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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从没见过燕大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后来少年迷迷糊糊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若隐若现，耳边好像偶尔能隐约听到些声音，却没有力气思考。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放在了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身体没有知觉，意识也不听使唤得迷离不清，他发不出声音也没办法挣扎，最后的一丝意识也是勉强支撑的。
之后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其间少年又在不知不觉间睡去，梦中好似见到了些许奇怪的景象，梦中有烧得黑沉的大火、有短兵相接的激烈征战、有剑刃刺破胸膛的痛楚，痛得如此清晰，好似是熟悉又陌生的情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再一次昏昏沉沉的有了些意识的时候，耳边模糊地听见了有人对话的声音。
“是孤儿，没有家人。”
“长得很俊嘛，身体如何？”
“腿上有旧疾，后来恢复得还好，没再犯过，性格……有些孤僻，但是会听话的。”
“年纪轻不听话也正常，可以收下，跟着我们学得快的话，当上台柱子，待遇也算是很好的。”
先生……和谁……
那时少年昏昏沉沉的，耳边的声音也空洞着忽近忽远若隐若现。
“大人您就放心吧，只要他好好干，就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后来声音渐浅，慢慢地什么也听不到了，少年模糊着意识，心底却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他好想醒来，可是意识就好像被关进了灰蒙蒙的玻璃罐子，与身体剥离，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一直到……忽然有一盆冰凉凉的冷水猛地一下泼在少年的身上。
那一霎间少年突然就醒了，被吓得彻底醒了，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茫茫然地回了很久的神才缓过劲来。
可是环顾四周，眼前是昏暗又破旧的陌生房间，四周围着的是几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脸上挂着的笑似乎意味不明。
“欢迎上船小东西，尽快学会乖乖听话，今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喔。”
“你、你们是谁？我……我先生呢？”少年颤抖着声音，勉强壮着胆子开口问。
却只听得对面那男人一声轻笑，口中答:“你家大人……不要你咯~”
*
那日清晨燕落同小仆离开以后，少年过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傻傻地呆站了许久才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院子。
他似乎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走得失魂落魄的。
燕落去找凤凰了……燕落又去找凤凰了……
他很想去殿前等着，可是却又害怕，怕燕落不想见到自己，怕他见到自己会生气，怕他会把自己赶走。
于是就这么不知道该去哪儿地随处闲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叫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走动起来才行，不能停下，必须要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否则那堵在心里的东西就要忍不住爆发。
可偏偏就是在最糟糕的时候，便总是能冤家路窄地遇到那更糟糕的家伙。
“小侍童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扬着轻佻的语气自耳边响起，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能瞧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傲气凛凛的脸庞。
现在时辰分明还早，东宫学堂尚未开门，这小羽公子一行回来得这么早，大概就是特地为了顶着门的来看热闹罢。
只可惜这次挑得实在不是时候，少年心里快要烦闷到极点，根本不愿理会任何其他的，只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
但旁人才不愿就这么放过他，硬是要戏谑:“在晚宴上顶撞使节，目中无人，毫无礼数，还没被你家大人扫地出门吗？”
“是已经被赶出来了吧？能让你狂妄到现在已经算你运气好了，也不知道你家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个不懂礼数的小侍童早就该丢了，竟还送来学堂，难道还真能叫你当上将军不成？”
“我看就是你家大人看你烦，不想叫你在家呆着才给你找了点事干吧，哈哈……”
“劝你被赶走了就赶紧离开吧，皇宫可不让闲人随便出入，再赖着不走小心脑袋不保。”
那时一群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谈得有说有笑，少年终于被他们逼得停下了脚步，强忍着心底的烦躁，似是固执地说了句:
“先生，才不会不要我呢。”
少年声音很小，可是却被小公子听得清楚，他最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直击少年的心房惹火对方，于是故意扶在少年耳边，压低着声音，似乎也忌惮会被更多的人听见，就只说轻着声音给他一个人:
“是吗？这么稀罕你啊？不过那倒也能理解，毕竟出身是那样的，经历是那样的，也总要臭味相投，下贱归于下贱……对吧？”
“找死。”
那一个瞬间少年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也被击溃，理智崩盘，情绪决堤，再也忍无可忍地倾泻而出。
他抬手一拳打在身前人的面门，又不等对方反应地扯过衣领，反手又是一拳。
有赤色的痕迹湿哒哒的，顺着脸庞流落，对方大概从没想过他会下这么重的手，被他打得脑袋懵懵的，身体瘫软着沉了下去，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其他人望着，被吓得愣在原地，只颤抖着声音骂他:“你、你这小子是不是疯了啊？你只是一个小仆罢了！怎么能……”
话音未落，苏沐惊猛然间抬起的眸光凶狠地与他们对视，一股阴冷的气息便阴沉沉地砸下来，逼得人寒毛竖立，毛骨悚然。
他眸中透出了野兽一般的杀气，是那些从小长在呵护中的少年们从未见过的恐怖，他纵身朝着众人的方向直冲冲地砸过去，拳头砸在地面上，竟给青砖也砸出了裂痕，猛烈的气浪将众人推开了很远。
他们被少年的模样吓坏了，大喊着落荒而逃。
而少年没再理会他们，只回身又走到那瘫在地上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的钱羽面前，扯过他的衣领，一双冷淡的眸子望着他。
钱羽紧咬着唇齿问:“你……是疯了吗？”
可少年不理会，就只好像中邪一样的自顾自地道:“你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吧，说话，要负责。”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可是钱家的……”
“那又如何？你既然打不过我，那么是死是活，我说了算。”
“！”
钱羽眼眸骤颤，是死是活？莫非他这一次还真想杀了自己不成？
于是开口的声音也颤抖着:“你该不会……”
“既然说了，就该做好觉悟了。”
少年的语气同那毫不犹豫砸下去的拳头一样冰冷，他心里只一腔想着——先生是我的，绝对不可能离开先生的，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妄言！
可是一直到他昏倒在燕落面前，又再从那个炼狱一般的狭小屋子里苏醒，便再没见到燕落的影迹……
被丢下了，还是被丢下了，此前担惊受怕过无数个日夜，可是也从没想过竟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为什么？
先生不是最心软的吗？为什么这一次待他如此狠心？
先生难道不心疼我了吗？就这样不要我了吗？
果然，只靠想是没用的……
那时候房间里没有人注意到，少年那嘴角似乎轻浅泛起的一丝邪笑。
没关系的，等我从这儿出去……等我从这儿出去……
燕落，绝对不可能让你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