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我真的没想骗你。”
江遐:“……嗯,”江遐安慰他,“61分挺好了,比及格还多了一分。”
安辰有些感动,想了想,问:“你读书的时候呢,数学好吗?”
“还可以吧……也是八十多分?”江遐说。
又出现一个八十多分,安辰狐疑,不甘心地问:“有成绩单吗?”
于是江遐开始翻以前的文件,给他找成绩单。
然而江遐的智脑文件夹里面存的大多都是大学时写论文的资料,成绩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老管家倒是比较关心他的学习,但也不方便深夜给他老人家发消息要成绩单。
所幸最后江遐还是在相册里面扒拉出了一张图片,是大学一年级某次期末测试的成绩。
江遐把屏幕给安辰:“看吧。”
前面是几门专业课,都是安辰看不太懂的法律名词,最下面才是公共课程,分别是体育和高等数学。
体育那一栏空着,江遐道:“身体问题,我申请了免修。”
安辰往高等数学成绩那栏看去。
97分。
安辰:“……”
江遐挑眉:“居然有九十多分吗,抱歉,以前没注意过。”
安辰想打人。
有人看似人畜无害,没想到竟然是邪恶的学霸。
安辰:“我最讨厌学习好的人了。”
江遐:“那你或许可以把我扫地出门——一家之主?”
安辰:“……”
安辰自我消化着怒气。
两人一起坐在台阶上,仰头看了会儿夜空里的星星,安辰问:“高等数学,就是高等级的数学吗?”
江遐:“……或许。”
安辰:“那我学的是什么?初等数学吗?”
江遐:“数星星吧,别说话了。”
江遐抬起手,轻轻捂住了小仿生人的嘴巴。
安辰:“唔唔唔。”
江遐低声笑了笑:“知道了。看星星。”
*
由于前一天的工作效率太低,具体表现为只收到一张折叠床还留作自用了,安辰骑着三轮来到回收站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忐忑的。
老头已经坐在大树下面喝茶水了,他今天罕见的没抽烟,因为翘了一天班,本来的烟已经抽完了,现在正等着进货。
安辰一进门,老头就朝他招手。
安辰脸拉得很长,从口袋里掏出两包烟扔给他,自己进屋找邹老板了。
“翅膀硬了你……”老头喃喃自语,飞快叼起一根烟,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鲸鱼似的喷出长长的烟柱。
江遐在树下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老头斜眉瞥过来:“你怎么也来了?”
江遐想了想,道:“我去机械厂上班,安辰顺道送我过来。”
他觉得“上班”这个词挺新鲜,而且用在这里似乎也比较恰当。
老头又看江遐一眼,继续抽烟不说话了。
两人各自沉默地坐在树下。
“抱歉,小兰姐,这几天生意格外不好做……”
邹小兰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因为紧张而喋喋不休的安辰,她有点好笑,故意表现得比往常冷漠,抱起胳膊,淡淡说道:“生意不好做,大家都不好做,安辰,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懂得事理的人,我想这种理由并不能作为你一整天拿不出一件废品的借口……”
邹小兰觉得自己像周扒皮。
安辰欲哭无泪,完全想不出还能怎么给自己开脱,说不出理由,只好开始不停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我……”
安辰突然想起来昨天江遐给他支的招——
对女老板撒娇。
安辰短暂地在头脑中构想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
太不靠谱了,不行不行。
邹小兰:“如果你撒个娇,我或许可以考虑把三轮车继续租给你。”
安辰:“……”
安辰像根柱子,戳在原地不动了。
邹小兰终于没忍住,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头发都在发颤,指着安辰,突然说:“别动!”
安辰莫名其妙,还是一张呆若木鸡的脸,就看见邹小兰飞速打开智脑相机,咔嚓一声开始录视频:“注意,看好了,此处非静止画面……”
安辰:“……”
安辰想撕了她的智脑。
视频画面中,安辰捂住脸,小声啜泣着跑掉了。
“怎么了?”一看见安辰捂着脸跑出来,江遐莫名就有些想笑,“老板欺负你了?”
