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金桔树 第2章 第 1 章

阮圆没想到自己和宋鸣鹤的重逢来得这么快，他只知道宋鸣鹤在北城，却不知道宋鸣鹤的学校。

报到当天，他拖着行李箱寻找学院迎新点，学校指示标做得很明确，阮圆顺利找到了对接自己的学长。学长似乎是个大忙人，去宿舍的半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急急忙忙就要走。走前对阮圆说等会儿会有另一个学长带他去宿舍，让他在原地不要动。

阮圆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夏天实在是热得可怕，虽然他是喜光的金桔树也受不了如此暴晒。就在他准备问路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他。

“阮圆？”对方的语气里带着询问，阮圆转身回应的瞬间，看见了宋鸣鹤的脸。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阮圆有些懊恼地想，早知道给自己擦一擦汗了。

“抱歉久等了。” 宋鸣鹤说着，把手中的冰水递给阮圆。

“我现在带你去宿舍。” 说完拧开自己手里的可乐，囫囵喝下几口后，与阮圆并肩向宿舍走。

阮圆握着手中覆满水珠的冰水，有些失落，宋鸣鹤没认出他吗。

他将水瓶举至额头，试图用水反射些阳光，让自己凉快些。

怎么喜欢喝可乐了，他继续想着，原来人真的会变啊

或许是一路的沉默有些尴尬，宋鸣鹤主动抛出话题。

“学弟一个人来学校吗？”

不然呢，阮圆撇撇嘴，开口却是十分礼貌：“是啊。”

“那床单被套之类的都带齐了吗？”

阮圆在上学的几年已经熟练掌握人类生活技巧了，他网购了许多生活用品，还有自己精挑细选的军训好物。想到这，他开口询问宋鸣鹤：“学长，快递站在哪啊，生活用品我都网购好了，到了宿舍之后我去拿。”

宋鸣鹤挑挑眉，“快递站，我直接带你去吧，省得你再跑一趟。”

这倒是个省事的办法，不用再从空调房里出来了，可是自己还拎着箱子，拿不下什么东西，阮圆纠结着。他这副模样落在宋鸣鹤眼里，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

他这么想，但是没有这么做，只是自顾自的抬手又喝一口可乐，然后说：“东西多的话，我可以帮你拿。”

一句话打消了阮圆所有顾虑，“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学长了！” 也许是因为了却一桩烦心事，阮圆显得兴奋许多，声音也不由的大起来。宋鸣鹤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带着阮圆向快递站走去。

“宿舍里有洗衣机，烘干机在三四楼烘干房。”

“我就住这层316，有问题来找我。”

……

晚上，安顿好一切的阮圆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迟到，扣1分；给我带水，加0.5分……”他在床帘里小声说。

“没认出我，扣10分！”

“带我去快递站，帮我拿快递，加5分；给我介绍宿舍楼，加0.5分。”阮圆细数着今天宋鸣鹤做的事，翻了个身，拿起枕头旁的手机。

麻利解锁后，点开了绿色社交软件，文件传输助手下面有个新加的好友，是宋鸣鹤。阮圆点开聊天框，再点进个人信息。

“头像是金桔，加2分。”阮圆说着，手指没停，点进宋鸣鹤的朋友圈。

宋鸣鹤朋友圈设置的仅三天可见，这三天没发什么东西，只有“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这么一行字。阮圆没在意，点开朋友圈背景图，是宋鸣鹤的书桌，书桌左边有一棵比书桌略高的金桔树，长势喜人，金黄的果子点缀着绿叶，配上阳光，显得温馨。

“朋友圈背景图有金桔树，加3分。”阮圆继续评价道，手指不住地刷新朋友圈界面。在他退出的前一秒，宋鸣鹤的朋友圈有了一条新动态

[宋鸣鹤：果汁分你一半 - 花儿乐队]

“分享《果汁分你一半》，加0.5分。”

终于评价完了，阮圆算了算分，点开好友设置，打开“置顶聊天”的开关。备注宋鸣鹤的好友超越微信传输助手，成功登顶。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军训了，阮圆没时间也没理由找宋鸣鹤搭话，每天醒了就晒太阳，晚上唱军歌，唱完回寝写军训日记。宋鸣鹤这几天没有更新朋友圈动态，阮圆也找不到话题，看来搭话这件事对金桔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阮圆，明天是‘百团大战’，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阮圆知道大学社团招新被称为“百团大战”，但是他没考虑过参加社团，在原本的计划里阮圆会花费大量时间在北城的大学校园里寻找宋鸣鹤，没想到报到就遇上了。

