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林,越往深处,越是人迹罕至。参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天光,使得林间幽暗潮湿,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灵气,却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这片原始山林格格不入的陈旧香火气,那是地图上标示的古观方向传来的。
严宇腌行走其间,步伐沉稳,但心神却高度集中。一方面要警惕可能出现的假货“自己”或其他敌人,另一方面,体内那被血月波动强行稳定的身份状态,如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再次失衡。
与假货的对决,以及追溯“替身骨”源头时感受到的来自混沌存在的恶意窥视,都像是一把把重锤,敲击着他灵魂深处那关于“我是谁”的基石。
阎王爷?
迷失的转校生NPC?
还是……其他什么?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寒玉”碎片,那温润的触感和纯净的寒意,似乎能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一些。《幽冥录》残卷也安静地待在他身侧,散发着稳定的冰蓝光晕,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实习马面紧跟在后,巨大的马蹄努力放轻,但依旧不免在松软的落叶上留下深深的印记。阿指则显得活跃一些,三个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被林间窜过的小兽吸引,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弹幕(气氛依旧有些紧张)】:
【“这林子好深啊,感觉古观肯定不简单。”
“大佬好像一直在思考的样子。”
“是在担心那些假货吗?”
“希望古观里能有线索,帮大佬稳定一下状态。”】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树木逐渐稀疏,隐约可见一座掩映在苍翠之中的青黑色道观轮廓。那道观规模不大,看起来年代极为久远,墙体斑驳,瓦片上长满了青苔,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古朴与寂寥。
越是靠近,那股陈旧的香火气便越是明显,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却让严宇腌灵魂深处产生微弱悸动的熟悉气息。
是钥匙碎片的共鸣!而且比“寒玉”碎片的感应更加清晰、强烈!
就在严宇腌即将踏出道观前那片最后的小树林时,异变再生!
并非敌人来袭,而是源于他自身!
他猛地感觉意识一阵剧烈的恍惚,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重组!
不再是幽暗的山林和古朴的道观,而是变成了一片浩瀚无垠、星辰璀璨的虚空!脚下是冰冷的、仿佛由规则凝聚而成的神座!周身环绕着的是臣服的低语与轮回的叹息!
阎罗殿?不,是比阎罗殿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地方!是执掌阴阳秩序的核心!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身普通的衣物,而是由最深邃的黑暗与最纯粹的星光交织而成的帝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藻遮挡了部分视线,却更添威严!
手中握着的,也不是“寒玉”或《幽冥录》,而是一柄仿佛由时间与命运长河凝聚而成的权杖!
这是……阎王爷真正的姿态?不,似乎比那更加……崇高?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记忆洪流,夹杂着无尽的威严、孤寂、以及对天地法则的深刻掌控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此刻脆弱的意识屏障!
“吾乃……幽冥之主……万古独尊……”
一个冰冷、浩瀚、仿佛来自宇宙初开之时的宏大意念,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试图覆盖、取代他现有的认知!
这是……他第二身份——【阎王爷】——被封印的、属于神位本源的记忆和力量,因为靠近同源碎片(古观中的钥匙碎片)而被强烈引动,即将强行苏醒!
“不……不行……”严宇腌(现有意识)发出痛苦的闷哼,抱住了头。他能感觉到,如果让这股属于“阎王爷”的完整神格意识彻底苏醒,以他目前混乱的状态和血月波动的压制,结果很可能不是恢复力量,而是意识被这过于庞大的神格同化、吞噬,变成一个真正无情无欲、只剩下神位职责的“天道工具”!届时,现在的“他”将不复存在!
这与那些假货的模仿不同,这是来自他自身本源最深处的、更加致命的危机!
实习马面看到严宇腌突然停下,抱头痛苦挣扎,周身气息在浩瀚神威与虚弱凡人之间疯狂闪烁,吓得魂飞魄散:“严哥!您怎么了?!又身份冲突了吗?!”
阿指也焦躁地围着严宇腌打转,发出不安的叫声。
【弹幕(急得团团转)】:
【“大佬!坚持住啊!”
“是阎王爷的神格要苏醒了吗?”
“好像很痛苦!会不会被吞噬?”
“那个血月波动呢?快起作用啊!”