安辰一言不发红着眼眶在他旁边坐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
江遐抬起头,废品站的女老板从屋里走了出来。
江遐没跟邹小兰说过几句话,但这姑娘其实很容易让人记住,每一次她都是穿着一身舒适近乎慵懒的衣服,有时是睡衣,有时直接穿着乡下大妈最青睐的花布衫,头发随意披散,脚下踩着拖鞋,慢悠悠往院子里一站,相当有女主人的气场。
江遐听来往的散户们说,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对象,这些风吹日晒的乡下人最喜欢信口开河的故事,常常私下讨论漂亮的女老板和那个叫乔格的小白脸仿生人是不是有一腿,传得有鼻子有眼。
乔格和邹小兰是什么关系江遐不清楚,不过以他的审美来看,邹小兰其实并不算非常漂亮,只能说是清秀端正,但是那双眼睛很黑很大,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在里面,这点的确不能否定。
邹小兰走过来,她也见过江遐,对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跟靠树抽烟的老头说道:“叔,早跟你说了,你这烟还能不能戒?”
老头一副半死不活的烟鬼样,烟雾从他眼前飘过,被他挥散,“戒不了,抽烟犯法啊?”
邹小兰无奈叹了口气,也熟悉这老东西的脾气,懒得跟他掰扯了。
这位女老板说的是长夏郡方言,但似乎和本地人说的方言不太一样,据说是外地人,具体是哪里来的不清楚,许多年前来了长夏郡之后就开了这家回收站。
江遐:“安辰呢?”
邹小兰回头一望,招呼道:“安辰?听见没,找你呢,小姑娘吗,看说你一句把你害羞的。”
安辰捂着脸从院子里走出来。
邹小兰打量着他啧啧称奇:“你是我见过最好玩的仿生人了,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仿生人居然还会脸红——乔格成天到晚跟木头也差不多,针扎他他都没反应。”
安辰低声下气地恳求:“小兰姐……你把视频删了吧……”
邹小兰:“本来我打算删了的,你这么求我的话,那这视频可就不能随便删了,我不仅不删,隔三岔五还得拿出来回顾回顾,毕竟像你这么好玩的玩具……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可不多了。”
安辰:“呜呜呜。”
江遐口罩下发出一声隐忍到颤抖的低笑。
安辰:“呜呜呜呜。”
可能是为了安抚他,邹小兰大手一挥:“三轮车无条件借给你了,干活去吧!”
邹小兰转身回屋了。
安辰冷冷地看了江遐一眼,一言不发,自己走到三轮车上坐下启动,回头粗声粗气:“上车!不上车我自己走了!”
老头慢悠悠呼出一口气:“呦,小东西,挺会窝里横啊,对自家人就吆五喝六?”
安辰莫名其妙,谁跟你个老头是自家人。
要说自家人那也是只有江遐。
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安辰扭头独自愤愤地生了一会儿气,车上一沉,江遐和老头坐了上来,他话也不说,直接踩油门,三轮车嗖的一声发射。
江遐在狂风中抓住了还没坐稳差点掉下去的老头,然而老头头上那顶破了三个洞的草帽还是飞了出去。
安辰察觉到后面的动静,这才踩了脚刹车,把速度放慢了一半。
老头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小兔崽子把你能的,停车!”
安辰咬着嘴唇,三轮车终于慢慢减速,在路边停了下来。
安辰跳下车,看了看车上的两人,又看看飞出十几米远落在麦田里的草帽,一声不吭地下了麦地,踩着田垄,把那顶草帽捡了回来。
“……给。”安辰把草帽递到老头面前,垂下眼睛盯着地面。
“给谁?”老头横眉竖眼。
安辰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做完了心理建设,弯腰鞠了个90度躬,“……对不起。师父。”
他直起腰来,在老头的横眉怒目中,伸手把草帽扣回他头上,顺带系好带子,拍了拍漏风的帽檐:“……帽子该换了,师父。”
老头:“……用得着你管吗?!”
直到机械厂门口,老头还直翻白眼。
安辰把江遐送到大门前,想了想,叮嘱道:“危险的机器躲着点,干活别太卖力,也别忘了吃药,感觉不行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接你去医院。”
他啰嗦得一反常态,正常情况下把人送到说个再见就走了,这下纯粹是不想立刻跟某老头单独相处。
这么多天下来,他觉得江遐这人并没有多热情,但至少还挺有趣的,最重要的是明白事理,容易沟通,相比之下某些人就是又穷又拽,越老越疯癫。
江遐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想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不都是你任性惹出来的?……明天你孝敬他两包烟,他就什么话都没有了。”
安辰冷笑:“想得美。”
江遐好奇:“邹老板到底拍你什么视频了?”
安辰:“……”
安辰:“好好干活,天黑之前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