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时光过得好快,在奶奶煮的炝锅面里,在炎炎夏日太姥的蒲扇里,在妈妈继续依然保持的幼儿辅食里。
转眼间平安都快上小学了。妈妈在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发愁,她和大伯娘一起在市里批发衣服,再十里八村的赶集出摊。经常是天没亮就得走,天黑才回家。
爸爸被爷爷送去临市进修汽车修理去了,家里一天到晚的没人。开学后要回家吃饭的。虽然平安早熟,自立基本上啥都行,但也太小了。
近几年婆婆的身体随着年龄大也是越来越不好了,本来就有的哮喘又加重了,看孩子对她老人家负担太重了。
唉。只能等明天回家和奶奶商量看看了。
平安看着心不在焉的妈妈。
“妈,你还想赶集吗?”
妈妈想也不想的点头。
“那就把我送太姥那去呗。”
却见妈妈为难的说。
“你啊,不知道你爷是什么人吗?他不想你和姥爷家走的太近。你要是住过去了,他又得吹胡子瞪眼的。”
平安好奇的凑近自家妈,小声的问。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真有人在偷听似的。
“妈,我爷和姥爷到底有啥矛盾,两人咋老是互相看不顺眼。既然他们互不对付,你和我爸咋在一起的?”
妈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只见她用一种非常挑剔的眼神看着平安。
“坐好吃饭,别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看不见你挑出来土豆。”
眼神微眯的盱着平安,一戳他的脑门。
“别人小鬼大的打听那么多,我真说了你能懂。”
那鄙视的眼神,都快化成实质了。
平安心里切了一声。
妈妈唉。您大儿恐怕懂得比您还多。后世无所不知的网络可是让人躺在家里就能知天下事啊。说出来怕吓死您。
“好,我不问,不过妈,这土豆我吃了,豆腐不吃可以吧?”
碗里的豆腐都煎黑了,不要以为翻个面就能糊弄小孩子。
妈妈看了一眼被自家儿子翻过来的豆腐,自认理亏。却仍嘴硬的道。
“行,但米饭必须吃完。”
“好,肯定吃完。”
半碗米饭好说。
夏天才刚开始,去往姥爷家的路上两侧都是快两人合抱的杨树,树荫下坐着乘凉的人,三三两两的做在一起,聊着最近发生的家长里短。时而掩不住的笑做一团。
光透过树叶缝隙间映在地上,明暗交错见,像是钢琴的琴键,平安垫着脚走上,或快或慢的弹奏着心里的舞曲。微风吹来,扬起前方妈妈的裙角。
时光正好,她正妙龄,芳华正茂。
“平安,怎么发呆了,快点啊。有点热,快点到好凉快。”
说完拿下头上的草帽,当做扇子扇起了风。
平安应声加快脚步。
“好的。”
走上前,牵住妈妈的手。两人快步走向那颗老槐树。
太姥家堂屋,妈妈和太姥说明了来意。
“奶,您看您能帮我看顾着平安吗?我还想继续和嫂子一起赶集做小生意。”
妈妈和太姥商量着,一边回家吃午饭的姥爷听完却是眉头一皱。不赞同道。
“云英,你要不就把那赶集的生意停了吧。”
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
“爸,我衣服卖的不错,一天其实赚的不少。连峰一天说不定都没我赚的多。我不想停。”
“每天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家也没有地,不用忙活地里的活。难道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然后和三姑六婆似的整天道人长短。我可做不来。”
妈双手一摊表示不赞成。一旁的太姥微笑的点点头。她冲姥爷瞪了一眼,不让他再说话。
“我觉得云英做的对,就你说的种地,她可干不来。撒种施肥这可是你自家闺女,你自己说她哪样干的来。”
姥爷闭嘴低头,无声的抗议着。太姥则是再接再厉道。
“她又不是做的赔钱买卖,一天赚的比你还多呢。咋,你瞪啥眼,我说的不对。”
边把蛋糕拆给平安吃,边调理清晰的和姥爷讲道理。平安在心里默默比了个大拇哥,太姥就是强。
“还有,平安放这怎么了,他就要上小学了,只在这吃饭和睡觉的事,咋不能来。”
小机灵鬼平安转头面对着姥爷,大眼睛泪汪汪的。
“姥爷,你不想让我来吗?”
那神情,把他前三十多年的演技都用上了,可怜,委屈,不被欢迎。太伤心了。
姥爷一看到那张眼泪汪汪的眼就说不出话了。
“姥爷没有不让你来,是你妈瞎说的。姥爷可欢迎平安了。”
那双眼睛太像平安的姥姥了,曾经也是她一哭自己就毫无办法,现在还是这样。姥爷有点恍然如梦。
不过他还没梦完,就被太姥一巴掌呼在肩上。嫌弃的冲他说。
“干活去,一天到晚赚的还没自家闺女多,好意思赖家里不动。”
是被嫌弃了。
只好悻悻然的拿上水壶去上班了。太姥把平安揽进怀里。冲着妈妈笑着说道。
“明天把孩子送来,或者今天就留在这,你自己回去把平安的衣服和常备的药拿上。”
妈妈表示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走,今天就留在这。平安欢喜的搂着太姥的脖子直送上香吻,亲的太姥呵呵的直笑。
不用吃他妈做的饭了,解放了。平安内心的小人都哭了。
终于 终于盼来春天了。
有杀气自老妈的方向传来,平安把头拱进太姥怀里,留了个圆乎乎的后脑勺在说,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哼。”
你不乐意吃老娘还不乐意做呢!
