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46章 流离之所

“快！快把人弄出来！”雷子赫惊吼。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耶律真从座椅下的暗格里扶了出来，将他安置在软垫上后齐齐看着这个一百岁的老头，

耶律真：“我说我不跟他走了，他扛起我就跑，我一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办法。”

这个他当然指的就是九方宸。

雷子赫痛心疾首地质问九方宸：“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没有啊宗主，真没有！我也没办法啊……”九方宸叹了口气，将耶律真的过往尽数道来。

马车缓缓行驶着，谁都不知道拿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办，直到耶律真开口：“你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放下，我自己看看天地就好了。”

雷子赫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岂能将您一人丢下！”

耶律真：“可你们还能将我怎么样呢？”

雷子赫愁的脸皱成了一团。

听完九方宸的话，他自是不能将耶律真再次送回玄冥道了，可这人到底该送往何处？

正纠结着，九方宸忽然开口：“让前辈来九州云崖，教结界课吧。”

“什么？”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耶律真也是一愣：“我都一百岁了。”

“青玄仙尊都八十还教刀法呢，您就上个结界课能怎么样。”九方宸理直气壮。

雷子赫：“这怎么能让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呢？万一被玄冥道发现怎么办？”

九方宸：“我带人走时伪造了现场，玄冥道会以为前辈是因乱被妖物拐走，死活不知。现在这个档口，他们不会再找人，更不会暴露这件事，想必会对外宣称前辈寿终正寝。九州云崖距离玄冥道万里迢迢，谁都不会想到耶律真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只要前辈改回母姓隐藏年龄，一切好说。”

接着，他又转向耶律真道：“前辈，我们宗主说了，九州云崖不养闲人，不出任务的仙尊每周要上十二节主课，青玄仙尊八十岁上八节，您上六节就行。哦，宗主前段时间不是弄了个聆心堂，专门让弟子去诉说心事的，您这百年岁月人生感悟想必颇多，没课的时候去坐堂为弟子们纾解心事好了。”

耶律真沉默许久，看向雷子赫，“雷宗主，要不前面那片林子，还是把我放下吧。”

雷子赫：“……”

果然，在他们到达九州云崖前，玄冥道就发了丧，称耶律真驾鹤西去了。

没想到更好的办法，雷子赫也只能硬着头皮实行了九方宸的计划。

于是在门派众人眼中，雷子赫他们这一趟出行结识了以为云游四海，且精于结界之法的老前辈，因相交有缘，便来九州云崖开堂授课。

一开始众人还心中有疑，总觉得这人比青玄仙尊还大，怎么还能教课？尤其是原本负责结界课的熙春仙尊更是狐疑，可与耶律真沟通一二后立即拜服，相信了这位结界学者的身份。

耶律真改了母姓赵，以赵真之名进入九州云崖，从加入到执教的过程都异常顺利，除了他时不时会犯糊涂，偶尔记不得布置过作业。

再说那聆心堂，说是替弟子排解心事之所，可毕竟是面对师长，哪怕是学生缘最好的裴瑾疏坐堂，也没人去讲真实想法，所以向来是人迹寥寥。可在耶律真坐堂后，那里居然日渐火爆了起来，来诉说心事的学生络绎不绝。没多少时日，耶律真在弟子中的人气水涨船高。

九州云崖知晓他身份的人一直关注着他，眼见他犯了几次糊涂后，裴瑾疏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裴瑾疏头痛地劝耶律真：“前辈，您真的不能假装再忘记布置的功课了，对弟子们太过纵容不是什么好事。”

赵真：“趁年轻多玩玩有什么不好？到了我这地步，哪里还玩得动呢？”

裴瑾疏和雷子赫对视一眼，心说你和弟子抓鱼挺快乐的。

天知道他们听说耶律真跟着弟子去后山抓鱼倒吸的那口凉气有多凉，生怕人在水里一不小心摔散架了。

“我要去聆心堂了，帮顾潇潇想想，到底纪宇轩适合她还是周亮适合她。”耶律真拄着拐杖站起来，随着毒性褪去，他的身子灵活了不少。

“嗯？”来自和一时恍惚，“顾潇潇……是谁？”

弟子那么多，他自然记不全所有人。

“就是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子，有点胖，但很开朗，两个男孩都喜欢她，她不知道选择谁，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不伤害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裴瑾疏也是震惊道：“他们连这都跟您讲？不……这您也管？”

