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海港处更是空寂无人。
祝颂安一路小跑至围栏旁,凝望着远方的海面。
灰暗的天空下,深蓝色的海水与天际相接,灯塔的光芒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洁白的雪花覆盖了整个沙滩。
陈时煦走近从祝颂安身后走近,双手插在口袋里,“不下去看看吗?难得没人。”
祝颂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可以吗?”又望向空无一人的沙滩,脖间的黑色羊绒围巾被吹得翻飞。
“当然可以。”陈时煦伸手帮祝颂安把围巾又围了一圈,遮住了祝颂安小半张脸,只露出明亮好看的眉眼。
他后退半步,故作认真地打量祝颂安,嘴角带着笑意,“颂安,你像只北极熊。”
祝颂安闻言,立马回头瞪了他一眼,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带了一丝埋怨,又注意到陈时煦胸前的相机,“哪里的相机啊?我不记得你带相机了。”
“找工作人员租的,拍点雪景回去看。”说罢,陈时煦率先转身走向石阶,“要踩实我的脚印走,当心暗冰。”
积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祝颂安低头数着石阶上被海盐蚀出的孔洞,忽然听见身后快门声。抬头正撞见陈时煦放下相机,镜头还对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尖。
“删掉!”祝颂安扑过去抢相机,靴子却陷进松软的雪里。
陈时煦伸手要扶,反被他拽着袖口踉跄半步,两人堪堪扶住生锈的铁链才没摔倒。
“怎么这么大反应?”陈时煦将歪斜的相机带扶正,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动。
随后取景框转向祝颂安,屏幕里定格着少年垂眸的身影,“你看,多好看。”
祝颂安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还是看到屏幕里好看的自己。
可祝颂安不习惯拍照,那种被镜头捕捉的感觉很奇怪,他不喜欢。
“要不……”他喉结滚动着吞下半声叹息,“算了,你留着吧。”
忽然笼罩过来的冷檀香让祝颂安绷紧脊背。陈时煦不知何时凑得这样近,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耳廓:“讨厌被拍?”
“嗯。”祝颂安坦白地回答。
金属机身发出清脆的“滴”声。
祝颂安转头时,正看见陈时煦的拇指抹过删除键,屏幕上自己的残影碎成星屑。“你……”他茫然地盯着空荡荡的存储界面。
陈时煦说:“本来就该提前征求你的同意的。”
祝颂安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松了又紧:“其实不用……”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在祝颂安的额头,陈时煦附身与他平视,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祝颂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颂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做出让步。”
“还有,颂安,”陈时煦笑着轻声道:“你能这么坦白地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祝颂安感觉心脏突然跳错了节拍,随即泛起浓浓暖意。
陈时煦本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陈时煦,”祝颂安抬起头,声音闷在围巾里,“我也有个秘密,你愿意听吗?”
陈时煦抬手的动作顿了顿,他低下头,看着祝颂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湖面。
“当然。”陈时煦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地颤抖。
祝颂安看见陈时煦睫毛处,落了几片未化的雪花。“其实……在每次易感期,我都会做同样的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被海风淹没,“梦里,你一直陪着我。你的信息素味道让我很舒服。”
陈时煦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眼神却示意祝颂安继续说。
“还有……”祝颂安的手指绞着围巾边缘,“你的成人礼,我很介意邀请函是柏康替我要来了,而不是你亲手给我的。”
祝颂安继续说:“你的生日礼物我准备很久,可我又怕你不喜欢……”
“颂安……”陈时煦打断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祝颂安却抬手捂住他的嘴,“先让我说,我怕一会儿我就不敢说了。”
陈时煦点头。
祝颂安说:“我受伤那天,我很难过,我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你,我总觉得你会保护我。”
一个alpha说出希求别人保护自己的话,仍谁听了都会觉得可笑。
一个占尽所有造物主偏袒的物种,竟然还需要保护。
但陈时煦听到祝颂安这样说,只觉得心疼,他紧紧握住祝颂安的手,认真地倾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那天晚上,其实我很清醒,我看到你腺体上我的牙印,像是盖了我的章,”祝颂安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轻声笑了笑,“我那个时候就想,我就只糊涂那一晚,只占有你那一晚。”
“可是,你后来对我表白,我下意识想要退缩,因为你很好,我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人,而不是我。”
祝颂安的眼角滑下泪珠,他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可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好。”
从小到大,所以的考试,他没有出过前三名。
新生营的训练,那群比他高大魁梧的alpha也都被他打败。
他在爆破方面的天赋无人能比。
更何况在射击方面,他也丝毫不比陈时煦差。
祝颂安抬头看着祝颂安,“所以,陈时煦,你可不可以多爱爱我?”