妈妈瞪了平安一眼,就和太姥道了声别回家收拾平安的东西去了。
“好。快去快回,我今天炖鸡。”
“唉,奶我很快就回。”
平安看老妈馋嘴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己也受不了自己的厨艺了。悄悄叹了口气。唉,新手期啥时候过啊,上辈子是啥时候开始做饭好吃来着。自己咋记不清了呢?
“小平安,还叹气呢。咋你妈做饭还是没改进。”
小人严肃着一张脸叹气太有喜感了。
“太姥,妈妈昨天蒸馒头,差点把我牙硌掉了。放进锅里多大,出锅还多大。”
边说着边超认真的点头,用小手比划着大小。
太姥点了点平安的小鼻子。安慰的揉了揉他的小肚子。
“平安受苦了。”
“没事的太姥,妈妈顿土豆条已经越来越好吃了”
所以他大方的原谅她。
“下午太姥炖鸡给平安吃哈。”
“好。”
据东省有接近七百公里的京市,国家的中心,九十年代初已经建起不少高楼。大大小小的胡同里,有一条收拾的特别利索,来往的车辆也多。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人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匆匆敲响其中一扇黄色的木质大门。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马甲套军绿衬衣的中年人来开了门,看见他也没询问就让人赶快进去。
门不大,进了院里却别有洞天,三进的四合院,假山,小桥,流水,连廊那是一样也不少。绕过小桥,进了正堂,屋里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还有坐在老人旁边的四人。
中年男人把手中的档案袋递到了老人手中。
“就查到这些,不过也是不辱使命了。”
中年人一言一行完全就是军人做派。往那一站抬头挺胸,完全就是训练时的军姿。上首的老人笑着看向他。
“好了,小张,都退伍了咋还绷着,多累。快坐,这么大个看的我脖子疼。快去坐。”
坐在下首的年轻人抬手招呼他。
“张哥,快来。”
男人这才放松向青年走去。
老人看过档案袋里的文件脸色一沉,人死了,那他老伴可怎么办。
大儿子何栩看他爸的脸色一变就知事情怕是有了变数,忙问。
“爸,出什么事了?”
“人没了,就剩两个哥哥了。你妈想找的妹子去世十四年了。”
二儿子何年听后也是一惊,没了这么多年了,自家妈知道还不得伤心死。她念叨了好久的妹妹,如女儿一般的妹妹。
一旁的三女儿听后也是惊讶异常。倒是小儿子还是吊儿郎当的说道。
“不管什么结果妈都有权知道,她老人家念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还有,不要低估她老人家,妈可是能一人单挑五六个大男人的队长。”
刚听他说完老大就笑着吩咐到。
“那就由你去说。我们和爸先去院里下两盘棋啊。”
说完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拉起自家爸和老二就走。何时才反应过来,又被老大下套了,故作为难的样子等着他往套里钻。他无奈的挥了挥拳头。
“卑鄙。”
“小弟,你咋次次都能着套呢?”
何宁毫不客气的嘲笑自家弟弟,刚想出去观战,却被何时抱住了胳膊。
“姐,我说话直,再把妈气着,你和我一起。走。”
也不等人答应,拉起就向自家爸妈的院里走去。反正要死他也必须拉个垫背的。让他抓住了,休想他会放手。
两人走的那叫一个快。
“妈,有你妹妹的消息了。”
进了屋里就开始喊,完全不给人缓冲的机会,气的何宁都想打人。
看见身穿朴素旗袍的老人出来,何宁忙去扶。老人却拉着她的手,颤抖着唇问。
“有爱云的消息了,快告诉我。”
何宁不敢看向妈妈的眼睛,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消息,也比天人永隔好。
“妈,有小姨的消息了。”
“你快说啊。”
何宁嗓音干涩的吐出。
“妈,小姨去世有十四年了。”
“妈!”
老人捂着胸口,说不上是酸还是疼,终究是见不着了。泪水流过满是细纹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模样。
没有伤心很久,老人又问。
“还有别的吗?”
何宁点了点头,继续道。
“小姨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姐姐,已经结婚生子了。日子过得还不错。小的是弟弟,已经二十了。看材料上说长得和小姨都很像。”
老人拉着她的手问。
“有相片吗?”
何宁摇了摇头,小村庄没有照相留念的意识。他们会也只能根据纸上的只言片语描绘亲人的模样。
“那那老大生的是男孩女孩呀?”
“男孩,据说和小姨长得最像,尤其是眼睛特别像。就是身体不好,长年的吃着药。”
还没说完老人就打断了她。
“你去通知你爸,让他给我找辆车,我要回去看看。你快去。”
被自家妈推着出了门,一眼就看到躲避出来的何时。
“妈要去东省,你和爸说去。”
说完就转身回屋帮她妈收拾行李去了。让你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