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湮星舰。”舒眷拍了拍舰身残片,“很轻啊这个材质,现在好像已经不是这样的了。”
“这是能找到的最后一架,其余的都已经销毁了。”乔宴看着那些她找回来的残片,零零碎碎的。
当时因为爆炸,燃油箱附近完全炸毁,最前方指挥台因为爆炸解体,燃烧殆尽。
“销毁?”舒眷不敢置信,“阳锆这样的材料能全部销毁?你知道那东西少到什么地步了。”
“我知道,我也没明白。”乔宴摆弄着指挥台,“核心应该在指挥台,你能帮我恢复吗?”
“疯子,毁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能无中生有?”
她上前摆弄了下,居然还真的找出半块核心,“你真找到了?”
舒眷不知道她为这半颗核心花了多久,憋了半天最后开口说了句,“疯子。”
核心虽然被恢复到能用的状况,但毕竟经历过一次爆炸,最后换掉的零件更多。这还算原来的核心吗?舒眷平常不太探讨这些偏哲理的话题,不过这里面仍旧放着一半原先的储存模块,做出外壳的那天她对乔宴说:“现在应该算是全新的湮星舰了,说不定你也得和它一样,带着过去走向未来。”
当时乔宴说什么了?舒眷有些想不起来了。
“你让我在这里炸毁飞舰?你疯了!”那个声音充斥着不敢置信。
小露的显示屏反着淡淡荧蓝色光芒,这是它储存器里存下的一段录音,当时所有飞舰都会装有监控设备记录远征军的一举一动。
“我懂了,你是准备把我耗死在这里!你当时承诺的东西全都不会给我!我早该知道的!”那个声音明显狂躁起来,但在小露镇静的荧蓝光中却像是绝望的呼喊,死前的哭嚎。
“你有想过我知道你多少事吗?”他怒极反笑,“我知道你肯定容不下我,但你以为我什么准备都不会做吗?炸毁飞舰?你以为有这么容易?你这种猪一样的脑子,靠着前呼后拥才坐上这个位置,没想到乔宴根本不吃你威胁的一套吧?她是被卖到远征军里来的!你!”
录音里传来爆炸声,但却在最响烈的时候戛然而止。
录音结束了。
当年沙漠异星上的事情沸沸扬扬,除了乔宴其他人没有回来,就是乔宴都已经去了半条命,那样的惨烈。远征军带着当时最高效的武器,防护等级最高的衣服和飞舰,只剩一个回来是现在人无法想象的惨。
根据乔宴的叙述,还是在即将返程前。
现在站在实验室的人都突然的得知了,飞舰炸毁是有原因的,这也许根本就是一场**。
“老师,它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播放这段录音。”学生惶恐地说,“这是,真的假的?”
“闭嘴,给乔宴打电话。”舒眷上前去看那台机器人,她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了,小露一半的核心是湮星舰的。从她被修好后一直在乔宴的家里待着没单独出去过,那现在这段录音是什么很明显了。
南雅音就在舒眷身后,乔宴才和他讲过这些事情,因为燃油泄露导致飞舰炸毁。
她遭受了这些年的非议,当了那么多年的“凶手”,全都是假的。
“她的电话打不通。”南雅音愣怔地说,看起来反而比舒眷都要冷静。
“那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她去哪了。”舒眷让人把这段录音录下来,她一定要发给乔宴。
“我知道她在哪。”南雅音想起她说的话,秘密基地。
那间阁楼。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舒眷拿好刚刚录完音的终端。
南雅音担忧地看了眼抓着小露手的南书音。
舒眷立马会意,拍了旁边的学生一把,“带好那个小姑娘,给她看看书上上课,困了就让她睡,饿了就给她吃,轮流着看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悬浮车很快就开到老城区。
因为长久没有人来处理,老城区的草木疯长,大道两边的树杈接在一起,本就黑洞洞的天更加黑沉寂静。
南雅音从来没觉得老城区这样冷过,他搓了搓手把终端拿出来又打电话过去。
果然还是没人接。
“哇,这小区,有点年头了。”舒眷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感叹,“我倒是没想到居然只有步梯。”
“没什么人管的地方。”南雅音走得急,一步能跨三个阶,舒眷在后面跟的膝盖疼,小腿重得像是灌了铅。
舒眷没敢搭话,她一个Alpha缺锻炼到了连Omega都赶不上的程度吗?死要面子,只能硬跟。
总算是走到那个被藏起来的小隔间,房门是锁不上的,谁都能打开。以前还以为很安全,从南泽发现他在那里藏了钱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把门打开走进去,屋子里没什么变化,最多是抽屉好像有点问题,感觉歪了点。
舒眷走进来刚倚着桌子想歇歇,抽屉“哐当”就掉下来,这次没有人拿腿托着就这么砸在地面上,玻璃瓶摔碎,五彩的糖果掉落一地。
舒眷惊叫一声,“哎哟吓死我了!这怎么了?这抽屉腐成这样了谁还硬给它安上去了真是的!”
