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肚腩好几斤 第11章 大蒜

宣国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坚持到最后也没有吐露实情，但其实他的坚贞不屈根本毫无意义。没过多久，陆西法就接到顶头上司的指示，规定将英语定为研发部唯一的通用语言，无论是闲聊打屁还是商讨业务都必须使用英语，违者视情节严重处以500-1000元的罚款。

叶悦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研发工作注重创造性，员工自主意识强，严格的管理制度容易造成逆反，所以一般情况下，副总就是个甩手掌柜，挂着高管的羊头卖技术宅的狗肉，不仅从来不会来研发部巡视，连部门会议也从未参加过，简直不要太高冷。

但是，就是这个传说中连研发部被辣椒水淹了都能稳坐钓鱼台我自岿然不动的副总，有一天居然规定员工必须讲英语，而且态度强硬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人设崩塌地令人瞠目结舌。

事出反常即为妖，可是至少表面看来一切风平浪静。

老实巴交的宣国杰没有疑义，英语说地与母语一样溜的叶悦耸耸肩表示无可无不可，爱刷美剧迷恋美服网游的韩炜坚定不移跟副总走，王泰盛双手合十惬意地后仰，只发出了一声含义未明的感叹“啊哈~以后都要讲英语了啊~”之后便再无下文。

都是靠脑子吃饭的精英，不需要宣国杰松口，大家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把在办公室将地方话——有人告状——副总规定只能讲英语的因果链串在一起。从“谁得利谁作怪”的角度进行分析，背叛了组织的告密者除了听不懂江城话的某人以外不做第二人想。

但问题是听不懂江城话的某人真的得利了吗？

孟欣扬恨不得当场吐血三升！她是告状了没错，但是天可怜见，她只是想让同事们改说普通话，真没打算每天做八个小时的英语听力，那简直能要了她的老命！

不是所有英语专业的毕业生都能将英语信手拈来的，孟欣扬就属于特例。当年她靠父亲砸钱方才以特长生的身份低分特招进了大学，入学后尝到甜头，继续发扬高中阶段的光荣传统，砸钱找枪手代劳考试。荒废的四年光阴令她原本就不堪入目的英文水平变得更加惨不忍睹，目前她只记得“hello”和“好娃友”之类的小学生单词，指望她用英语与同事讨论工作无异于痴人说梦。

整件事最坑的地方在于，孟欣扬有苦难言，根本拉不下脸来承认听不懂英语！开玩笑，她是励志要当景安太子妃的女人，要是白富美人设崩塌了，她该怎么忍受未来下属们的冷嘲热讽？

孟欣扬的曾祖父在世时曾是全国知名的科学家，抓住技术革新机遇为子孙打拼下了一个全盛时期体量不亚于景安的大公司，传给孟欣扬的父亲后虽然渐现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孟欣扬每天不务正业吃喝玩乐，公司也能保她衣食无忧。

不幸的是，孟欣扬能力不高但自视甚高，普通人十三四岁就平稳度过了的中二期她一直推迟到了二十三四岁都没有结束，明明已经到了该被现实打磨的年纪，父母不知节制的溺爱仍旧让她生活在无所不能的美梦里。

她之所以坚持要来研发部搅风搅雨，仅仅只是因为研发部是副总唯一主管的部门。她认为在研发部工作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至于所从事的工作难度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作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孟欣扬父亲掌管的公司数十年如一日地对她予取予求，哪怕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员工们碍于董事长的情面也不得不对她多加忍让。所以，在孟欣扬的认知里，去研发部还是去秘书处根本没有区别，反正无论身处哪个部门，她都只需要发出指令，自有基层小员工将指令变成现实。

对此，叶悦的评价是：公主病是病，药不能停。

景安可不是她家那个一人独大的公司，景安的员工也不可能像她父亲的下属那样对她卑躬屈膝。研发部出奇葩，王泰盛连工资都不爱，也不知孟欣扬从哪来的自信认为能够对他颐指气使。