“可是我没什么想加入的社团啊，崔罗。” 被婉拒的崔罗并没有泄气，“其实我也没想过加入什么社团，如果有理发社就好了，我二话不说就填表加入了。”

阮圆看了看崔罗的头发，想起第一天见面时崔罗齐胸的头发，接话道：“如果有理发社你就不用给学校门口那家理发店送钱了。”

崔罗的头发指甲长得特别快，报到那天崔罗晚上就去理发店剃了个寸头，军训没几天整个脑袋都变得毛茸茸的，指甲更是一天一剪，崔罗的剪指甲声已经成为阮圆上床的闹铃。

“如果有就好了，反正出去逛逛总是好的，军训这几天教学楼都没摸透，到时候上课都找不到教室。”

这倒是，军训的日子里一日三餐全在食堂吃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自由时间可以看看学校有什么好吃的店。

“好，明天下午我们顺便去学校外面吃呗。”

“可以可以，我知道学校南门外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鱼店，明天晚上去吃怎么样？”

烤鱼？阮圆很喜欢吃重口的菜，但是管理局说未成年的妖怪要保证饮食健康，只允许他们闻闻味，多少个夜晚，宿管们在外面吃夜宵，阮圆躺在床上馋得睡不着。

想到这里，阮圆对明天的晚餐愈发期待。

熄灯后，阮圆浏览着小橙书界面，搜索栏写着“北城大学吃饭推荐”，阮圆对每一个卖相全有的帖子留下了红心，抱着严谨的态度，他还仔细阅读了下面的评论，归纳总结每个店子的招牌菜与避雷菜。

[宋鸣鹤：明天百团大战有想加入的社团吗]

宋鸣鹤怎么主动说话了。

[桔留香：还没想好。]

[宋鸣鹤：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社团]

宋鸣鹤的社团？万一是那种管事的社团怎么办，我不喜欢做事啊。宋鸣鹤在里面当官吗？如果当官他会罩着我吗？万一有人喜欢耍官威怎么办？短视频里说大学社团里会有人喜欢小权大用。不过跟宋鸣鹤一个社团我能经常和他见面了。见面又怎么样？他要是还认不出我呢？

……

不管了，认不出来总比没话聊好。

[桔留香：好的。]

[宋鸣鹤：明天下午我等你]

[宋鸣鹤：早点休息]

[桔留香：你也是。]

[桔留香：zzz]

终于有些进展了，阮圆想，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熄屏闭上了眼。

隔着几道墙，宋鸣鹤对着阮圆的头像虚空点两下，小声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中午下训，阮圆拿起手机，发现宋鸣鹤前不久给他发了消息。

[宋鸣鹤：下午想喝什么我给你带]

[桔留香：黑糖珍珠奶茶，三分糖，正常冰。]

[桔留香：（抱拳）（抱拳）（抱拳）]

宋鸣鹤秒回一个ok的小黄手，阮圆笑了，准备收手机去食堂买饭，又收到一条消息。

[宋鸣鹤：这么不客气啊学弟]

当然了，作为没认出金桔树的惩罚，一杯奶茶已经是阮圆仁慈的结果了，但是阮圆不能这样回复。

[桔留香：啊啊啊谢谢学长给我带奶茶（合十）（合十），下次我请学长喝饮料吧！]

阮圆刷到过关于如何回复学长的经验帖：首先是字里行间都要表达自己的热情，可以多用表情、标点符号颜文字；其次是懂得有来有回，学长给了也要记得还回去，请吃饭或者请奶茶是最常用的手段。阮圆经过长时间拜读经验贴，自认为已经熟练掌握这种社交模式了。

[宋鸣鹤：？]

[宋鸣鹤：本人？]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还不够热情吗？阮圆想了想，在手机上点了几个emoji。

[桔留香：（爱心）（爱心）（爱心）]