本子还在,糖还在,只有人不见了。
南雅音感觉自己怎么都追不到乔宴,着急又无助。
“她在的,起码几个小时前在。”南雅音急躁地咬着手指关节,“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舒眷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老神仙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管她,再给她打电话。”
“打不通。”南雅音颓丧说道。
“打不通也打。”
-滴滴-
突然南雅音口袋里的终端响起来,他的联系方式总共就那么一个人,这还能是谁,只有乔宴。
南雅音迅速接起来,急促问道:“你在哪?我去老城区了,我没找到你。”
没有声音回应他。
“乔宴,乔宴!”
南雅音不知道他的声音早就无法传过去,乔宴的终端就被她放在自己衣服口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打了个电话。
她此时正在家中卧室,从衣帽间中翻出一张轮椅来。
乔宴清楚了,这个人不过是想刺激她,让她的腿再次“断”掉,失去行走能力。
不过这次要让他算盘落空了,就像乔宴所说她不会让自己有致命的短板。
卷起裤子,在她右侧大腿中段环绕她的切割处是一圈金属薄片,她无法抵抗的过去可以用工具强行让她行走。
她摸着侧边的按钮,细微的电流让她恢复了一点知觉。
乔宴安坐在轮椅上,等着那个人来找她。
不出她所料,人很快就来了。
声音沉重,脚步却虚浮,乔宴闻到一股酒臭味,她是不喝酒的,家里就没有存酒的习惯,还从来没这样被酒熏过。
那人先是“嘿嘿”了两声,打了个酒嗝,“按理说呢,你的事我是管不着的。但你和南雅音那小子关系好的蜜里调油,他是我儿子,那我也能算得上你半个老子。”
南泽?乔宴没想到来的会是他。
“可惜。南雅音那畜牲,没拿自己老子当老子,我伤心啊。”南泽做了个哭脸,却不难看出他脸上算计模样,“你看看,你这么有钱,住的铃兰区别墅区,丈人上门了居然连招待都没有,伤人心得很。”
南泽喝醉了话就讲得多,他一路虚浮着走进来,乔宴被酒臭熏得皱着眉头。
“不过你也蛮可怜的。”南泽说,“你不知道吧,那小子16岁就生小孩了,比他老子厉害,老子都是成了年才去搞的Omega。你不知道吧,那个小东西就是他生的。”
随后又是一阵阵淫猥的笑声,乔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南雅音举着终端,他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在听见南泽的声音后就没继续叫。
直到他听见南泽说,南书音是他生的。
荒唐,这是他第一个想法,再然后是怕。
他怕乔宴真的信了,年少产子,伴着不自爱不检点,放荡。乔宴对他好,他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她可能喜欢自己,他就害怕乔宴会因为这些不再喜欢他。
但这本就幻想,幻想就是脆弱的。只要一句谎言就能让人怀疑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惊惧让泪水像是蛛丝一样爬满他的整张脸。
他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喜欢也好爱也罢,是没法在一瞬间的清醒后就彻底消除的,他就是会沉沦在从来没感受过的温柔和浪漫,渴望能被无限度的包容对待。
他喜欢乔宴早上起来时逆着光浅淡的笑容,喜欢她点到即止的安抚,喜欢她因为担心他和他争论又无奈地妥协。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才承认自己喜欢她,为什么非要是被人污蔑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乔宴你不否认,为什么,乔宴你不追问!
南雅音那腔终于无处可去的爱意和恨意化成难以愈合的陈年伤疤,在老城区淅淅沥沥下了许多年血色的雨。
铃兰区真的下雨了,雨点拍落在窗户上。
乔宴心想自己还要听多久这些话,南书音骨龄五岁,南雅音今年20,按照他的说法南雅音应该15岁生产,那么他14岁左右就怀了,但看记录他应该是16岁分化。
一戳即破的谎言叫做胡说,未经证实没有证据,叫做臆测,这只能说明南泽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乔宴摸着腿上的按钮,将力度调大了些。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实验大楼里吃晚饭吗?
乔宴想着忽然笑了下,等一切都结束了一起去惊蛰星上度个假吧。
那里有相当漂亮的风景还有和白露星不一样风味的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