭造成的疼痛尚且可以忽略，可这剑是实打实地让他有吸了一口冷气的痛感。

裴瑾疏......

他是什么时候杀过来的？

他倒是不讨厌这小子，就是这小子若是喜欢自己就好了……

若是喜欢自己……

本元仙尊微微一颤，记忆中忽然浮现起裴瑾疏的笑颜，那笑容十分温柔。

一瞬间，他勾起了嘴角。

自己的记忆中，竟还有这了不得的东西呢。

本元天尊抬头，两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裴瑾疏睁大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从本元天尊脸上看见了九方宸的神情。

“瑾疏啊，何必对我如此，他是构成我的一部分，他就是我，我即是他。你来爱我，对我好，不是一样吗？”本元天尊双手覆上裴瑾疏握剑的手，轻声呢喃道：“他和你的过往，我都记得，我也会向他一样爱你，怎么样？不对，我会比他对你更好，毕竟我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你岂敢……”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难以遏制，咆哮着冲撞着他的每一寸身体，焚烧着他的心肠，那道不可触碰的底线决堤倾塌，剧烈地怒意令裴瑾疏双目血红，他恍若地狱修罗，声音冷极，“和他相提并论。”

灵力聚集于天骄剑刃，罡风汇聚，如同无数微小尖锐高速旋转的齿轮，裴氏剑法第六势·流转。裴瑾疏双手持剑，拔身抬臂，天骄劈骨割肉，溅起血浪，将本元天尊割裂成两半。

既未成真神，就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那一剑之下，让无数人看见了希望，同时也让神钦殿的人终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显然那一剑虽然造成了伤害，可并未能杀了本元天尊。

两半身体之间血肉连线，狠狠一拉，将他的身体重新连接在一起。身体恢复后的本元天尊震开星烁的桎梏，脚一点地，飘然远去，落于摇摇欲坠的高阁之上，神钦殿的审判者紧接着来到他周边。

“他恢复了！”

“还是没有用啊。”

片刻的期望被扑灭，人们有些失望。

楚昀道：“有用。他有意和裴瑾疏拉开了距离，神钦殿的人也合围了过来。这世上最了解那泥人的除了他自己就是神钦殿的人，这番举动说明他们已经心有忌惮。”

楚昀看向远处的裴瑾疏和岳羌华，这一战哪怕惨胜，或许也有胜的希望。

“瑾疏。”岳羌华在裴瑾疏身边落下，“你的神武乃杀伐之器，能对那泥娃娃造成伤害。过会儿我来拦住神钦殿的人，泥娃娃就交给你了。”

“你一个人？”

刚刚岳羌华和裴瑾疏已经将战场分离开来，将本元神尊与百姓拉开了距离。另一边的人都在等他俩的指示，可若是从那边要一个帮手，那边的黎民百姓就少一个救命的人。

岳羌华轻轻拍了拍裴瑾疏的后背，“别说的你任务比我轻松许多似的好吗，明明你那边更值得担心吧，我会尽快把这些杂碎收拾了去帮你，我来之前你要撑撑住啊。”

这话说的有些哄人地意味，裴瑾疏看着这位前辈，忽然觉得感觉奇妙。

岳羌华回来之前他作为天下第一，所有的一切自然是责无旁贷，身先士卒，不管他愁不愁，怕不怕，有没有底，都得毫无破绽地冲在第一线。

其他人的信赖和感激能给他动力，但除了裴瑾晞和九方宸，此生再未有人让他倚靠过。

岳羌华比他年长，经验实力都不在他之下，此时竟让他感到安心和支撑。

他看着岳羌华，一直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了一声“小心。”

岳羌华同样笑着一点头，继而不再犹豫，朝着那高阁处冲了过去。

果然，有六个审判者朝他冲了过来。

岳羌华心中冷笑，真是被小看了啊，才来了六个。

泥娃娃，看好了，你的心腹，我先杀一个助助兴。

断了一臂的络迦周边银光一现，耳畔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你还记得这只胳膊是怎么没的吗？”

无涯林海中的记忆涌上络迦脑海，那时的岳羌华又聋又哑又瞎，就是那样一个人，徒手拧下他的一只胳膊。

如今那只断他臂膀的手正扣在他的头上，寒意自脊髓流窜而上，濒死前极致的恐惧让络迦的大脑一片空茫，他喃喃道：“我为殉正道，我为殉正道，我…..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由颤抖至惊恐咆哮，接着戛然而止。无头的身体在空中抽搐了两下，轰然坠落，砸在地上，尘埃弥漫。