“喂，阮圆，看路啊。”崔罗伸手拉了一把，阮圆抬头，才发现刚刚自己差点撞上电动车。

他连忙收起手机，对崔罗道谢。

“没事没事，我们下午几点去看百团大战啊？”

“两点半左右？好不容易休息，中午多睡一会。”

“好啊，我感觉三点出去也行，两点多最热了。”

说是两点半左右出门，两个人睡醒都两点四十多了，擦了把脸，脑子还是有点重重的。

“刘川和宁浩他们已经出门啊，我一点声都没听到。”崔罗说。

“我也是，睡得也太熟了。”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一开门一股热浪袭来，空调房待久了有些凉的体温迅速上升。学校在较为宽阔的广场设立了社团展览点，每一个社团都在自己的区域内尽可能展现自己的特点，阮圆和崔罗两人一个个看过去，虽然社团种类很多，但是没有很感兴趣的。

[宋鸣鹤：来了吗？我在C-23社团]

[宋鸣鹤：（图片）]

阮圆点开图片，是宋鸣鹤说的奶茶。

“我有个朋友让我去他的社团，你跟我去看看呗。”

“不是吧阮圆！”崔罗突然开始怪叫，“你每天跟我一起下训就回宿舍，居然还能背着我交新朋友！”

阮圆刚想解释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崔罗就继续说：“什么社团啊？需要干苦力吗？不需要的话加我一个好不好啊。”

阮圆笑着把前一天宋鸣鹤说的情况复述一遍，崔罗就大呼小叫地说一定加入。 两人说说笑笑地到了展示摊位面前，看到摊位上写了三个字—“占卜社”。

捉妖师还会学占卜吗？那宋鸣鹤怎么没占卜到我来找他？

阮圆止不住地想，连带着神情也变了。

“来了。”宋鸣鹤看到他来，放下手机，一边说着一边把奶茶递过去，“刚到没多久，快喝吧。”

占卜社摊位很简单，桌子上放着几张空白的申请表和一副塔罗牌，整个摊位就两个人在，除了宋鸣鹤还有一个正在扇风的短发女生，旁边还有几个空凳子。 看到宋鸣鹤把奶茶送出去，女生一瞬间来了兴趣，眼神在阮圆和宋鸣鹤之间流动几次，低头在聊天软件上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填表格吧。”宋鸣鹤说。

“这个社团是干嘛的，真的会占卜吗？”阮圆有些好奇。

“当然了学弟，不然你体验下塔罗？”女生说道。

阮圆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下面请你保持专注，心里默念你想问的问题。”

“然后在所有的牌中抽取你感应最强的三张牌。”

阮圆反复默念着：宋鸣鹤会认出我吗？然后按照女生的指示抽取了三张牌。紧接着女生依次翻来并开始解读。

“目前你的状态是有些痛苦的，同时你也在努力落实这件事。”

有点准啊，自己确实因为宋鸣鹤没认出自己苦恼，想着和宋鸣鹤拉近关系他就能认出自己。

“不过其中似乎有一些错位？”

错位？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吗？”阮圆问。

“如果是人际交往方面，可以这么说。我看到的就是双方可能最开始的定性有差异，方向错了。不过总体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比较积极的，不用太担心。”

阮圆听到这松了一口气，虽然塔罗牌没有科学依据，但也算是个心理安慰。不过误会是什么意思？宋鸣鹤误会我是人类？

阮圆一边思考着一边填自己的基本信息。

“字挺好看啊。”阮圆想得投入，许久没出声的宋鸣鹤吓了他一跳。宋鸣鹤语气拖得有些长，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这时女生招呼起跟阮圆一起来的崔罗，阮圆也想起崔罗也要入社。

纳罕的是，最开始叽里呱啦要入社的崔罗竟然没说话，还有些胆怯的往阮圆身后靠。阮圆有些纳闷，问道：“不是说要入社吗？怎么不来填表。”

“算了吧……我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崔罗的语气有些支支吾吾，阮圆觉得不对劲想继续问问，女生率先一步：“没事的学弟，实在不行就当体验咯，我们社团很轻松的。”

“不用了……”崔罗拒绝道。阮圆正要打圆场，却发现崔罗全身一僵，又迅速改口：“突然又有点兴趣了，我现在填表哈学姐。”

