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遭罪,那怎么行?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周盈汐脑子一动心一横,逆施神脉心诀,趁监视在旁的丫头不注意,小心聚了两股细细的内力气劲到手腕,摸手腕时仔细摸了个脉,确认像是如盘走珠的“喜脉”后,马上就是一个倒地晕倒。
不仅撞翻了一旁的凳子弄出了动静,还把半边肩膀撞得发疼。
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就需要这么大个动静才行。
周氏那堆学生还没有全部教会,不会让她就这么晕死在屋里,一定会找大夫来诊脉。
不过半日,就有人将消息报给宁咏朝。
“什么?”宁咏朝难得脸色诡异万分,“什么叫周氏的族医给她诊出了喜脉,不知该如何是好,差人送消息来问我?”
宁咏朝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周盈汐这女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周盈汐哪里会管宁咏朝怎么想,反正都已经是互相伤害了,谁还顾得了他高兴不高兴,得先把自己救了再说。
这被诊出喜脉后,周盈汐大半晌才“悠然转醒”,听见身边的族姐族婶等等女人关怀的声音,可不得好好把小夫妻闹矛盾的别扭架势给拿出来。
宁咏朝的名字也直接叫了,哭哭唧唧的埋怨也铺垫了,接着就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为什么是宁咏朝这不好相与的亲自送她返回周氏本家了?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人共乘一骑?为什么那么了解她修行周氏绝学的精进之处?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她厉害?又有谁见过惜字如金的宁咏朝话这么多?……
为什么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一切的反常,会是什么原因呢?
对啊,族里的女人们,你们说为什么一个冷硬的男人,对我会如此的与众不同又反常呢?快想想啊。周盈汐在心里暗自鼓劲,就等着这这七大姑八大姨以关切之资把话说到点子上。她呢,绝不会自己主动先说出来,免得影响到他们的判断。
只要他们一猜到还算合理的细节,周盈汐就哭哭啼啼地点点头,呜咽两声,抹了两把心酸泪,等着他们帮忙现编故事。
只有周盈汐才知道自己是有多累,当她真正自己上手教了周氏的这一帮同辈人后,她才从被两个绝世高手碾压的绝望中清醒过来——人跟人的差距真的巨大——她和宁咏朝这两人差距很大,同样,周氏同辈和她的差距也很大。
起初,她也怀抱着自己认真教两个学会了,就让他们去教,自己只负责看看关键就行。就算后面自己找机会跑了,他们有人学会了,也不会一直盯着自己。
反正这些设想的基础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教给族人也没什么。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群人她无论挑哪个看起来聪明的,最后都变得像榆木脑袋,根本听不懂也学不会。
掌力针气的基础变换都不会,就是切换要半柱香的那种,明明假死之前一起学的时候还是有几个能学会的,现在不知道是哪里单捞出来的歪瓜裂枣,连最基本的都学不会。总不能除了上一拨人,周氏整个家族这一代的好脑瓜都只留给了她周盈汐一个人吧?
三个月,这三个月啊,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真的是教到死都教不会无望啊!
偏偏旁边还有个记录的,要是发现不对就会问,为什么今天要这么说呢?上次为什么不是这么说的呢?
问我?!怎么不问问这些人呢?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啊!周盈汐要不是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真的想拖几个长老出来问问,这些人真的是周氏的子弟吗?怎么和自己的脑袋完全不一样?
要是再不想法脱身,这堆木头疙瘩要是半年后啥都学不会,那不得找她麻烦啊?反正他们不敢招惹宁咏朝,再借用一下宁咏朝的虎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马上就出问题了。
事情坏就坏在族里有的长老想顺水推舟,用她联姻去抱住宁咏朝这条大腿。
宁咏朝还在琢磨周盈汐又在使什么瞎招的时候,厚颜无耻的周氏已经安排族人去放流言了,说什么周家盈汐被探月阁当家强占怀了身子,如今被他宁当家抛弃赶回家,只涂一时放浪痛快一点责任也不想承担,简直不是男人。
满心以为这可能是真事儿的几个族姐,次日就期期艾艾地和周盈汐悄悄说,他们都知道真相了。吓得装孱弱卧床的周盈汐颤颤巍巍问,是知道什么了。
等她听完这个谣言后,心里已经不知道是该先给自己哭,还是先给周氏族人哭了。
她是想拖宁咏朝下水,但也只是想以家务事的名义把自己给捞出去。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个事情闹到满城风雨,再给宁咏朝加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罪状。
周家的那几个老头真的是太贪心了,难不成真以为宁咏朝会吃败坏名声这套?何况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夜里,周盈汐翻了几个身都睡不着。
地上陪床的丫头小心问着是不是孕期肚子发胀不舒服,要不要安排恭桶……那话还没说完最后两个字,突然就没声了。
一个冰凉又低沉的声音在周盈汐床头响起。
“周盈汐。”
该来的总会来,周盈汐躺在床上如条死鱼般长叹一口气,斜眼瞄了一眼来人,死气沉沉喊了一声“宁咏朝”。
之后,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宁咏朝先开口:“外面的话,是你让人放出去的?”
