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亲生女儿的消息的?”
也许是因为终于有机会向人倾述自己这么多年来背负着的痛苦,夏霜心头轻松了许多,也终于重新找回了冷静。
只是声音还含着泪意:“这些年……她过得好吗?”她死死盯着苏沫,脸上有期待,也有畏惧。
“其实……你早就已经见过她了。”
说是谈判,但苏沫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你的亲生女儿,就是你曾经在苏家见过的……孙雯。”
孙雯!
孙雯……
眼前骤然浮现起女孩的样子。瘦小的身材,洗得发黄的白色体恤,简单的牛仔裤,运动鞋,胆小瑟缩的样子,枯黄的头发,蜡黄的脸……
那就是自己的女儿!
自己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夏霜泣不成声。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心中就止不住震颤……
这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吗?这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启示吗?
她的女儿过得不好!
只看着她那朴素怯懦的样子,她就知道,她的女儿过得不好!
脸涨得通红,复又煞白,虽然很想马上冲到女孩面前与她相认,但夏霜还是克制住了,她吸着气,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望着苏沫:“你……你能给我讲讲你和孙雯是怎么认识的吗?”
热切又忐忑。
看着她这痛苦又脆弱的样子,苏沫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相比于恋人之间的缠绵悱恻,母女之间的真情更能触动她的内心,她的眼眶也不禁有些泛红。
苏沫将自己是如何与孙雯相识,以及孙雯那奇葩的家庭都与夏霜说了一遍。
“可恶!他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我的女儿!”夏霜果然气愤不已,握紧拳头狠狠的锤在桌子上。
气过了,又咬着牙,流了满脸的泪。
“红婶?你说她叫红婶?”她喘着粗气,脑子里仔细回忆相关线索。
偷龙转凤的事情发生在二十几年前,距离现在实在有些久远,而这个红婶的确是家里的老人……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大家也不叫她红婶,而叫她小红。小红的妈妈曾经是苏家老宅的佣人,她在闲暇时也常来苏宅找妈妈,或是帮忙做些活计。
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夏霜还真对她有点印象。
后来苏家从市中心的老宅搬来现如今的苏氏庄园,夏霜又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照顾苏清身上,所以自然不知道当年的小红后来竟然成了每天给苏家送水果的红婶……
“竟然是她?”说实话,这实在有些超出夏霜的预料。
在她与苏长贤结婚的几年间,苏长贤陆陆续续有过许多情人。
有的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也有交往的时间比较久的,比如一个名叫‘美露’,还有一个叫‘洛央’的女人。
在夏霜的想法中,值得苏长贤上心到愿意为了她去调换自己亲生孩子,那必定可以称得上‘真爱’。
真爱?红婶?
总觉得有些不太符合自己的想象。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夏霜心中激荡,一面用纸巾擦泪,一面看向苏沫:“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好好谢谢你。谢你让我们母女相认,也谢你对孙雯的所有帮助。”
作为母亲,在自己的女儿陷入绝境时,她没有出现。
幸而苏沫及时出现,拉了她一把。
夏霜是真的很感激她。她无法想象若是没有苏沫,自己那可怜的女儿会遭遇些什么,会沦落到何等凄惨的境地。
先前所有警惕和防备,终于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夏霜看着苏沫,狠狠擦干脸上的泪水。
“其实……”她凑近苏沫耳边:“…………”
“什么!?”
这又是一个绝对爆炸级的消息。
苏沫被炸得头脑发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得都是真的?爷爷,爸爸和叔叔,他们都……?”
因为太过激动,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千真万确。”夏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甚至带着些冷酷。
“所以,颜苓她绝对是在说谎!”
她瞟了眼苏沫,见女孩仍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慢慢露出一丝冷笑:“这只是我复仇的第一步!也是他们应得的!”
女人握紧拳,想到女儿这些年凄惨的遭遇,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苏沫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苏沫脸上仍带着些恍惚,拿起手机,竟然是妈妈曾舒曼打来的电话。
她很少会在自己工作时间来打扰自己的。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苏沫按下接通建……
“小沫!不好了!颜苓流产了!!”
……
同一时刻,距离‘石记茶馆’不远的‘尼莫咖啡厅’包房里,也正在发生着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闹剧。
“啊……呃啊……好痛!”
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女人正痛苦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的呻吟。
在她面前,曾舒曼满脸无措的握着手机,又惊又怕。
“我,我现在就给你叫救护车!”她似乎是想要上前搀扶女人,又害怕自己自己的触碰会让她受伤更严重,因此犹豫不决。
“不要你假好心!”见到她想上前,两人身侧一个白裙女孩如炮弹般冲了过来,将她狠狠推向一侧:“都怪你!是你害了妈妈!是你害死了妈妈肚子里的孩子!”