这也太不对劲了，阮圆啜着奶茶想。

“学弟，太热了，你们坐下吧。”女生说。

阮圆想拒绝，却看着崔罗有些僵硬地走到摊位里的空凳子坐下。

阮圆更加纳闷了，崔罗到底是怎么了。

他想坐崔罗旁边进一步询问，却被始终没反应的宋鸣鹤拦了一下。

阮圆对着宋鸣鹤耸耸眉毛，示意他干嘛。

宋鸣鹤瞥了眼旁边的椅子，意思是让阮圆坐他旁边。

崔罗和宋鸣鹤之间，阮圆选择坐宋鸣鹤旁边，毕竟手机上能问，回寝也能问。阮圆坐下后，余光里瞟到崔罗笔直地杵在凳子上，没忍住拿出手机给崔罗发了消息。

[桔留香：你咋了？（疑问）]

余光里崔罗仍然端坐着，没有拿出手机的迹象。阮圆转头对着崔罗的方向一顿挤眉弄眼，崔罗仍然没点反应。

无奈，阮圆准备回宿舍再问，转过头发现宋鸣鹤看着他。

“哈哈，社团有些冷清啊。”阮圆说着，心里却想着刚刚自己的面部表演不会全给宋鸣鹤看了去吧。

阮圆尝试找个话题，他发现占卜社的两个管理人似乎没有对路过的同学进行热烈的推销活动，除了自己和崔罗两个人，难道他们在“百团大战”开始前就内定了社员？就像宋鸣鹤对自己那样？

宋鸣鹤莞尔，没有继续谈论社团冷清的话题，只是指了指阮圆手里的奶茶，问：“好喝吗？”

“好喝啊，我小时候都没有没喝过奶茶，自从第一次喝，我就认定它了—黑糖珍珠奶茶，三分糖，正常冰。”

阮圆说的小时候，就是在宋鸣鹤家里当树的时候。在宋鸣鹤放学路上给他妈妈带了一杯奶茶被阮圆看见之后，阮圆就对宋鸣鹤带回来的事物产生强烈的好奇心。不管是宋鸣鹤偷藏在房间里的五毛钱辣条还是给家里人带的奶茶甜品、街边小吃，阮圆都会疯狂摆动叶子告诉宋鸣鹤“给我吃给我吃”，不过都被宋鸣鹤拒绝了，因为宋鸣鹤觉得给土里浇奶茶或者埋辣条都会把阮圆养死。

“你呢，你喜欢喝什么。”阮圆全面贯彻有来有回的谈话技巧，反问宋鸣鹤。

“我喜欢喝果茶，尤其是……”宋鸣鹤说着，下文被另一道男生打断。

“刚下完课我就赶来了。怎么样？招了几个人啊？”男生嗓门非常大，一来就让所有人看向他。

女生对着桌子上已填的表格努努嘴，“喏，你自己看。”

“他是我们社副社长，练体育的，叫王雷。”宋鸣鹤说，“女生是社长，郁秉蕑，比我大一届。”

阮圆的视线随着宋鸣鹤的介绍移动，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是什么职位啊？”

“我？我是社员啊。”

阮圆顿时变了神色，有些失落地望向宋鸣鹤。哎，还想着宋鸣鹤当官罩着自己呢，怎么混成这样了。

宋鸣鹤看阮圆耷拉的脸，正准备开口问他怎么了，一直走神的崔罗突然回神似的，突然站起身，凳子腿摩擦地面呲呲啦啦的声音响起。

“原来这是你的社团？”崔罗说。

“是啊，我没跟你说过吗？”王雷回复道。

“我擦你不早说，一开始吓死我了。”崔罗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王雷也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两个人凑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说话。

……

接下来的时间，阮圆和宋鸣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崔罗和王雷叽叽喳喳没停过，只剩下郁秉蕑一个人时不时招新。比起招新，更像是选择社员，郁秉蕑会突然在人群里叫住一个同学，然后问他要不要加入社团，对方通常会僵硬地拒绝，后面又改口同意，跟崔罗最开始的状态一模一样。等填了表坐位置上看到崔罗和王雷又放松下来，加入他们的谈话。

到晚饭时间，已经零零散散招了七个新人，阮圆和崔罗准备吃饭去了，跟他们一一道别，走向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烤鱼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