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23章 来客

九方宸还是没来得及找裴瑾。

第二天就是新长老的迎接宴了，九州云崖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头一天更是忙碌，连九方宸都脚不沾地，更别说裴瑾疏了。

迎接宴安排在露天云台，当天是个晴夜，风光和温度都好。在这里，雷子赫正式宣布了净莲仙尊和青玄仙尊任九州云崖长老。

净莲仙尊一直云游四海，未曾辅佐门派氏族，在裴瑾疏和裴瑾晞流落妖界后，他感怀于二人的大义，对九州云崖多有帮助。

而青玄仙尊则辗转过多个门派氏族，一般这种人往往会被冠以“三姓家奴”的称呼，可青玄仙尊却极受尊重，原因就是他总是在一个门派最困顿的时候上门。他帮过失去岳羌华的楚昀，帮过失去兄长的栾黎，帮过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每次当宗门安定下来，他也不亲自打招呼，留下张字条道别，便翩然而去。

这次他也帮到了九州云崖头上，之所以愿意长久留下来，是因为他已经八十八岁了，想找个心仪的门派安定下来。

而且两位仙尊自己来不说，还各自带了一名有为弟子，让雷子赫更是高兴。

净莲仙尊的弟子叫常陈，已近中年，成熟稳重。

而青玄仙尊的弟子比九方宸等人大不了多少，是个被青玄仙尊捡来的孤儿，取名恒生，可以说被青玄仙尊当做儿子养大。

恒生长得清雅俊秀，可极为活泼，宴席上不过几句话似乎就和众人熟络起来，他对九方宸说：“九方宸，我的师尊成为宗门长老，也算是你的老师了，我又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话还没说完就被青玄仙尊在桌案下踹了一脚。

倒是九方宸笑眯眯道：“师兄，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恒生丝毫没在师尊踹自己的一脚，继续道：“我与齐炜烈有些交情，你下落不明时我随师尊拜访重霄仙羽楼，他说你给他做的豆包滋味天下第一，可惜以后吃不到了，我记了好些年。”

九方宸大笑：“我与齐兄多次生死与共，本以为在他那里有许多可以称道的东西，没想到到头来值得提起的居然是豆包。他也是夸张了，比起豆包的滋味，多半是怀念我吧。”

恒生：“我本以为师弟今日就会为迎接我们亲自做点什么呢，没想到盼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好失望。”

青玄仙尊从袖子里熟稔地掏出棍子，颤颤巍巍撇着嘴冲恒生的脑袋敲去，被身旁的净莲仙尊拦住。

“是我招待不周，豆包来不及做了，若是二位仙尊和师兄们不嫌弃，我愿为仙尊师兄舞剑，以表欢迎。”九方宸微微颔首。

恒生眼睛一亮，丝毫没管在脑袋顶挥舞的棍子，拍手道：“好啊好啊！”

九方宸起身，召唤出青辞，化作长剑在手，冲程澈使了个眼色。

程澈心领神会，唤了照影在膝，抚琴相伴。

九方宸应声而动，他身姿本就极美，一动作就是大开大合之势。

寒光乍现，剑鸣骤响，金练划破夜色。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他的动作并不凌厉，堪称婉转，剑锋划过处，金色的蝴蝶翩然起飞，宛若萤火漫天，看得人出了神。

曲尽舞中，九方宸收剑倒酒，端着两盅酒来到净莲仙尊与青玄仙尊身前，单膝着地，双手高举，恭敬道：“仙尊们胸怀广阔，义薄云天，在我宗门困厄之际慷慨相助，扶我宗门以明路，此番高义，刻骨难忘。如今幸得受教坐下，弟子愿衔草结环，以报万一。这杯酒，弟子九方宸代九州云崖众弟子敬长老们。”

说着他双臂将盘子托举更高，头也更低，其他弟子见状也是冲着二位仙尊举杯颔首，齐声道：“敬长老们。”