岳羌华抛掉手上那颗睁大眼睛的脑袋，扯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下一个谁？”

神钦殿众人皆惊，就在眨眼功夫，他竟然就杀了一个审判！

本元天尊对身边留下的四人道：“你们都去吧，我来应对瑾疏。”

他对裴瑾疏的称呼亲切，让审判者们不禁皱眉。

暮池面色凝重，拱手道：“神尊，我等愿为神尊肝脑涂地，但现在千秋大业已近在咫尺，万望神尊三思行事。”

本元天尊听了这话，竟像是听了什么愚蠢的论调难以自己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摆摆手，示意四人改干嘛干嘛去。

不过是让了那小孩子一招，就让他们这么担心，人类啊，果然会为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心惊肉跳杞人忧天，他们亲手创造了自己，却对自己的创造物无法琢磨把控，任由主动权丧事，事态脱离控制。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呢？

算了，这些事以后再思考吧，反正他的时间多得很。眼下重要的是眼前的裴瑾疏，他真的很想要啊，尤其是得到了九方宸的记忆之后。

这么想着，他抬手打了第二个响指。

地底下，冤魂亡灵和恶灵忽然停下了攻击。

裴瑾晞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

不过须臾功夫，那些东西忽然疯狂地聚集融合，地下卷起九股能量极其强大的旋风。惊鸿将裴瑾晞包裹，此时他不得已只能将支撑结界的大半力量撤出用以护住龙脉，那旋风趁机突破了地表的结界破土而出。

裴瑾晞随即跟着跃出地面，抬眼便见天昏地暗，黑砂聚成九头石龙，面目狰狞地俯视着众人。

与此同时裴瑾疏抬手召唤出厦宇，伞下上古兽魂倾巢而出，与那九头石龙缠斗。

石龙并不是上古兽魂的对手，很快便被击碎，但它们却能够像在地下时一样，片刻功夫就自己复原了。

裴瑾晞正欲上前帮忙，忽然感觉到龙脉之处亦有东西在尝试突破惊鸿的保护。他瞬间明白了这九头石龙正欲与龙脉相接，控制天下命脉。

裴瑾晞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只能将灵识顺着惊鸿重归地下，保护京城龙脉。

陆世和隋膺见状飞快地来到裴瑾晞的左右，为他护法。

在与九头石龙的第一轮搏斗中他们大占优势，但可惜，那些兽魂毕竟已是亡魂，不能长时间离开厦宇的独特空间之内，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两方对战呈现势均力敌之势头。

虽然上古兽灵在开始时凭借自身的威力重挫了九头黑石龙，可地念不竭，石龙的力量越来越强，兽魂的力量却逐渐减弱，此消彼长，眼见兽魂们逐渐处于颓势，裴瑾疏再次召出天骄，浪潮声在这片土地之上迭起，声浪愈来愈响，裴瑾疏随之而动，身形如蛟龙游海，那是裴家剑法第十式沧海的完整剑式。

在双方打斗时，通常都不会用到完整的功法招式，因为对手不会给你完整的出招时间，所以招式的力量也会减弱。

裴瑾疏选择在这时出完整的剑式，第一是刚刚他把那石龙粉碎得厉害，本元天尊恢复那石龙需要时间，第二他已经确信，本元天尊的自大自信会让他等待自己完成这一招式。

果然，本元天尊没有加以阻挠，当剑势成时，他才召唤石龙挡在身前。

沧海剑式与石龙相撞，本元天尊轻笑道：“没想象中强……”

话音未落，他发觉了这股力量的不对劲。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狂浪带着剑气席卷而来，狠狠撞击在本元天尊的的背后。

那是九方宸依据裴家剑法发散出来的招式，镜花水月。

在无尘界九方宸教给他这招式时，他便叹服于其精妙，这段时间，这一招被他练的出神入化。

前方的幻境折射出原招式五成的力量先行袭来，后方真正的攻击随后而至。

这一招让本元天尊吃了瘪，裴瑾疏没有停留，接连出招，本元天尊一会儿若处身滔天巨浪之中，一会儿又若深陷沼泽。

开始本元天尊本还觉得有趣，想寻得突破的方法，可那些声音，形象，攻击，似真似假，如虚如幻，层层迷惑着本元天尊，真正的攻势不知潜藏在何处，也不知何时会来，渐渐将他折腾得狼狈不堪。

终于，那本元天尊脸上出现冷笑之色，他狠狠甩袖抵挡一击，朝着不知真假的裴瑾疏道：“你可真不是个好孩子。”

