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吹风,金九义站在凉亭内。低头,是一片池塘。
风吹得她心中纠结。
她是江湖著名的赏金猎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直是她行走江湖的原则。可是最近,她却打破了这个原则。
三天前,她遇到了一位姑娘。这姑娘额头点了一个花钿,身段弱弱细柳,气质如兰花优雅,自称是上京城宰相家的千金陈千兰。
当时陈千兰说:“我父当朝宰相,却不系朝政天下,一心只想让我嫁做长平王的小妾,我不想,希望姑娘可助我。”
彼时的金九义刚杀了一名土匪,身上带着些腥味。她本人对陈千兰这个请求很不在意,她说:“抱歉,我不接朝中人的单。”
陈千兰疑惑,眼角的黑痣小小一颗很淡很浅,她一抬眼如阴天绽放的牡丹花一样惹眼,她说:“为何?姑娘觉得我出不起钱?”
“不是,只是单纯的不接朝中人的单。”
“我只是深闺小女,算不得朝中人。”
金九义的眼角一闪,觉得陈千兰是个傻子。听不懂她说话?她只好解释道:“你父亲是当朝宰相,若我接了你这单,我恐怕会和你父亲脱不了干系。”
陈千兰幽幽噘嘴,道:“看来姑娘也贪生怕死。”
何来此说?金九义觉得她在挑衅自己。她辩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前有江湖英雄为大义赴死。我一江湖人断然不会贪生怕死,只是朝廷行事向来是不分青红皂白,我一条性命死在朝廷的冤刀下没关系,但如果仅是为了碎银几两就去做这种会掉脑袋的事,我怎能对得起自己?”
陈千兰听不懂,心中正疑惑金九义说的英雄大义是什么,她这么一疑惑时,金九义早就消失不见了。
就在她幽幽骂人时,伺候自己的小丫鬟春香来叫自己回去了。
她出门的时候坐了马车,也坐马车回到了宰相府邸。下车走进院子,她心情不好。如何才能解决嫁到长平王府做小妾的麻烦呢?气死她了,没想到金九义居然拒绝她了。
耳边,听到有声音在叫她。从天上来的。她一抬头就看见金九义趴在院墙上。金九义如月亮下的玉盘,她说:“陈小姐,若我答应你,可否帮我办件事?”
陈千兰:“当然可以了!什么事?”
金九义招了招手,陈千兰就走出了宰相府邸。
府邸外的柳树下,绿色茵茵,高大粗壮可挡住她们二人。金九义道:“我最近一个小弟失踪了,怀疑是进了朝廷做官,小姐可否帮我查查?”
陈千兰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不接触父亲的朝事,但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她乐着说:“好啊,五个月长平王小妾,五个月之内帮你找到此人。”
金九义一想,五个月时间太长,她不想,道:“能不能三个月?”
陈千兰:“不行!我和我夏哥哥需要五个月的时间在一起。”
一听是为爱私奔,金九义勉为其难答应了。
三天后,金九义履约嫁进了长平王府。作为小妾,她走的是偏门,甚至到了晚上都不见长平王进门。
金九义乐得自在,掀开盖头喝水。然后就去睡觉了。
江湖奔走,披星戴月,早起是惯例。金九义早早地坐在小院赏花。一个丫鬟上来给她敬茶,她看这丫鬟熟悉,认真一琢磨,这不是陈千兰那个丫鬟春香?
金九义道:“你家小姐现在可追上情哥哥了?”
春香道:“小姐昨晚就收拾东西跑了,现在不知道。”
大概是早双宿双飞了。金九义想。
这时,小院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丫鬟走进来报:“主子,长平王殿下和王妃娘娘来了。”
昨晚上不来,今日带着王妃娘娘来干什么?
到底是朝廷的王爷,金九义起身理了理衣服,想着不能给陈千兰丢脸。待她整理好,长平王殿下就带着王妃娘娘进门了。
二人如神仙眷侣,人间绝配,金九义看见他们心里兴起了这两个词。
长平王殿下走到了金九义面前,他道:“陈小姐起这么早,昨晚上睡得不舒服?”
她:“不是不是。”
他:“那便是长平王府的丫鬟没把小姐伺候好了?”
“也不是。”
长平王殿下俊脸英气端庄贵气,眉毛一扬吐出口暗暗吓唬她的话:“本王虽说深得皇上信任,但本王不喜奢华,对待下人也是能用就行,自然府上就没个正行,不比陈大人家可让小姐舒心,若是小姐过得不舒服,那就定是下人的错了,来,把这个丫鬟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来就这么凶残?