两位长老忙从桌案后起身，净莲仙尊起身后又忙去扶青玄仙尊，青玄仙尊趁乱终于将棍子敲在了也在搀扶他的弟子的脑袋上。

两人来到九方宸面前，先将人扶起，再喝了他的酒，又是对他和九州云崖一番赞扬。

九方宸笑着搀扶青玄仙尊回到座位，轻轻瞟了另一侧的恒生一眼，心道是个爱热闹的角色。

让青玄仙尊落座后，九方宸向对面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的位置依然在裴瑾疏身后，此刻裴瑾疏正看他的眼神是赞赏与满意。

真好啊，他果然还是想让裴瑾疏高兴，趁着今晚裴瑾疏心情好，宴会后赶紧去道歉。

死缠烂打的话，师尊会原谅他的！

正想着，忽而一股异样感袭来，九方宸停住脚步，站在场地中央，顷刻后，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蔓延。

几乎是紧接着，裴瑾疏和裴瑾晞周身的气势也陡然凌厉。

众人不明所以，直到一团金红华光袅袅而来，光中逐渐有人影显现。

“九方公子在妖域一舞，与他饮一杯酒可是得二百两黄金。”女子的声音响起，媚骨天成，勾魂摄魄。

异香扩散，一只大妖出现在九方宸身边，那是一只九尾狐，她甚至懒得完全退去妖相，还保留着耳朵和九条尾巴。

众人大惊，这妖怪居然敢直闯仙门！

九方宸此时却收起了杀意腾腾的表情，绽开笑容，似是见到这妖怪让他极为开心。

他拱手道：“胡丞相，久违了。”

说罢抬手一招，气浪卷着一壶惊鸿醉来到了手上，“是我人间好酒，我敬丞相，望丞相给个面子。”

看着那眼前人恭恭敬敬将酒壶奉上，狐妖一笑，骤然旋转身姿，拿过酒壶仰头而倒，九方宸伸手，让那狐妖行云流水般躺进自己怀里。

许多人见状发出私语之声，裴瑾疏紧紧盯着场中动作亲昵的一人一妖，他并非为这亲密之举而不悦，而是他知道那是个多么危险的妖怪，更知道九方宸此刻在极力安抚她。

白皙的颈项鼓动着，清酒顺着咽喉入腹，最后一滴酒落入口中，狐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搂上九方宸的脖子，道：“还不错。”

“丞相喜欢就好。”九方宸接过她喝空的酒壶。

狐妖环视四周，看过一张张惊疑的面孔，伸出食指轻点九方宸眉间，接着顺着那高挺的鼻梁滑下。

她的手指冰凉，微长的指甲略过皮肤，像是寒凉的刀尖划过。

“九方公子，您是尊大佛，以您能力，见识，胆识，在这小山头，真是太屈居了，与我一同回去吧。”

狐妖媚眼如丝，吊着九方宸的脖子，轻轻晃动着身子。

九方宸还未说话，便有按捺不住的弟子喊了起来，“大胆妖女！竟敢贬低我们九州云崖，还想叫师兄和你去妖界？！”

禁言咒脱手而出，瞬间在了那弟子嘴上，施咒的九方宸一脸冷意，道：“丞相与我说话，岂有你插话的份？”

接着他看向怀中的狐妖，脸上又是一片和煦：“不懂事的小孩，丞相莫要见怪。”

狐狸动动耳朵，道：“九方公子和在妖界不一样，在那里，什么都要条件，在这里，对大家都很温柔，看来是不会和我回去了。”

九方宸将怀中的大妖扶起，道：“丞相看得起我，可我胸无大志，只想在这里安度一生，还望丞相成全我的浅薄之心。”

他也没忽略胡丞相的视线有意无意过扫过的那只烧鸡，拿过来道：“总归来者是客，不好叫丞相空手而归，我门厨子手艺尚可，丞相您别嫌弃。”

胡丞相轻笑一声，接过烧鸡，一个绝色大妖拿着鸡的优雅竟不比拿着伞扇逊色。

“我只是来告诉一公子声，海边那里人妖两界的结界松动，我会自妖界那边修补，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自人界加固。”