“我告诉过你几遍了，你做的滤芯太难看，让你改进，你怎么还没改？”孟欣扬气不顺，一大早就把图纸仍在王泰盛桌上发泄，被攻击目标一句“1000RMB”的好心提醒踢爆脾气，扬言将炒掉王泰盛，让他回家喝西北风去。

“她是不是有臆想症，一直以为她才是我们研发部的总监？”韩炜缩缩脑袋，实在不能理解孟欣扬的逻辑，“她是普通员工，王博士也是普通员工，她凭什么觉得王博士会听她的？还想解雇王博士，真是脑袋坏掉了。”

“她可从来不认为她是普通员工，人家是背着副总的尚方宝剑来民间微服私访的，指不定在心里已经把我们当成她的臣民了。”叶悦这两天被孟新扬无处不在的高跟鞋敲地声弄得精神崩溃，实在不耐烦理睬关于她的破事。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研发部的众人没有上帝那么厉害，但七天相处也足以让他们掂量清楚孟欣扬的斤两了。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虽然死抱着副总这面幌子狐假虎威，但被她借力的老虎其实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从指定英语为研发部官方用语上就可以管中窥豹，副总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心态。不然他干嘛不直接禁止江城话，非得让大家都说英语呢？孟欣扬的斯里兰卡口音如此别致，叶悦可不相信能让韩炜佩服地五体投地的副总会看不出来她的实际水平。

得益于副总过耳不过心的敷衍态度，孟欣扬虽然无数次在研发部里诅咒发狠，但没一次能落到实处，想要炒王泰盛鱿鱼的宏愿雷声大雨点小，一张脸被打得啪啪响。

“我都替她脸疼。” 韩炜幸灾乐祸地冲叶悦挤眉弄眼，又转过身去八王泰盛的卦，“王博士，你哪儿得罪她了？这两天她一看见你就狂犬病发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了她十八代祖宗。”

“我倒是想。孟家祖上是做汉奸发家的，杀了她祖宗，也算为民除害。”王泰盛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轻吹茶叶浮沫，“你们难道没注意，最近公司内网上很热闹吗？”

“什么？”韩炜和叶悦面露茫然。王泰盛对这俩货的德行了如指掌，早就猜到他们不会注意到内网热帖，不仅不恼，还十分贴心地将论坛调了出来。叶悦探头一看，回复率最高的标红贴竟然是研发部的一段对话音频，由女主角孟欣扬与男主角王泰盛倾情献声，只有短短的五句话却被被景安er奉为经典。

王泰盛：“You look like a regular in a sporting house!”

孟欣扬：“regu..lar , 什么regular？”

王泰盛：“r-e-g-u-l-a-r, regular！”

翻译APP的按键声陆续传来……

孟欣扬：“哦，regular，常客，主力队员！我当然知道！……嗯，我是说，Yes, of course , I go sporting house everyday!”

音频戛然而止。

王泰盛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被骂妓/女还应地那么爽快的蠢货，完全没有从他最擅长的冷嘲热讽中获得预期的快/感。王泰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在欲求不满之下将对话录音上传到了内网上，成功拉稳了孟欣扬的仇恨。

叶悦刷了一下评论，发现让孟欣扬沦为笑柄的并不是因为她自认妓/女，而是因为她身为英语系的“高才生”却连regular都听不懂，而且go sporting house……go……sporting house! to呢？to 被她吃掉了吗？

一个名为赵小兰的网友评论道出了景安人的心声：sporting house比较生僻，我也是看了13L的科普才知道意思的。但是go 后面要加to连小学生都知道吧？我特地将音频倒回去从头仔细听了一遍，她！真！的！没！用！to！[手动再见]

学好英语很重要，叶悦猜想，孟欣扬此刻一定很后悔少壮不努力，害她老大徒伤悲。

“偷懒很容易，流淌在我们每个人血液中的天性的力量时刻提醒着我们逃避学习、得过且过、消极怠工。屈从于天性并不可耻，但不幸的是它将大大降低你成功的概率。所以，如果你渴望成功，或者还没有做好与平庸为伍的心理准备，就绝不要过早地放任自己，错过这个世界只为成功者敞开的无限可能。”三中校庆日上，叶悦心有所感，引经据典，激扬文字，赢得了全场如潮的掌声。

