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是个爽利性子,幼时读书习字,研习课业,从未让张庸催促,此时肩上担着小娘子的托付,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动作太过磨叽。
几乎是天光微亮,十步之外勉强能看到人影的时候,她便召集人到李府外汇合。
邵容如之前所说,把所有部曲的指挥权都交给张宝儿。
张宝儿对着地图上圈起来的几个地方,回忆了一下,划掉了几个,解释道:“这几处闹得最凶,如今几乎没有人烟,让人去那边搜查一番只需半日,再多找便是浪费时间了。”
说完,又提笔圈了几处,各自阐明了原因。
邵容听完,没有置疑半句,让所有人依令行事。
被划去的地方果然毫无收获,与此同时,其他方向也没能带来一句半句的好消息。
一连数日,在金钱的鼓励下,四周村镇都被发动起来寻人,皆一无所获。
直到半个月后,张宝儿多次暗示邵容放弃,邵辰也屡屡催促邵容回上京,邵容仍不甘心,只是之前心中尚存些许侥幸,此时却是完全消失了。
就在她下令收拾行李的当天,几名带队外出寻人的部曲疾步入府,请见邵容。
“疑似贼军?”
邵容一字一句重复着最后四个字。
部曲点头:“是,虽然他们行动间十分松散,但绝对有训练过的痕迹。”
虽说民间通常也会互相组织民兵,譬如邵家村就有不少村民在农闲时,去邵容家接受训练,但能留下明显痕迹,乃至化为本能,必是相当长的时间都在经历专业的军队训练。
因此,部曲对这些人身份的推断是很有道理的。
邵容定了定神,问部曲:“这些人现在哪处?人数几何?首领何人?”
“这群人在泽山县外北去三十里左右的一片林子里停了半日,属下不敢贸然与之接触,只在高处远远观望,人数约有七八百,其中有一人,体格魁伟,满脸络腮胡,其他人对其态度十分恭敬,应当是这群人中的首领。”
三十里。
这些人没有代步的马匹,到泽山县虽然只需一天,但也会极大消耗己方士兵的体力,即便对方人数占优,也很难速战速决。
何况按照方才部曲所言,这些人军容散漫,并无来势汹汹之象,加之部曲居高远眺之后即刻来报,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眼前,形势倒也没有那么危急。
邵容兀自思索,邵辰上前一步,唤道:“请女郎听属下一言。”
邵容看向他,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是点头示意他说。
“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今女郎既知贼军将来,请下令即刻启程回京。”
邵容指间轻轻叩着扶手,眼神放空,似在出神。
知晓女郎向来有主意,邵辰此刻分外煎熬,就怕邵容一心要留在此等险境。
良久,邵容开口:“贼军尚未到来,何必自乱阵脚。”
邵辰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此事关系泽山县全城百姓安危,这些天多蒙乡邻关照,我既知此事,决不能独自逃走,去请宝儿姐过来一趟吧。”
邵辰领命:“是。”
只是退出之前,仍忍不住劝道:“女郎身份贵重,万事当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出门去找张宝儿,只是不需他多走两步,只消出了门,便见张宝儿急匆匆赶来,听说邵容请她,立刻风风火火进了院子。
“我听崔大哥说,二娘的人走到半路就急匆匆回来了,可是有消息了?”
这些天,她睡梦里都是那位邵夫人的下落,此刻听说邵容的部曲半道转回,自然以为是发现了线索。
邵容请她喝茶,等她喘匀气,才说:“是有消息,却不是我姑姑的消息,而是个事关整个泽山县安危的消息。”
“我家部曲方才来报,有一小股贼军奔着泽山县而来,最迟两天便能抵达城下。”
张宝儿脑子嗡地一下,什么都想不到了。
邵容正色:“这些时日,承蒙诸位乡亲为我奔走,感激二字绝非虚言,不知县中能调到多少青壮?”
张宝儿机械式地回答:“约莫三百出头。”
原本征了不少人,县令也不做人,逼走了一部分,后有贼军犁地,这三百人中,几乎有七成是听信了她爹的乌龟言论,才躲过一劫。
三百出头的百姓,对上专业训练过的军人?
她爹?
张宝儿脑中灵光一闪,抓着邵容的手道:“找我爹,他肯定有办法!”
邵容对张宝儿的父亲一直很好奇,张宝儿平日时常跟她吐槽她爹,但那种态度是十分亲昵的,带点不自觉的依赖。
而在她看来,张宝儿才干精明,城中之人大半却更信服张宝儿的父亲。
最关键的是,这位张先生,实在有些神秘过头,她在泽山县待了这么久,动作这样大,跟张宝儿也是日日相见,却从未与她父亲打过照面,仿佛对方在刻意躲避她一般。
邵容连忙让邵辰去请,张宝儿却叫住邵辰,说:“你这样过去,我爹肯定不会跟你来的。”
说不准还会舍弃掉女儿小舅子,直接逃之夭夭。
张宝儿确信他干得出这种事来。
她直接拉着邵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找他。”
李府与县衙相距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县衙,张宝儿推开门,径直往后院走,还没进门就大喊:“爹,出大事了!”
邵容还没见到“张先生”的真容,便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碰撞声,等她走到门口时,房间大门正好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富贵的中年男人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匆忙跑出来:“宝儿你速去收拾东西,我去叫你舅,咱们现在就走。”
邵容沉默,这位张先生,从内到外,都出乎她的预料啊。
被邵容挡住去路,张庸这才顾得上抬头,大脑还在想这是谁啊?他宝儿呢?
动作间却是已将脸埋在包袱后面,瓮声瓮气问:“阁下何人?”
邵容笑了一下,说:“张先生在躲何人,我便是何人。”
本来还不太确定,此时一看张先生的本能动作,邵容立刻确定,这位张先生,确确实实在躲着她走。
[捂脸偷看]短短的一章,不中,我要奋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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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