“古观里的碎片在搞鬼?”】
严宇腌咬紧牙关,灵魂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一股是冰冷浩瀚、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力量的神格本源,另一股是他历经磨难、融合了诸多经历(哪怕是混乱的)而形成的现有意识。
血月波动在这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下,变得岌岌可危,那脆弱的平衡即将被打破!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神格洪流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安静待在他怀中的新扣残魂,似乎感应到了他极致的痛苦与危机,猛地闪烁了一下!
一缕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熟悉的、带着担忧与鼓励的意念,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星火,传递到严宇腌几乎要被冻结的意识核心。
“严……宇……腌……”
不是“阎王爷”,而是他的名字!是新扣在叫他!
紧接着,实习马面那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呼喊也穿透了神格的轰鸣:“严哥!醒醒!您不能有事啊!”
阿指三个脑袋蹭着他的腿,发出呜咽声。
还有……那些吵吵嚷嚷的、一直陪伴着他的弹幕……
【“大佬!顶住!想想新扣大哥!想想马面兄和阿指!”】
【“你不仅仅是阎王爷!你还是你自己啊!”】
【“别忘了你要查清的真相!要给新扣大哥报仇啊!”】
这些微弱却真实的联系,这些属于“严宇腌”这个个体的羁绊与情感,如同无数根坚韧的丝线,牢牢地拽住了他那即将被神格洪流卷走的意识!
“我是……严宇腌……”不是阎王爷!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在灵魂深处呐喊,“阎王神位……是我的力量……而非……我的主宰!”
他不再抗拒那涌来的神格记忆与力量,而是尝试着以现在这个“我” 为主体,去理解、去接纳、去掌控!
他看到了宇宙初开,阴阳分立,幽冥秩序建立的宏大景象……
他看到了自己(或者说,阎王神位的前身)如何执掌权柄,审判众生……
他也看到了那冰冷神格之下,亘古不变的孤寂与……一丝被规则束缚的不自由?
他明白了。这阎王神位,既是无上权柄,也是一道最沉重的枷锁。一旦被其完全同化,固然能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但也将彻底失去“自我”,成为维系阴阳平衡的一个冰冷零件。
他不能这样!
他要力量,但他更要守住“严宇腌”这个存在!
“以我之名……”严宇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那光芒甚至暂时压过了神格的冰冷,“统御幽冥,而非……被幽冥统御!”
他强行引导着那汹涌的神格洪流,不再让其冲击意识核心,而是将其导入灵魂深处那轮血月虚影之中!
既然血月波动能暂时平衡身份冲突,那么,能否用它来……容纳这部分过于强大的神格力量?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血月本身就来历不明,充满诡异!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嗡——!
血月虚影在接触到那磅礴神格力量的瞬间,猛地膨胀、闪亮起来!原本虚幻的轮廓变得凝实,表面浮现出无数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暗红色纹路!
它仿佛一个贪婪的容器,疯狂地吞噬、吸收着那试图苏醒的完整阎王神格!
严宇腌感觉灵魂仿佛要被撑爆,剧烈的痛苦远超之前!但他死死守住意识清明,引导着,控制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汹涌的神格洪流终于渐渐平息,大部分都被那轮变得凝实了许多的血月虚影强行吸纳、封存了起来。只有一小部分最精纯、与他现有意识较为契合的幽冥之力,如同溪流般,缓缓融入他的魂体,滋养着他之前消耗的力量,却并未改变他的核心认知。
冲突,暂时平息了。
严宇腌猛地喘了一口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魂体模拟),几乎虚脱。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挺过来了!
现在的他,依旧是“严宇腌”为主导意识,但对阎王权柄的理解和掌控,似乎更深了一层。而那轮血月,在吸收了部分完整神格后,似乎也发生了一些未知的变化,与他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却也更加……莫测。
实习马面看到严宇腌气息稳定下来,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恢复了清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阿指也高兴地摇着尾巴(如果它有的话),三个脑袋蹭着严宇腌。
【弹幕(欢呼雀跃!)】:
【“撑过去了!大佬牛逼!”
“好像因祸得福?对力量理解更深了?”
“那血月到底是什么?居然能吸收神格?”
“总之现在是好事!大佬还是那个大佬!”】
严宇腌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古观。
刚才的危机,固然凶险,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所处的困境与未来的道路。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依旧普通,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历经淬炼后的、内敛的威严。
“走吧。”
他迈步,正式走向那座隐藏着下一块钥匙碎片、也可能隐藏着更多秘密的古老道观。
第二身份阎王爷的危机暂时解除,
但血月的异变与古观中的未知,
预示着前路依旧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