整个九州云崖，裴瑾疏自认是和弟子关系最好的老师，但也没人会跟他请教这些事情。

耶律真理所当然道：“是啊。你们这群师父指点本事，我嘛就只能做做排忧解难的事了。虽然帮不了他们的修行造化，但一个人的身心健康也很重要啊，你看看耶律家那些不健康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雷子赫：“是，您说的对……那，那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咱们一起出门吧，我往聆心堂送四个您。”

说完，雷子赫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耶律真却看着他，忽然俯首行了大礼。

雷子赫大惊，忙架住人的胳膊，道：“您这是做什么？”

耶律真郑重道：“前尘旧事不便屡次提起，提起也会给你们招来麻烦，但我还是想道声谢谢，身陷囹圄七十年，到今日，我才终于算活着。”

雷子赫闻言也是眼眶一红，叹道：“前辈受苦了，都过去了，以后这些统统不提了。”

三人走到门口，意外发现九方宸一直等在门外。

裴瑾疏：“你怎么来了？”

九方宸：“有贺兰氏的使者到访，我来找宗主和师尊去前厅会面。”

裴瑾疏闻言心中计较，想是不是贺兰保保相关，便对九方宸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你送前辈去聆心堂吧。”

九方宸：“是。”

去聆心堂的路上，九方宸带耶律真绕了更远但风景更好的路，两人说说笑笑，颇有忘年之感。

远远看见聆心堂，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耶律真忽然问：“你不来聆心堂坐坐吗？”

九方一怔，笑了笑：“不了，多谢前辈。”

耶律真定睛看他，道：“我这七十年也觉得无望，可也是过来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心事你愿意放在心里，我不强求，但要记得，都能过得去。”

九方宸深吸一口气：“是，弟子受教了。”

明月皎皎，水波澹荡，紫藤萝的花正在最盛时，开得绚烂。

九方宸自水中浮出，披了一身花瓣，他靠在岸边，陷入沉思。

自玄冥道回来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这段日子难得的风平浪静，但他那被耶律真看破的心事来自于谶妖的一句话，那话转换成人间的文字是：你将去往流离之所。

流离之所……会是什么地方？

清风忽起，倒影的弯月粼粼波动，身后有人俯身在他耳畔道：“怎么不去净灵池？”

“人多，太吵。”九方宸答道。

净灵池一开，弟子们稀罕极了，纷纷前往，简直如同下饺子一般，从早到晚池中都有人在，尤其晚间人满为患。

九方宸上辈子享受过了，这辈子不想去当饺子。

“那不刚好热闹，在这里多冷清。”

“不冷清，明月，春风，落花……”九方宸拉过身后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美人。”

身后的人一僵，从九方宸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在他嘴上拍了一下，低声道：“登徒子。”

九方宸笑着转过脸，“我要是去了净灵池，咱俩哪有机会这般独处啊，师尊？”

裴瑾疏无奈地摇摇头，在河边坐下，道：“我以为你喜欢热闹。”

“热闹和兵荒马乱还是有区别的，这半年我感觉就没消停过。”九方宸的头靠在裴瑾疏膝上，“乱糟糟的，终于能在九州云崖安顿下来了。”

裴瑾疏顿了顿，道：“那我可要给你泼冷水了。”

九方宸不解：“什么？”

裴瑾疏：“你记得过年时贺兰夫人提到的集会吗？”

集会？

集会……啊！相亲局！

贺兰家来人原来是说这档子事！

九方宸僵住了，他脸颊一抽道：“我以为出了玄冥道那事贺兰夫人就不会搞这一茬了。”

裴瑾疏也不由苦笑：“这又没什么冲突的，再说贺兰夫人话都放出去了，有宗主那样积极的人，不办也不合适了。”

看着九方宸愁眉苦脸，裴瑾疏安慰道：“就那么几天，集会还有打猎马球之类的许多游戏，你不想被人抓住就去玩儿好了。”

九方宸皱着脸道：“哪有那么轻巧。”

裴瑾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你没那个心思，不会过于纠缠。”

九方宸不信，只觉得裴瑾疏在安慰他，郁闷道：“师尊你又没参加过，怎么知道不会纠缠嘛！”

裴瑾疏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也不愿对九方宸有所隐瞒，便说：“我参加过好多次了”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