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药香入山河 第41章 略见一斑六

王盼儿一路心绪不宁，纵使端着面孔，也还是被苏凌昭发现了异常。

好在陶妁反应灵敏，拉过王盼儿的手腕，轻轻一搭，不过瞬息，便向苏凌昭回道：“这是来葵水了。”

苏凌昭让车夫停了车，不一会儿就捧着个汤婆子回来。

陶妁惊奇：“苏少爷看起来年岁小，竟然懂得照顾来葵水的女子。”

这可不兴调侃，万一被曲解，不就成了花花公子了么，还如何在王盼儿面前讨巧。

苏凌昭赶忙解释：“家姐每逢月事就腹痛难忍，连带着脾气也阴晴不定，夏日都冷汗岑岑的得抱上汤婆子，想来王小姐可能用得上。”

王盼儿接过已经灌了热水的汤婆子，道了谢，便半合上眼，一副精神恹恹的样子。

她实在不想应付外人了。

即是来了葵水，也不方便待客，马车停稳在庄子门口，王盼儿与陶妁下了马车，苏凌昭便识趣的掉头，驾车离开。

陶妁被叫来得突然，王盼儿今日脉象又拘谨滞涩，似有愁虑未行排解，便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请了陶妁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王盼儿回道：“沐川遇刺了，具体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信得过的医者只有你，若是沐川受伤，还请陶大夫施救，并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保护病患的**，是医德。”

陶妁给王盼儿煮上了一炉甘菊茶，以缓解焦虑。

王盼儿放心不下，没喝多少口，坐在客厅中干等。茶水在碳炉子上咕嘟咕嘟地慢慢见了底，已是后半夜了。

蜡烛燃完了一整根，王逍瑶端了一盏新的来，坐在王盼儿身侧，陪着姐姐一同等待。

陶妁觉得总这么等下去不是事儿，劝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盼儿你先休息，等沐公子回来，才有应对的精力。”

王盼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感觉脑袋里面崩了一根弦，虽然疲累，但完全没有睡意。”

“我给你揉揉。”

陶妁站到王盼儿身后，搓了搓手掌，轻柔地帮她按捏起来。

王盼儿轻合上眼，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再次听到动静睁开眼，是王澄曦一路从东厢房小跑过来。

她说不清楚话，拎着王盼儿的袖子就往后院走，王盼儿脱了力，被王澄曦用力一带，只得跟着起身。

王澄曦带着她穿过前厅，过了一半药圃，恍恍惚惚三个人影，在厢房的门口显现出来。

王盼儿揉了揉眼睛，漆黑的夜里看不真切，她拔腿奔了过去。

是沐川，还有架着他的莫风和衔影。

沐川早已力竭，半昏半醒地被莫风与衔影轮着背到了庄子上，见着王盼儿，终于安下心，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彻底晕了过去。

陶妁跟在王盼儿身后，立马托起沐川的小臂探查脉象：“沐公子失血不少，明显有伤，需要及时处理，但是问题不大，昏迷是耗尽了元气，需要休养。”

王盼儿吩咐当值的女郎赶紧生柴烧些热水，让莫风与衔影把沐川带进房间。

陶妁说没问题，王盼儿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沉了。

她转了转僵直的脖颈，总算有余力关注除了沐川意外的其他事情。

她问莫风与衔影：“我在前厅等你们，你们为何会直接出现在后院。”

衔影神色凝重：“正门有人盯梢，我们只能绕到后院，翻墙进来。”

连庄子都怀疑上了！

不过前几日她才与沐川相约，并未避人耳目，有心人想要调察踪迹，是轻而易举。

可就算轻而易举，能够调查人的行动轨迹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这不是一个商会该有的能耐，他们的势力比想象的更加强大，其中不知道混杂多少是官府的手笔。

王盼儿又问：“大伙儿现在如何？”

莫风道：“其他在暗的暂且按兵不动，茶肆的几位弟兄，最近都得藏起来了。”

“你们两个如何打算的？”

莫风与衔影面面相觑。他们该是要照顾沐川的，但是带着沐川东躲西藏，无法养伤。要是同在王盼儿的庄子上，却是给王盼儿徒增风险。

“既然你们二人没有去处，我便在庄子上收拾两间房出来，反正你们翻墙进出，并不打眼。好歹我是上京的贵人过了明面的义女，他们无凭无据，理是不敢到我庄子上来造次。”

莫风与衔影神色相对，觉得王盼儿言之有理，双双抱拳作揖：“谢过王姑娘。”

她又叮嘱两位妹妹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容后我慢慢解释，眼下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务必在外要看起来正常，不要自乱阵脚，被人瞧出端倪。”

王逍瑶点点头：“不过盼儿姐，要是商会怀疑我们庄子，门口的暗哨没探出动静，很有可能会让苏凌昭过来探底，那该当如何？”

还没想好要怎么办，陶妁恰好处理完伤口，从房间出来，看向王盼儿道：“好在事先有准备，沐公子的都是皮外伤，有些伤口看着吓人，但都不致命，已经全部处理好了。我不方便日日过来，让澄曦每日把脉象的变化告知于我，我会准备好药材，让她带回来煎煮。”