苏软软握着拳,哭得满脸都是泪,她一面尖叫着,一面扑到颜苓身边。
“软软,不要哭,我没事……”因为痛苦,颜苓不断的喘着粗气,但还是挣扎着安慰苏软软。
“你别怕……呼……快给你爸爸打电话……还有黄医生……一定要让黄医生来!……就是那个一直负责我产检的黄医生!”
“妈——!”
苏软软哭得更伤心了,她紧紧抱着颜苓的肩:“我早已经给爸爸还有黄医生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下!”
说话的间隙,颜苓大腿根忽然一阵凉意,紧接着,米黄色长裙下‘簌簌’流淌出一股鲜血。
鲜血像是触角般在地上蔓延,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阵刺鼻的血腥气。
苏长林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他原本是下定决心要在众人面前确定与颜苓的婚事,却没想到,会变成了一场另类的认亲大会。
这若是从前,突然冒出这么多亲生骨肉,还都是男孩,一定会让他惊喜不已。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良笙和良辰,也重新找回苓儿,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看着颜苓因此痛苦不堪的模样,苏长林心中也懊恼不已。
当初他包养这些女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苏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曾舒曼既然生不出儿子,那他自然要去找别人生,这不是什么错处,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对那些女人没有感情,也不会为了那些女人影响曾舒曼的地位,因此毫无愧疚。
但是却没想到如今,在自己有了良笙和良辰以后,这些女人会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成为自己与颜苓在一起的阻碍。
苏长林第一次产生些悔意。
更让他感到无措的,是苓儿的态度。
她似乎受到了极大打击,完全陷入崩溃,一直歇斯底里的痛哭不止。
说实话,这样的颜苓让苏长林感到有些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苓儿一直都是纯洁的、美好的,他们之间的回忆一直都是格外令人怀念的,每一帧都像是打着柔光的慢动作。
可是眼前的女人,失控,疯狂,眼神里,还带着些难以自制的狠毒。
少了气质加持,颜苓平凡的容貌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眼角眉梢都是无法遮掩的岁月痕迹。
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来,苏长林心头的火热不知不觉被浇灭大半。
怎么会这样呢?
就像是滤镜失效了般,他的心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和失望。
但苏长林毕竟还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他对颜苓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的。在强烈的愧疚下,他包容了颜苓所有‘无理取闹’。
他不断的向她解释,又是保证,又是发誓,在一遍遍哄劝下,颜苓终于冷静了下来。
两人重归于好。
只是经过此事,两人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彼此心头又多了多少疙瘩,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闹了半天,苏长林一整夜都没休息好,第二天在办公室,也总是心神不宁。
果然,还没到中午,便接到了苏软软打来的电话。
“爸爸,不好了!妈妈流产了!”
“呜呜,你快来,我们就在苏氏楼下的尼莫咖啡厅!”
流产!
就像是一棒子狠狠敲在脑袋中间,有一瞬间苏长林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过后,便是火山爆发般的懊恼和愤怒。
别看他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但三胞胎出生时他不在身边,苏沫出生又有专门的育儿师精心照看,只有颜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付出的关心和感情最多。
这段时间,他与颜苓就像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对夫妻一般,虽然因为月份还早所以看不出来,但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抚摸颜苓的肚子,并且与她肚中的孩子对话一段时间。
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一直期待着的孩子!
心头的怒火‘腾’得一下拔地而起,苏长林连外套都没穿,在秘书们惊讶的目光中,径直冲下楼。
尼莫咖啡厅就在苏氏大厦附近,因此他到的很快。
一进包间,就看到颜苓满身是血瘫倒在地上的场景。
“苓儿!”苏长林眼睛瞬间红了。
他浑身僵硬,目光从痛苦呻吟的颜苓转移到哭哭啼啼的苏软软,最后停留下满是惊慌的曾舒曼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恶狠狠的看着曾舒曼,咆哮声几乎震翻屋顶。
“我……是颜苓约我出来见面……”曾舒曼原本便六神无主,此时更是被他这凶狠的模样震得说不出话来。
“就是她!是她害了妈妈!”一边的苏软软哭着尖叫。
“你这个毒妇!!”
苏长林赤红着双眼,表情狰狞的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猛地上前,抡起胳膊,呼呼风声中,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向曾舒曼的脸颊,顿时将她打得扑倒在地。
……苏沫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