即刻一转,金九义心想这长平王殿下是在给她树威呢。她心中万般不平,忍住,拦住下人们拖拉那个丫鬟的脚步,她说:“殿下,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她们对我也很好。”
长平王殿下:“说了是她们的错,陈小姐就不要再给她们说请了?”
像是吃了把温柔的刀子不能吐出来,金九义又气又恨又懵,怎么着?这朝廷的人都爱这样给人无缘无故扣帽子?
她无所适从。
长平王殿下道:“时候还早,这位是我昨日迎进来的王妃,陈小姐以后若是不懂的、或者需要的可以找她。”
啊?一下子就转这么快?刚不还在处理丫鬟吗?这一瞬间就要让她拜见王妃了?金九义觉得,自己绝对进了一个极其让她犯迷糊的窝。就说不能接朝廷的单吧。
她只好笑道:“王妃娘娘好,我是陈千兰。”
王妃娘娘道:“妹妹好,妹妹应该比我大,可惜了。”
这话的语气怎么不对?和长平王殿下一起欺负她???????金九义心想,她这该死的!!!真的不该就这么草率地进入了王府,她后悔死了。
见金九义一直不说话,王妃娘娘的脸色阴黑了。她说:“这上京城我柳映雪虽然是小门小辈出身,但殿下爱我、疼我,我亦有着一手的好琴艺闻名上京城,妹妹以后还是得对我多笑笑。”
金九义彻底懵了,同时还很想笑。不是,她小门小辈到底为什么敢这么和她这个宰相千金这么说话的?就靠个男人的宠爱?真是朝堂江湖两面不同,柳映雪这样的女孩子放在江湖上绝对活不下去。
金九义算是想明白了,她说:“我这不是不认识姐姐吗?对不住,以后一定看见姐姐就笑。”
长平王殿下走到了桌子那儿坐好,柳映雪紧接着也到了桌子那儿坐好。金九义看着他俩,心里觉得这俩夫妻好像两只得意忘形的兔子!一个靠的是身份尊贵,一个因为是个傻子!
金九义转身,也走到了桌子那儿坐好。
长平王殿下的眉眼英气十足、一双天生的含情眼,他说:“此方小院本不该有人,之前也没什么添置,待添置好了,陈小姐也别随便糟蹋,近几日陛下崇尚节俭,为陛下分忧。”
金九义听进了耳朵里,心里没什么不舒服,本来她也不需要用王府的东西。她说:“明白,殿下放心。”
传说中的陈千兰不是娇纵跋扈,什么都要最好的?这怎么不一样呢?长平王殿下看着金九义,道:“陈大人什么时候来见小姐?或者小姐什么时候回门?”
金九义想起陈千兰和自己说过的话,道:“自然是三日后。”
长平王殿下心中疑窦,心想这陈小姐怎么好像个干干净净的白纸?问什么答什么?心中毫无波澜,传闻中不是娇纵跋扈、遇见不平就跳起来打架那种?真是奇怪,他说:“如果本殿下不许陈小姐回门呢?”
嗯?不许!!!金九义觉得这男人在挑衅她。可她现在不是金九义,而是陈千兰。不能按照自己的行为做事说话,这话要在平时她肯定是要反驳的,现在她不想反驳,只能做个乖乖鸟,小闺女。她说:“我父亲公务繁忙,殿下也是身兼数职,确实不适合因为我这点小事费心,自然是殿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去不迟,一切听殿下的。”
长平王殿下站起来走了。连身边的王妃娘娘也不想牵手了。金九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觉得不好,自己说错话了吗?得罪他了?
只下一秒,她就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直接飞上屋檐跑路。她可会武功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长平王殿下并不只是因为她说错话了,而是发现她并不是陈千兰,传闻中的陈千兰可娇纵跋扈,听说前不久还把街上的一家店铺的绸缎都抢走了,这样的性格和面前的这位完全不像。
他走到自己的书房内,拿起一只毛笔打算写字,未落笔,他道:“传周英来。”
周英即刻进来,手里拿刀。他说:“殿下何事?”
“去查查陈千兰。”
周英:“查身世?干了多少坏事?”
“本王怀疑陈千兰被掉包了,你去找陈大人要一幅画像,认识她的人也得熟悉熟悉。”
周英这就领命而走。
弄清这些事情就到了晚上,长平王殿下坐在书房内,周英把画交到长平王殿下的手上,他看这幅画和金九义一模一样。抬眼看周英,听他说:“陈小姐周围熟悉认识的人都没什么异样。”
那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陈千兰变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