“你行啊叶悦，三十高龄了还能撩地青葱少年为你面红耳赤，风采不减当年。”围观了整个撩汉过程的赵芳芳一头栽进学生代表送给叶悦的鲜花丛中闻了一鼻子，酸溜溜地说，“老娘我抹了两个小时的粉结果坐我旁边的嫩草居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全程盯着你这张能淡出鸟来的脸意/淫自high，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无论多么正经的场合赵芳芳都有本事极其自然地开黄腔，叶悦送她一个大写的服字。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此刻必须第一时间转移话题，否则等赵芳芳黄出了惯性，绝对能污到你怀疑人生：“灭绝师太不是说中午要请我们吃饭吗？我们快走，不然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鲜肉当前你竟然只关心白菜，难怪三十了还是孤家寡人，注孤身的节奏！”赵芳芳嘴上舍不得学弟们，身体却很诚实，扯着叶悦大步流星地往食堂走，“被你一说，我真有些想念食堂大妈烧的肉片白菜了。四海八荒除了咱三中再也找不得到没有一丝肉味的肉片白菜了，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咱得赶紧去抢个好位置。”

叶悦深以为然。

三中食堂高峰时期的拥堵程度连北京地铁都得自叹弗如，虽然师太请客的小餐厅情况要好很多，但受邀的全是经历过三年夺食战洗礼的幸存者，强烈的危机意识根深蒂固，抢食是所有人条件反射的反应，叶悦和赵芳芳如果不抓紧时间，还真有可能连残羹冷炙都吃不上。

“十年没回校，不知道食堂大妈又研究出了什么新菜。”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吃饭故，二者皆可抛。叶悦跟着赵芳芳快步走了几分钟，很快就任由吃不上饭的焦急压倒了在学弟面前假装稳重的矜持，不顾小鲜肉们诧异的眼神，飞快地跑了起来，“我读书的时候一直好奇掌勺三中的食堂大妈的工资，毕竟连橘子炒白菜这么有创意的菜色都能让她们开发出来，横看竖看至少也得是米其林级别的大厨，薪资水平绝不可能低了。一会儿逮到机会，我得好好向灭绝师太打听打听，你别拦着我。”

“说哪里话，我绝对不拦着你！”赵芳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高一的时候我指着橘子炒白菜问大妈肉片在哪里，大妈挺直腰板中气十足地回答我：‘果肉不是肉吗？你们生物课上不是还有一个专门的试验叫做《观察植物的果肉细胞》？试验用的橘子都是我帮着买的呢，橘子果肉片炒白菜，简称肉片白菜，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那必须没问题啊！”叶悦响起当时的情况，喷笑出来，“我错了，米其林大厨算什么，咱们食堂大妈那是生物教授水准的大妈，这才叫真牛B! ”

一群毛都没长全的高中生对上文能辩果肉武能挥菜刀的食堂大妈，不用交锋已见高下。有了肉末白菜的惊艳，之后大妈再接再厉开发出的甘蔗炒小排、草莓炒月饼、整个西红柿炒整个鸡蛋等等等的奇葩配对再也不能让叶悦惊掉下巴了。

“来来来，叶悦毕业后第一次回校，快来点个你喜欢吃的菜！”十年不见，灭绝师太已近退休之年，但精神依然抖擞，甚至可能因为升官为校长的喜事，比以前更抖擞了，端坐在主位上招呼叶悦落座，声音洪亮，“要不点个大蒜吧？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特别爱吃大蒜，每天都吃，我记得没错吧？”

“……咳咳咳，我不喜欢了，还是吃别的吧。”许多不明争相的学弟学妹们向叶悦投来迷之视线，把她囧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中国好损友赵芳芳在桌子底下拧她的痒痒肉：“哈哈哈哈大蒜，师太记性真好，还记得这茬呢！”

叶悦简直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