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这样 第38章 第 38 章

叶西宸却久久无法入睡。

他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听着窗外连绵的雨声，心里的沉重丝毫未减。

两人又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甜蜜的时光，叶西宸几乎要以为之前的冲突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

然而，好景不长。

他渐渐感觉到，女儿在和他通电话时，总是不经意地提起妈妈。

不是说“妈妈今天来学校看我了，给我带了好吃的”，就是说“妈妈周末带我去买了新裙子，可漂亮了”。

频率之高，让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终于，在一个周末，叶西宸接女儿出来吃饭。

饭桌上，叶曦放下筷子，表情郑重地看着他，说：“爸爸，我认真地想过了，我希望你和妈妈复婚。”

叶西宸心里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曦曦，爸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叶曦打断他，眼神固执，“我就是愿意！我愿意你们复婚，我们才是一家人！”

叶西宸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心里既吃惊于她的执着，又涌上一股反感和无力。

他不想在公共场合与孩子争执，这顿饭最终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送女儿回父母家后，叶西宸立刻给前妻方淼打了个电话，语气压抑着怒火：“方淼，你跟曦曦到底说了什么？她今天正式跟我提出要我们复婚！”

电话那头的方淼似乎并不意外，语气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怎么了？这不好吗？我们俩各自再婚也未必能过得好，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复婚，安安稳稳的，一起好好照顾女儿。这对她才是最好的。”

“不可能，”叶西宸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勉强复婚没有任何意义。”

方淼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带着点嘲讽：“是因为那个小编辑吧？叶西宸，你醒醒吧，你能爱她多久？她那么年轻，能真心实意对你的女儿好吗？等新鲜感过去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会越来越多，到头来，受伤的还是曦曦。”

“这跟她没关系，”叶西宸厉声打断她，“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不要把她扯进来，而且，我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再回去过那种同床异梦互相折磨的日子。”

说完，他不想再听前妻的任何说辞，直接挂断了电话。

握着发烫的手机，叶西宸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宣泄的怒气堵在那里。

他原本以为离婚是结束，现在看来，那仅仅是另一场更复杂的战争的开始。

叶西宸不敢把女儿逼他复婚以及前妻插手的事情告诉于姜，他怕给她带来更大的压力和困扰。

两人表面上依旧如往常般甜蜜约会，但叶西宸明显心事重重，时常走神。

更让他痛苦的是，叶曦已经开始不接他的电话了，用这种冷暴力的方式，明确地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内心煎熬，但每次看到于姜温柔依赖他的样子，那份不舍和爱意又让他无法轻言放弃。

这个周六早上，叶西宸正好在外地出差。

于姜意外地接到了叶曦打来的电话，小姑娘在电话里语气异常平静，说要跟她见面谈一谈。

于姜心里咯噔一下，涌起强烈的不安预感，但对方是叶西宸的女儿，她无法拒绝，还是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她发现不止叶曦一个人在，方淼竟然也在场。

不过，方淼看到于姜进来，只是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便起身说道：“你们聊。”

然后径直走出了咖啡馆，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人。

于姜在叶曦对面坐下，看着这个才十一岁却显得格外早熟冷静的女孩，心里七上八下。

叶曦没有拐弯抹角，她看着于姜，眼神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执拗，开门见山地说：“于阿姨，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求求你，把我爸爸还给我，还给我妈妈，好吗？”

她开始细数：“没有你之前，虽然爸爸和妈妈不在一起，但我一直觉得他们是有可能和好的，可是你出现了，爸爸的心思全在你身上，他以前周末都会尽量陪我，现在经常因为你要推掉，他看你的眼神，跟我记忆里他看妈妈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们会结婚，会生小孩，那样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小姑娘说着，眼圈微微发红，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于姜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心里堵得难受。

她理解这个孩子的害怕。

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呢？

她甚至没办法去生叶曦的气，或者觉得她不懂事。

因为站在叶曦的位置上看，自己这个后来出现的人，好像确实就是破坏了她家庭的那个人。

一个不该来的外人。

于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跟你爸爸是认真的”，或者“我不会抢走你爸爸”，但看着叶曦那双眼睛，这些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很苍白。