九方宸心神一动。

结界松动？那青蛙妖一被化冻就进入了假死状，审不出是从哪儿来的，现在他明白了，八成就是从妖界过来的。

“有劳丞相，多谢丞相。”九方宸再次躬身。

狐妖如同来时一般化作一团金红色的光芒，缭绕而去。

九方宸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眼睛沉了下来。

有人不满道：“九方师兄，你怎么对那狐妖如此尊敬，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区区一只狐妖吗？居然任由她贬低我们九州云崖。”

这次夜宴上除了有两位新来的仙尊，还有有新来的世家弟子，九方宸对那狐妖这般伏低做小，岂不是让他们看扁了九州云崖？

九方宸并未开口，可向来温和的裴瑾疏却冷声道：“若是今日我和弘璧仙尊还有你们的四位师兄不在，你所谓的区区狐妖，足够杀穿九州云崖八百个来回。”

众人大惊失色，难以想象那狐妖竟会有如此通天本领。

“你们以为这种在妖界的大妖和人界修炼成精的妖一样吗？凡事不要轻狂自负，记得今天的教训。”

裴瑾疏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弟子们喏喏道：“是。”

九方宸想着狐妖所说的结界一事，对裴瑾疏道：“师尊，弟子下山去海边检查结界，今夜就不回来了。”

裴瑾疏起身：“我和你同去。”

接着又对裴瑾晞说：“哥，今晚你守夜吧。”

既然结界松动，还有大妖出动，难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跟着跑到了这边。

裴瑾晞一点头。

裴瑾疏又对那两位仙尊道：“恕清许怠慢了，二位慢饮。”

二位长老忙道“哪里”，又叮嘱他们小心。

裴瑾疏答应后与九方宸御剑而起，朝着山下飞去。

来到海边，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松动的结界，如胡丞相所说，她已经从那边修补了结界。

不愧是妖界至尊，那结界若从人界看去根本发现不了痕迹。

九方宸还是加固了结界，心道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和那狐妖见面了。

但愿不要事与愿违。

结界修补好后要观察一段时间，防止它与空间冲撞自行破裂，虽然九方宸和裴瑾疏修补的结界从未出现过这情况，二人还是在沙滩的一根粗木上坐下了。

裴瑾疏看着九方宸略显凝重的侧脸，犹豫了一下道：“年前我和你师伯要抽时间去趟京城看望沈先生，你要一起来吗？”

九方宸没有说去与不去，反而说：“师尊，你记得小时候，有次沈驰上树下不来，最后力竭掉了下来，他说是我把他骗上树的吗？”

那是九方宸第一次跟裴瑾疏下江南。

沈驰打了他，原因无他，还是裴瑾疏收徒之事。

九方宸被打后知道惹不起这位贵公子，拔腿就跑，沈驰却一直追他，最后他只能爬上了树，沈驰也跟着他爬了上去。

他一溜烟下来了，可沈驰却不擅爬树，凭着一股子劲儿上了树，此时下不来了。

“喂！你快来接着我啊！”沈驰紧张之下掌心更是沁出汗水，树干也抓不住了。

九方宸不傻，没有贸然伸手，他知道沈驰要是掉下来砸自己身上那怎么着也得落伤，但要是不接，他掉下来摔着了也麻烦。

就在他原地纠结的功夫，沈驰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那么小的孩子当然是放声大哭。一瞬间，四面八方的人涌了过来，嘴里说着“公子你怎么了”之类的话。

九方宸看着这些人心想：原来他刚刚打我，竟然有这么多人听得见啊。

很快，沈子婴和裴瑾疏也赶了过来。

沈驰哭得说不出话，但一直指着九方宸。

好巧不巧，九方宸在九州云崖就干过骗隋膺上树的事，裴瑾疏理所当然地以为就是他把沈驰给骗上了树。

当时九方宸百口莫辩，没有谁会为他作证沈驰欺负了他。

裴瑾疏罚他跪在那棵树下三个时辰。

期间缓过来的沈驰来了一趟，他手上拿着点心，在又饿有渴的九方宸面前耀武扬威。

“你当了舅舅的弟子又怎么样，我们才是一家人，舅舅永远站在我这边。”

九方宸没接话，沈驰在他身边拱了半天火没得到回应，觉得无聊便离开了。

他跪满了三个时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回了自己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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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