说罢，他伸手一握，巨大的元神体在本元天尊身后骤然显现，那元神跟着他的动作同样一握手。水浪炸裂声响起，镜花水月之境旋即破碎，裴瑾疏被击落在地，口鼻皆涌出鲜血。可他没有丝毫停顿，打了个滚从地上站了起来又重新冲向了本元天尊。

本元天尊声音中已有难以压抑的怒意，“你真是固执啊。”

说着他抬起二指，朝裴瑾疏点去。

岳羌华见状心道一声不妙，刚刚那元神一击定然让裴瑾疏受了不轻的内伤，这一次的攻击裴瑾疏未必接的下来。

他正欲突破重围去帮裴瑾疏，可那已经被他打的缺胳膊断腿，血淋淋的几个审判者此时竟以搏命之势冲了过来。

这一息耽搁，便让岳羌华无法救援。

元神二指点落，裴瑾疏眼前亮起刺眼的光芒，但他没有后退。

这一击，他是奔着玉石俱焚去的。

突然，本元天尊神情一变，他看透了裴瑾疏的意图，点向他眉心的手改变方向落了下来，细长的五指张开，贴上他的腹部，覆上他的灵核。

本元天尊轻声道：“你是打算炸掉它的吧？既然如此，我来帮你捏碎好了。”

他的手本可以轻易穿透裴瑾疏的身体，但是却没有。

本元仙尊低头，之间他的手掌不知何时覆上了血色藤蔓，赤珠锦藤暴涨开来，挡在了裴瑾疏身前。

“小小妖花，螳臂挡车！”

本元天尊的手猛地一攥，可赤珠锦藤没如他想的一般化作齑粉，反而更紧地缠住了他的手指。

此时裴瑾疏已横剑向本元天尊的颈项斩去。

“看来我是不能留你性命了。”

本元天尊周身骤然爆发光芒，元神出现，劈手朝着裴瑾疏压下。

一瞬间，以他为中心天崩地裂，飞沙走石。

“清许！！！！”

“师尊—————————！”

硝烟散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谁都没有看清。

此刻裴瑾疏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头戴面具的黑衣人撑住了元神的手臂。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好像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可本元天尊那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讶异地看着那个莫名出现在战场之中的男人。

眼神交错刹那，男子扬手一挥，冲天火焰突然迸发缭绕而上，那元神的胳膊被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本元神尊的胳膊随之燃起火焰，火势熊熊，将他的臂膀吞没。

面具男子搂上裴瑾疏的腰身，脚下一点悄然掠远，裴瑾疏转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帮手，不知为何竟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嗯？”本元天尊一边修复了自己的手臂一边奇道：“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复他，放下裴瑾疏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朝他攻来。

本元神尊浮空而起，微微抬手，大地继而震动崩塌，九头石龙庞大的身躯搅动起昏黄的风暴，一时之间迷乱了众人的视线。

面具男子仰望石龙，抬手做出鸟状，凤凰虚影自其身后浮现，化为实体，飞扑而上，以利爪紧扣首先攻来的石龙头，狠狠将其捏碎，接着它凤尾一卷便将随即攻来的石龙砸向地面。

面具人则踏过着九头龙身躯，朝本元神天猛冲而去。

他高高跃起，长刀举过头顶，火焰爆裂迸发，本元天尊旋转身子成一股旋风，与其相接。

面具人浴火落地，手上的长刀断了，脸上的面具也已经是裂痕斑斑，咔哒一声，男人脸上的面具忽而裂开一道缝隙。

本元天尊冷声道：“你很强，但与我还有差距。”

面具一点点碎掉，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一张俊美夺目的脸。

男子擦了一把脸，轻轻吹了一口气，挥去面具留下的浮沉。

他看着那长刀皱起眉头，轻叹一声：“好久没用过这种破烂了。”

看见他样貌的人皆瞠目结舌。

齐炜烈来到隋膺身边，不可思议道：“那是谁啊？你有双胞胎哥哥？”

隋膺的眼睛也瞪得像铜铃，那男子的模样，竟与他一模一样，只是多了成熟和沉稳。

“凤栖！”随着男子一声清喝，凤凰飞来，化作长剑。

他的身后，巨大的火色虚影陡然暴涨，逐渐清晰。

那是与本元天尊一样的元神，意味着这个和隋膺一模一样的人，亦是半神。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隋膺”再次把视线转向本元天尊，看着神钦殿众人和本元天尊失去笑意的表情，他微微扬起唇角，冷笑道：“你急什么，咱这不是刚刚开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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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