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咖啡厅靠窗第二张桌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道细小的刻痕。三个月前,我和顾沉坐在这里,我因感动落泪,他温柔地用拇指替我擦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双手后来会捧着林婉儿的照片,看她在聊天记录里谋划我的死亡。
窗外下着雨,和那天一模一样。店里的爵士钢琴曲放的是《Autumn Leaves》,我记得那天也是这首歌。琴键跳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着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敲得人心慌。
我点了黑咖啡,现在杯底已经凉透了。手机就摆在面前,屏幕上是那封邮件的最后一页。顾沉快来了,我能感觉到心跳在耳边咚咚地响,像在倒计时。
“你瘦了。”
我抬头看见顾沉站在桌边,深灰色大衣上沾着雨水。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睫毛颤了一下,像是想躲又不敢躲。
他坐下后习惯性摸出薄荷糖,这是我们在一起时他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喜欢这个味道。我把手伸过去,轻轻推开他递过来的糖。
“担心我死不了吗?”我问他。
他表情变了变,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你看到什么了。”
我把手机推过去,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些聊天记录像毒蛇一样缠上我们之间的空气。他盯着那些字,手指攥紧了餐巾纸。
“你说过她只是想吓吓我。”我说。
“现在她差点杀了我。”他声音有点哑。
“你觉得‘吓吓’该是什么程度?”我问。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知道她针对你。”他终于开口。
我盯着他,瞳孔一点点收缩,“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他又沉默了,这次比刚才更久。我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以为她只是吓吓你。”他说。
“所以你就看着?”我声音开始发抖,“任由他们绑走我?”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我想起地下室里那个夜晚,他们用电击棒碰我脖子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本能地想,要是他在就好了。
“我不是……”他开口。
“顾沉,”我打断他,“我以前真的爱你,但现在……我只希望你后悔一辈子。”
我站起来,动作太大碰倒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白色桌布上晕开,像极了那天我被他们关进地下室时摔碎的水杯。
他伸手想抓住我手腕,但我甩开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没有再追上来。
我转身要走,发丝扫过他的领带。那是我去年送他的,深蓝色,他一直很喜欢。
我走出咖啡厅的时候,雨还在下。我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肩膀。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但他没有追出来。
我拐进巷子,掏出手机,确认那份证据已经发送成功。云盘里的备份也设置好了自动报警的时间。
我正要把手机放回包里,忽然看见一张名片躺在夹层里。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过这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陈律师。
我皱眉翻看,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你父亲最近常来咨询遗产分配的事。”
我愣住了。父亲?他怎么会……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窗帘被拉开又合上的声音。日记本被合起来的样子。还有,我放在抽屉最底层的那条灰色毛衣,口袋里藏着便签纸的位置。
我猛地回头看向咖啡厅方向,隔着雨幕,我看见顾沉还坐在原位。他低头揉着那张餐巾纸,动作机械得像在发呆。
可我知道,有人在看着我。不只是他。
雨越下越大,我加快脚步离开。背后传来汽车驶过的水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街口。后座上,林婉儿嘴角含笑,唇膏是酒红色的,像血。
我快步穿过雨幕,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声。转进巷子时,风衣下摆已经湿透了。手机还在手里攥着,那张名片边角都快被我捏皱。
后背突然撞上砖墙,我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自己映在积水里的影子。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还在。
"苏小姐。"
我浑身一颤,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转身时差点撞到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他举着伞,脸藏在阴影里。
"陈律师让我来接你。"他声音很轻,"关于你父亲的事。"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父亲?他不是已经...不对,林婉儿的聊天记录里提到过什么。那天她说"苏家老宅"...
男人从口袋里掏东西,我下意识绷紧身体。他拿出来的是个U盘,黑色的,在雨里泛着冷光。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我盯着那个U盘,手指微微发抖。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穿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像在数心跳。我猛地转身,巷子尽头空荡荡的,只有雨水顺着墙流下来。
再回头时,男人也不见了。伞和身影都消失了,只有U盘孤零零躺在地上。我蹲下身去捡,指尖碰到塑料外壳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是咖啡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