王澄曦拍拍胸脯，是保证完成任务的意思。

王盼儿揉揉她的脑袋：“那这段时间，辛苦我们小澄曦大夫咯！”

要是苏凌昭来探底，的确棘手。

沐川的个人气质出尘，五官也漂亮得尤为显眼，打过照面，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忘记的。

长的漂亮。

王盼儿皱着眉头，沉思。

长的漂亮就有长的漂亮的伪装法。

她吩咐王逍瑶明日买几身好看的、码数足够大的衣裙，又叫王澄曦给莫风与衔影收拾了出了两件客房。

鸡飞狗跳的一晚，终于重归宁静。

当值的女郎打了一大桶烧开的热水进房中，王盼儿亲自照料沐川。

上一次这么照料他，还是二人刚刚相识的时候。

那时沐川也是被追杀，而她刚刚来到这个异世界，出于人道主义，又被美色所惑，救下了人。

今日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替沐川擦拭血迹与脏污，触碰到了伤痛之处，看着匀称好看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也完全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反倒是每每跳一下，心就会刺痛一分。

这位出身高门的小少爷，放着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不过，既不追名又逐利，反而跑来晋州府这边陲的城镇，顶着身家性命调查走私案件，当真是可爱又可敬。

沐川这一场昏睡，足足睡过了一天两夜。

等第三日王盼儿醒来，叮叮咚咚地洗漱时，沐川才悠悠地睁开眼睛。

他有些不适应地又眯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木瓦天花。他转了转眼球，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没有多余物件的房屋之中。

王盼儿将洗脸水倒掉，回到房中，沐川正挣扎着起身。

她赶忙上前，重新把沐川按回去：“不许乱动，小心伤口撕裂！”

“哦。”见到熟悉的面孔，沐川卸下心防，“我这是在哪儿？”

王盼儿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回答：“我房间。”

沐川又是一阵蛄蛹。

王盼儿凶道：“不是说了不要乱动！”

沐川半支着身体：“姑娘家的闺房，岂可……”

“庄子上只有我们三姐妹是软榻，你一身伤，有这个条件我还能把你扔硬床板上去啊。再说了，就你这半残不废的样子，还担心会毁我清誉？”王盼儿笑得诡异，还上下来回打量了沐川好一阵，“这人醒过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仿佛有什么脏东西粘在了自己身上，沐川浑身不适地掀开了被子，探查自身。

他身上穿着的，竟是女子款式的衣裙！沐川本能地想要脱掉，刚刚拉开系在腰带上的绳结，突然想起来还有第三人在现场。

而罪魁祸首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简直目不忍视，沐川将被子重新拉回身上，怒斥：“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王盼儿坐到了他床头，爱怜地蹭了蹭布料光滑的衣袖：“你们暴露了，现在官府和流云商会都在追查你们，我的庄子无疑是让你养伤的好地方，只不过还有个不死心的苏凌昭，前日来了，还说今日要继续来探望我，我可得把你藏好了。”

沐川举起手，指着被王盼儿蹭着的衣袖：“这就是你藏人的方式？

王盼儿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你难道能有更好的方法？”

方法，还真没有……

沐川看着王盼儿这幅损样，气的磨了磨后槽牙。

也仅仅只能磨磨后槽牙，因为接下来，王逍瑶又带了许多发饰进门，要给他梳头发。

王逍瑶本就臭美，王盼儿懒散不肯折腾，她便爱拿着澄曦当娃娃，日日把人从头到脚妆点一番。

不过澄曦年岁小，折腾来折腾去也就这么几个风格，打扮她自然不如打扮沐川来的有意思。

王盼儿拿着发梳把沐川又黑又直如同绸缎一般有光泽的头发理顺，一边发出桀桀怪笑，然后再由王逍瑶将已经理顺的头发编起。王逍瑶被王盼儿的怪笑影响地频频破功，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颤抖。

沐川忍无可忍：“你这是欺师灭祖！”

王逍瑶抿住嘴，绷得有些难受了。

她内心还是敬重沐川的，未将沐川的头发盘成发髻的样式，只是归拢了上半的发丝，斜斜叉了一支玉簪。她本准备就此溜之大吉，又被王盼儿强留，把沐川那对浓密而整齐的眉毛绞细了。

房间氛围相当奇怪，王逍瑶有点要起鸡皮疙瘩得意思，她搞定眉毛放下绞面绳后，拔腿就跑出了门。

等王盼儿笑够，沐川已经翻了个身，面朝白墙背对着她，彻底不理人了。

“哎呀！”王盼儿扯扯沐川的发丝，又绕过他的身躯戳了戳脸，“不要生气了嘛。”

沐川依旧不理。

王盼儿干脆爬上榻子，挤进沐川与墙之间，一脸乖巧道：“只要你不生气，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沐川抬了抬眸子：“你在哄我？”

王盼儿眨巴眨巴眼睛，一派天真无辜：“看不出来么？”

沐川气笑了：“你根本不是哄我，你是在哄我奖励你，变态，下作，我不会上你当的。”

“很明显？”

“呵，司马昭之心。”

“好吧。”她捧住沐川的脸，“不装了，我就是想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