和叶曦谈完，于姜心情沉重地走出咖啡馆。

方淼果然还等在门口。

见于姜出来，方淼走上前，她的态度比于姜想象中要平静。

她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很理性地对于姜说：“于小姐，我们聊聊？”

不等于姜回答，她便继续说道：“今天这一幕，想必你也看明白了，曦曦的态度很坚决，她无法接受你，西宸他很爱女儿，这一点你清楚，现在孩子用这种方式反抗，他夹在中间，非常痛苦。”

她顿了顿，看着于姜的眼睛，“你还年轻，条件也好，完全可以找一个没有这么多复杂情况的，开始一段轻松的感情，而我和西宸，有孩子这个永远的纽带，有共同的过去，就算不复婚，因为孩子，我们也永远断不了联系，你确定你要一直活在这种，随时可能被一个孩子的电话，一个前妻的出现而打扰的生活里吗？”

方淼的话，一下一下，把于姜一直不愿意去仔细想的，这段感情里面最麻烦、最让人难受的地方，都给剥开了。

好的，坏的，有利的，没利的，都被她清清楚楚地摆在了桌面上。

每一个字，都正好敲在于姜心里最没底的地方。

于姜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得体从容的前妻，再想起刚才咖啡馆里那个带着恳求的小女孩，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来，一下子传遍了全身，让她忍不住想打哆嗦。

回到家，于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很久。

叶曦带着哭音的请求，方淼那些冷静又实在的道理，在她心里来回地拉，又钝又疼。

她知道，那些话里面，肯定有方淼故意说给她听的部分，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但是，她又没办法说那些话是假的。

那个孩子，是真的没法接受自己。

而叶西宸，他那么爱他的女儿，他绝对不可能不要他的女儿。

她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难题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放弃叶西宸，她舍不得，心里疼得要命。

不放弃，那以后这样的日子怎么办？

每次叶西宸去见女儿，她会不会都像今天这样胡思乱想？

每次前妻打来电话，她会不会都心里一紧？

这样的生活，真的能过下去吗？

她心里乱糟糟的，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来，还没等她决定要不要跟叶西宸好好谈一次，就在几天后，方淼的电话又打来了。

电话那头，方淼的声音传来，这次，语气里带着一种很明显的“告诉你一声”的感觉，甚至有点故意让她知道的意思：“于小姐，跟你说一下，我和曦曦现在在西宸出差的那个城市，他正陪着我们在这边玩呢，这个事情，他大概没跟你说吧？”

于姜拿着手机，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她觉得全身的血，呼地一下全都冲到了头上，让她一阵发晕。

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牙齿都有点想打架。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自己，不让声音抖得太厉害，哑着嗓子问：“是吗，他现在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方淼好像轻轻地笑了一下，于姜不能确定，但她听到电话背景音里，有那种游乐场里很常见的吵闹声，音乐声，还有小朋友的嬉笑声。

方淼的声音传过来：“他啊，正等我们呢，曦曦在玩旋转木马，玩得不肯下来。”

于姜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判断方淼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故意说出来气她的，是挑拨她和叶西宸的关系。

她只知道一个事实：叶西宸又一次瞒着她了。

在她因为他的前妻和女儿的事情，心里难受得要命，吃不好睡不好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他对自己说实话，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时候，他选择了不说，又一次和她们母女俩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她于姜怎么也进不去的，“一家三口”的圈子。

信任这个东西，原来那么脆弱。

就在这一刻，哗啦一下，全碎了。

之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退让和挣扎，在这一通电话面前，都变得特别可笑，特别没有意思。

她之前积攒起来的所有想要坚持下去的勇气，想要和叶西宸一起面对问题的力量，一下子全没了，被抽得干干净净。

她什么也没再说，连“再见”或者“我知道了”都没有说，直接伸出手，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于姜觉得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灰蒙蒙的一片。

心里那个她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叫做“爱情”的房子，塌了，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片。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