“颂安。”陈时煦轻声唤道,指尖微微发颤,但还是强忍着伸手拉下对方的围巾。
少年泛红的脸颊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像清晨沾着露珠的玫瑰花瓣。
“我想,哪怕我说一千次一万次我爱你,”陈时煦红着眼,嘴角却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说:“你或许仍然会觉得忐忑,会犹豫,会害怕,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一个不会让你觉得唐突的时刻。可是后来我发现,关于你的事情,我总是准备不好。”
“在你受伤的那几天,”陈时煦的声音也在发颤,“你总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我不想你难过,我想让你知道,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我很喜欢你,我很爱你。”
“我知道那个时候说那些很突然,但我总是害怕,如果我那个时候不说,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陈时煦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直视祝颂安:“给我一个以后多爱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祝颂安点头,已是泣不成声。
陈时煦凑近,轻轻舔舐他的眼泪,像捧着宝贝一样双手拖着祝颂安的脸,笑着说:“谢谢你,颂安。”
谢谢你,给我爱你的机会。
雪越发大起来,落在两个人的发梢,肩上。
陈时煦抵着祝颂安额头,笑着问:“颂安,我们这算不算白头?”
祝颂安想起自己飞快流逝的生命,没有说话,只是凑近,亲了亲陈时煦的嘴角。
陈时煦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伸手揽住了祝颂安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雪天接吻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陈时煦想。
在酒店房间门口,他摸了摸祝颂安的衣服,才发觉衣服早已湿透,他有些懊悔,但祝颂安却看穿了他的想法,摇着头说:“其实不是很冷。”
陈时煦像无理取闹的孩子,拧了拧祝颂安的衣角,落下一滴水来,立马大呼小叫:“都湿了,还不冷!”
他往前推着祝颂安,“快进去,你快去把衣服换了,要不然着凉要感冒了。”
祝颂安刷了房卡进去,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时煦,问:“你不进来吗?”
“开了两间房。”陈时煦晃了晃手里的房卡,随即故作可惜地眨眨眼。
但眉眼抛给瞎子看,祝颂安却点点头,说着“晚安”伸手就要来关门。
“颂安,”陈时煦叹了一口气,问:“只有晚安吗?”
祝颂安握着门把手,站定。“我以为我们会是一个房间,像在宿舍那样,”他解释道,“所以我没有准备睡前要说的话。”
陈时煦“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祝颂安板着脸,一副严肃认真模样。
刚才的回答显然是他认真思考过的。
陈时煦向前倾了倾身子,上半身挤进门缝,两个人的脸相距两指远。
祝颂安能感觉到陈时煦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自己脸上,他不免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陈时煦却得寸进尺,又凑近了些,“可以亲亲你吗?”低沉的声音像在蛊惑人心。
祝颂安觉得自己的大脑宕机了,在那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乖巧地听着陈时煦的话,把嘴巴凑过去,在陈时煦的脸颊上亲了亲。
下一秒,冷檀香在空气中爆发。
陈时煦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纯情的吻。
他用力推了推门,不等祝颂安反应,就整个身子都挤进了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陈时煦俯身将祝颂安抵在玄关处,两个人的身型差让他做起这件事来很容易。
祝颂安红着脸神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局势。
陈时煦低头,轻而易举地吻住祝颂安的唇。
alpha的暴烈在这一刻展现地淋漓尽致,他用力地吸吮,指尖用力地想要将祝颂安压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祝颂安也是个alpha。
纵使他在感情上再迟钝,在陈时煦吻上他的唇的那一刻,他体内的占有欲也开始叫嚣。
“颂安……”陈时煦仍咬着祝颂安的下唇,“你嘴巴好软。”
祝颂安搭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蓦地睁开眼睛,直视着陈时煦的眸子。
空气里,桃子酒的味道也随之而来。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里交缠,越发浓郁。
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互为alpha的两个人,本能地还是会抗拒对方的信息素。
陈时煦用力闭了闭眼,侧身退后,“去洗澡吧。”
祝颂安点头,向浴室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红着脸问:“行李呢?”
“什么?”他的声音很小,陈时煦听得不清楚,他歪头凑近脑袋,“你说什么,颂安?”
“内裤。”祝颂安皱巴着脸,不好意思地蚊子叫。
陈时煦忍着笑,“我去给你拿,给我留个门。”
进了浴室,祝颂安不敢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荒唐又美好。
期间陈时煦敲门,“颂安,衣服我给你放门口的把手上了。”
祝颂安点头,又想起陈时煦看不到自己点头,大声说:“好!”
陈时煦回房间立马冲了个澡,他洗得很快,怕祝颂安在自己前面洗完。
不过还好,祝颂安很讲究,在洗澡这方面更不马虎。
陈时煦叫了服务,拿了两个人的湿衣服去洗。
他在房间来回踱步,开始盘算如何在祝颂安的房间内争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不过祝颂安显得在这些事情上很坦然,他洗完澡看见摊在地上的行李箱,又看了看站在窗边吹风的陈时煦,擦着头发问:“陈时煦,你不去你房间睡了吗?”
不等陈时煦回答自己想了很久才决定说“下雪了,房间好冷”的借口,祝颂安却自问自答:“床很大,可以一起睡。”
不过,他擦头发时不小心露出的耳尖,又暴露了此刻祝颂安的害羞。
陈时煦没打算揭露他。
这是又一个祝颂安可爱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