“不是。”
“那你是想让我娶你?”
“不是。”
“真怀了个孩子?”
“不是,是我逆施神脉心诀做的假脉象。”
“你还会这手?”
“被逼急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宁咏朝看不懂她这昏招到底是何目的。
“宁咏朝,”周盈汐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半跪着抓住他贴近床边的衣袖,“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你把我捞出去。
“你不知道,每天有十个笨蛋等着我教,每天十个。我无论是真心还是嫌弃,用尽了办法他们都学不会。他们害怕我藏私,所以每天至少有一个跟班守着我写记录,写我是怎么说怎么教的,会不断问我为什么同样的东西这一次这样教的,上一次就不是这样说的。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十个笨蛋,就没有一个聪明蛋。有时我就想,难道这就是不可逾越的天资差异?连最基本的都学不会。
“可是,不对呀,上一次,没有让人知道我是谁的上一次,明明有人是能学会最基本的功法的。但这次他们就是学不会,怎么教的学不会。是想用这个理由把我永远困在这里吗?
“可是不对,也不对啊,他们已经言明我身份,已经昭告所有人,我就是周氏当中掌握更完善绝学的周盈汐,让所有人都盯上我。他们要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让我即使可以走,也不敢出去。
“可我没法走,天天都被监视着,吃喝拉撒都有不同的人守在我旁边。我连跟二师父学的易容都拿不到材料施展。”
周盈汐跟着学周氏绝学的人算是师父,易容师父晚来一步,便被她叫做二师父。
“我就算有胆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不引人注意地逃出去……是你把我弄进来的。我就只想着要想法让你把我弄出去。”
颤抖的手,颤抖的声音,几近哽咽却始终没有哭出一点的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探月阁阁主,我只想到了他们会怕你,却没想到他们还想攀上你。我只想弄出些家务事的动静,悄悄解决掉一切。却没有想到他们会弄得人尽皆知,还说你……你……”
周盈汐说不下去了,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将自己的语调轻轻放平,让自己显得足够冷静:“其实应该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有探月阁,只要你想知道,你应该都知道了。我就是想问你,你肯捞我出去吗?”
宁咏朝静默了一会儿,让周盈汐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后才出声。
“若是我不肯呢?”
周盈汐松掉宁咏朝的袖子,一屁股坐在床上,发疯般地挠着自己头发一通怪叫:“啊啊啊——不肯就不肯吧,我又打不过你。”
周盈汐正在愁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就听见宁咏朝突然凑近悄声道:“你刚才那声把人招来了。”
“啊?”周盈汐忙从头发丝里抽出手,伸长脖子望向门外,果然看见一串串人影伴着灯火从远处赶来,映得门上的镂空雕花影影幢幢的。
“咳,该解决了。”宁咏朝轻咳一声,“得罪了,宁夫人。”
“什么?”周盈汐还没回神,就被宁咏朝长臂一伸打横抱入怀,吓得她赶紧搂住宁咏朝的脖子。
宁咏朝瞟了她一眼,往门前走了两步便停下。
突然,他气运丹田,以脚跺地,一脚将地面震出巨大的蛛网裂纹碎块,强大的气浪掀翻裂开的碎石砖块,向着四面八方快速轰去!
那一声震动地面的巨响后,是接连不断喷向四周的猛烈撞击,急匆匆赶来的周氏族人擒着火把提着灯笼,眼睁睁看着周盈汐住的屋子里一堆乱石喷射而出,活活将那闭合的门窗砸得稀烂,露出黑洞洞的女子寝房。那屋里桌木床凳子摆件挂饰等等就没有一样还是好的,全在同一瞬间被轰成碎片渣滓,即使是应当十分坚硬的地面也变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缺缝裂块,连地砖下面的泥块都被某种大力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