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成顾不上大雨,朝他飞奔而去,被稳稳接住。
夏辞新:“说了今天有雨,出门还忘带伞,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来超市了。”
“哎呀,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嘛,小弟就是好,大哥不见了知道找。”唐其成说完,愣了一下。
小弟?大哥?
等他回过神时面前人的脸已经变了副摸样,皮肤蜡黄,身材瘦小,一头标志性的红色爆炸头。
少年的眼眸里像是有一潭死水,只有在看向他的时候才会泛起一丝波澜。
场景急速变换,时光飞速后退。
两人来到了夏辞新的房间里,杀马特小孩需要抬头才能和唐其成对视上,眼睛闪闪发亮,稚嫩的嗓音说道:“哥,我喜欢你。”
唐其成疯狂摆手,连忙拒绝,不经意间瞟到角落里的全身镜,映照出自己的样子。
是十八岁时候的他,年轻、张狂、一腔热血。
“我靠,噩梦啊……”他低声呢喃道。
一声闷雷,唐其成从梦中惊醒,弹坐起身,呆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为什么会同时梦到夏辞新和那个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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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雨已经停了。
一夜之间,气温大跳水,大街上的行人都裹着厚重的棉衣,吐气时白雾分外明显。
唐其成睡得四仰八叉,小腿搭在夏辞新的大腿,被子只剩一个小角盖在他肚子上。
突然,脸颊边有些瘙痒,他伸手去挠了两下,不耐烦翻身,嘟嘟囔囔:“小九别闹,哥要睡觉,自己先去玩,别打太久,今天要补、补习英语……”
话音刚落,他身侧的夏辞新猛地睁开眼,翻身面对他,瞳孔地震。
用尾巴挠人的罪魁祸首球球见有人醒了,便哼唧一声跑到门口,用两只前爪挠门,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夏辞新起身替它开门,确认过福福的状态之后,把两只猫都放了出去。
他定定看着唐其成好一阵,眸色深沉。
直到桌上的手机亮了亮,有人打电话,他才收回目光,把人抱回床上,掖好被角。
夏辞新走到客厅,回拨过去,语气有些不爽,“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何木远愣了下,听出他队长想刀人的语气,小心翼翼道:“队长,您还记得我们今天要聚餐的吧,我们还能过去吗……”
夏辞新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什么时候过来?”
“什么时候能过去?”何木远顿了顿,“您说几点,就几点。”
“下午,几点自己看着来。”夏辞新说。
何木远立刻应道:“好勒,家里还缺啥不?我们买好了直接带过去,老林连他珍藏的酒都拿出来了,下血本。”
“我中午饭都没打算吃,就等着今晚这顿火锅嘿嘿。”
“木木。”夏辞新声音沉了几个度。
何木远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慌张,“诶队长,咋、咋啦?”
“同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别利用他的善意,他对你们,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夏辞新说。
何木远沉默一会,瓮声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应该和他说。”夏辞新条件反射摸了摸口袋,摸空才意识到已经戒烟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烟瘾犯得有些频繁。
他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扭头发现唐其成坐在沙发边上,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唐其成单手支着脑袋,眉眼之间有淡淡的困倦,“骂木木干嘛?他也没坏心思。”
清晨没什么阳光,客厅没开灯,整个空间笼罩在阴沉的氛围下,连带着唐其成的脸映衬得苍白冷淡。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泪珠,随意拭去,漫不经心道:“不过,你好像很了解我,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一样。”
不等对方回答,他面不改色编谎:“对了,你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CR打算出个一队人物专访,要附上大家小时候的照片,做成长历程的视频。”
夏辞新逆着光,面上表情晦暗不明,哑声道:“我没有收到通知要做人物专访。”
“是吗?”唐其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现在你接到通知了。”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气氛降到冰点以下,甚至比外边都要冷上几度似的。
半晌,夏辞新开口问道:“一定要吗?”
虽说他猜不出唐其成要小时候照片做什么,但清楚一旦照片交出去了,那现有的平衡极有可能被打破。
他不愿意给。
唐其成不经意撇了他一眼,怔在原处。
那双总是如水般沉静柔和的眼睛此时满是抗拒和无措,蓦地有些不忍心,他偏过头去,“也不是,算了吧,这专访不做也行。”
从一定要找到梦中人物关联的坚定决心,到放弃,唐其成只用了一秒钟。
真相不重要,又不是长了腿会跑,迟早会有大白的一天,没必要让夏辞新为难。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站在夏辞新跟前,仰头笑着说道:“真有人物专访,不是唬你的,不喜欢我们就不做,我还是有点小特权的。”
夏辞新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唐其成,却抵挡不住对方亮闪闪的双眸,眼里的倒影都是他。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在即将要碰到脸颊的那一刻停住,调转方向拍了拍唐其成的头顶,“谢谢……小少爷。”
唐其成瞬间涨红了脸,往后退了两步,疯狂挥舞左手,去霉头似的,“别这么叫我,太奇怪了,别别别,千万别。”
夏辞新被他逗笑,“跟他们一起叫成子?”
“可以啊,”唐其成顿了顿,“只要不在后边加个哥,都随你,加上哥字总感觉差了一个辈。”
说完,昨晚的噩梦又在脑海里浮现,夏辞新秒变杀马特小孩。
他可不想噩梦成真。
夏辞新‘嗯’了声,挑逗心起,脆声道:“知道了,成哥。”
“啧,你——”唐其成握着拳头锤了他肩膀一下,“故意的吧。”
唐其成打的这下不痛不痒,夏辞新推着他往房间里走,“时间还早,他们下午才过来,你再睡会。”
唐其成没吭声,起得太早了,他也确实困,但夏辞新推他进的房间……好像不太对。
他看着睡过不止一次的深蓝色大床,陷入沉思。
见人迟迟没有动作,夏辞新问道:“不困吗?”
“困,”唐其成指了指衣橱前还没收掉的枕头毯子,“我可以睡回自己房间。”
夏辞新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似的,张了张嘴,半晌后说道:“对,是。”
唐其成抱着枕头回到自己房间,脑海里思绪纷乱,一时间理不出所以然来,望着天花板没多久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客厅隐隐约约的窸窣声吵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睡过头了。
唐其成暗骂一声,赶忙爬起身换衣服,去洗手间之前还特意拉开门缝确认没人发现他,嗖一声溜进去洗漱。
他对着镜子再三确认仪容仪表没问题,深呼吸一口气,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拉开门。
客厅。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黄一黑脑袋,一瘦一胖,正热火朝天打着音游,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呼和对骂。
厨房的网格玻璃门被拉上了,透出两个人影是夏辞新和宁嘉年,夏辞新掌勺,后者在一边打下手。
还是球球先发现的唐其成,夹着嗓子小跑过去,脑袋蹭着他的小腿,顺势躺地上撒娇。
黄脑袋何木远回头,嬉笑打招呼:“成子醒啦,快来一起玩游戏,队长在里面煮面,先给我们垫吧两口,晚点再开始弄火锅。”
黑脑袋林凯则直接交出手柄,塞进唐其成手里,自己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躺平,喟叹一声:“我老咯,反应没年轻人快,打不过木木,成子替我报仇雪恨。”
“我?”唐其成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我吗?”
林凯则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那咋啦?”
“你打不过摇人撒,”他眼神朝厨房的方向飘,“里面那个打得过。”
唐其成握着手柄坐下,撇撇嘴说道:“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何木远贼兮兮凑上前,“怎么啦?听这语气,和队长吵架了?”
“没有啊,”唐其成眉头微蹙,“他做饭别打扰他了,就算打不过,吃完饭再喊他来。”
“好吧……”何木远没挖到八卦,略带失落。
他低头看见在唐其成脚边撒娇的球球,忽然想起一见到他们就蹦到冰箱上的福福,好奇问道:“成子,听队长说这只猫是你养的,他怎么好像不怕陌生人?胆儿这么大。”
唐其成顺手挠了把球球的下巴,“球球不怕,自来熟,谁都可以来rua两下。”
“没良心的福福呢?我刚露头,招呼都没打,他一下飞到冰箱上,还朝我哈气,现在不知道在哪。”何木远说。
闻言,唐其成四处扫视,在阳台洗衣机和墙的缝隙里发现一小撮三色猫毛,打了个响指,轻声喊道:“福福?福福过来。”
没两秒,长相帅气的小玳瑁边咪喵叫,边朝他狂奔,扑进怀里撒娇。
“……?”何木远惊掉下巴。
这只嘤嘤嘤的猫和刚才凶他的是同一只猫吗?不是吧,不至于一猫两幅面孔,前后差别这么大吧。
“不是,为啥?凭啥?福福不凶你吗?”何木远不平衡道。
唐其成轻拍福福尾巴根安慰,想了想说道:“我住这有一段时间,平时会喂点小零食,熟悉了就不怕。”
“我从队长收养它,它豆丁点大就在,冻干猫条也没少过他,还是一见我就凶,怎么不见他蹭我,没良心啊,心痛啊!”何木远捂住心脏哀嚎道。
林凯则啧啧两声,在一旁补充感慨道:“还真是,福福在基地谁都不搭理,只认队长,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冲队长以外的人撒娇。”
“是吗?”唐其成说着,内心被来自小猫的信任充盈,暖洋洋的,弯下腰用脸颊蹭了蹭福福的头顶,“乖福福。”
何木远捂住双眼,念念有词,“我不看我不看,只要我不看就不会被小猫的区别对待伤害呜呜呜……”
说完,他仰面躺倒在沙发上,“队长双标就算了,养的猫还双标,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世道炎凉。”
唐其成扯着嘴角轻笑一声,“怎么就上升到了世道炎凉的程度了,小九也没有双标吧。”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两人皆露出‘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何木远苦思冥想:“完了,队长双标的事例太多了,一下子想不起来说哪件。”
林凯则意有所指:“严格意义来说也不是双标,毕竟身份定位都不一样。”
徒留唐其成一人云里雾里,看不懂,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