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地,丹红瞬间炸了,连同随成玉两人上下打量随知许。
“少主,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表姐……”
“行了,我没事。”随知许抓住两个人胡乱摸的手,拉着两人按在座位上。
“简单打了个照面,不容小觑。”
“一甲的探花郎,千千万万人之中杀出来的寒门举子,确实不简单。”随成玉握紧随知许的手,“我从那些娘子们口中打听到一点东西,那戏郎君来自剑南,家中早早没落,双亲不在只留下一个刚及笄不久妹妹,不过他妹妹今日并没有来,听说是因为水土不服,抱病在家。”
“他来了,他妹妹却没来。水土不服的理由确实不错。先不说此事,此事从长计议,丹红,柳绿呢?”
“一直在暗处保护少主。”
随知许沉思,道,“今日起把柳绿安排在明面上,从随家再拨几个人,成玉身边也拨两个,近日成玉你非必要别出门,过一阵等我看看再说。”
气运上涨加快,宣平郡王不久之后会发现吧。
不清楚她和月龄怎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她明天还会不会给她授课?
随知许掀开车帘子透风,三月春风和暖扑在脸上轻柔温和,让人舒适。
“你不是想买香料?现在日头还在,应该还开门,驾车去香铺吧。”
“好。”
随成玉又扑倒在随知许怀中,随知许拨开她脸上的碎发,暗道她像只猫崽,整日扑人怀里。
下车后,随知许不曾注意香铺的匾额,踏过门槛时,察觉到店中的伙计们偷看她很久。
当随知许扭头去看,伙计很快跑开,和不远处的掌柜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随知许二丈摸不着头脑,不等她多想,随成玉便拉着她挑起香料。
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香料,瓶瓶罐罐罗列整齐,空气中隐匿着淡淡的混合香,随知许眉头轻皱。
“表姐觉得这个怎么样,琼瑶香粉,香气醇厚柔和还有安神养息的功效,很适合姑母。”
随成玉把香盒递到随知许鼻下,杏眼微微瞪大,一脸期待看着她,“怎么样?”
“表姐?”
“随娘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茉莉淡雅的气息飘来,随知许下意识转身。
“你怎么来了?”
清新的茉莉冲散室内的混香,郎君腰间玉佩叮咚作响,淡黄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姿流畅,个子高挑,柔和秀美的眉目让人感觉是个书生而非商人。
“这家香铺是我的,刚好来看看。”范令璋迈进店中,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琉璃瓶都挡不住他的清雅风采。
“表姐,这位郎君是?”
随成玉不知何时趁随知许不注意挡在她面前。
“归家路上碰见,带了我一路。”
娘子声音清冷,简洁大方,范令璋闻之轻笑,“娘子说的不错,某和娘子确实有一面之缘,刚刚在自己铺子上见到娘子有些惊奇,随口喊了一声。看来娘子归家一切顺利啊。”
随成玉眉心不由皱起,她知道面前的人同样是云来楼的主家,为何她总觉得范郎君对她很不友好,话里话外都另有深意,莫不是记恨她多年来都赢了云来楼的灯王,今年更拿了他娘子的走马灯记恨上她了,那他也太小气了吧。
“两位娘子想要买些什么?近些日子上榜的举子们众多,长安的娘子们和郎君们买香粉都比往常多些。”范令璋当做看不见随成玉,从她身边走过,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安神香。
“琼瑶香粉是我们店不错的安神香,很适合随家主。”范令璋把香粉挪到随知许面前,眉眼弯弯,笑得肆意明媚。
香盒上篆刻莲花纹,花瓣层层叠叠,纯洁美好。随知许目光落在他的指尖,脑海中冒出前日看的诗文,“秀色掩今世,荷花羞玉颜。”
范令璋这张脸确实不错,笑的那么张扬也不让人讨厌。
商人都像他这样的吗?
不得其解。
“那便这盒吧。”随知许侧头望向随成玉,随成玉点头称是。
范令璋随口找出话题聊起来,“娘子不看看其他的,探花郎的妹妹也喜欢我家香铺的香粉呢。”
随成玉疑惑:“戏娘子最近不是水土不服病了,还有闲情雅致买些香粉。”
“这……”范令璋佯装顿了一下,“某只管买,别的可不知道,许是买些喜爱之物,病中心情会好些吧。”
“买的什么?探花郎游街惹人注目,他的妹妹想来差不到哪里去。”随知许敲扣桌子木板,放出清脆的响声。
“是茉莉的香粉,今年新的还不到时候,戏娘子买的是去年剩下的存货,存货没多了基本都被她买走了,某留了几盒到是可以给娘子看看。”
“我就不夺人所好了,今日先到这里,一盒琼瑶香粉和一瓶杏花香丸,丹红结账。”
丹红解出香囊付钱。
范令璋笑得更开怀,“娘子好眼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在长安颇为盛行,碰巧开年国师渡劫,大齐此后受神仙眷顾,希望我这小店在天子脚下也能沾沾喜气。”
“自然,我便先走了。”随知许脸上多了些许笑意,察觉到又收敛下去。
“娘子可要多多光顾某的小店,六月里岭南道的进货全,香丸香粉香露应有尽有,娘子记得来看看。今日晚间用膳也可以来云来楼啊。”
丹红:“少主,范郎君好会给自己找生意,如今天色晚了说用晚膳,那改天中午是不是要用午膳,我看他想客人顿顿在他云来楼就好了。”
“自家生意总要关照些的,天色不早了上车吧。”
“是,少主。”丹红咯咯地笑,腿脚利落地将两位娘子扶上马车。
范令璋站在香铺门口看几人上车,丹红和随成玉一脸警惕,范令璋却倚在栏杆上笑的肆意。
丹红不可置信地瞥了范令璋一眼,吓得她连忙叫人调转车头。
范令璋挑眉,他长得很吓人吗?
不可能,娘子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脸了。
身后的伙计见范令璋乐呵呵的,掂了掂手上赏的铜钱,不枉他们一见到随娘子就去通知郎君。
几个月前接近年关,正是忙的时候,郎君拿着一幅画像,让他们牢牢记得,一旦见到就立马去禀报他。
欸,都是为了今天的赏钱啊!
新一年开张,真是鸿运当头!
—
“我看戏娘子是装病。除去崔家娘子我在长安城没听说谁家娘子病中还要涂抹香粉的。”随成玉道。
“崔家阿婉?”
“嗯,长安城还有清河崔氏的人,不过他家这代娘子早夭的早夭,还有走丢的。并无无长成的娘子,一般不做细分就喊崔家阿婉为崔家娘子了。崔娘子是户部尚书和楚娘子的独女,备受父母及其舅家宠爱,爱美在长安是出了名的。这戏娘子是为何?戏郎君虽是探花但并未上任,手中该没啥银钱才是,上任了俸禄也不够买范家的香料啊。她莫不是用的……”随成玉双手握住嘴惊呼,杏眼瞪圆,眼中透露出惊恐。
“宣平郡王赏的银子,看来戏家兄妹确实对他有大用。”
戏玉绍虽为探花,但官场上有的他爬,他有的熬。戏玉珍此番行径,值得范令璋提示怕是宣平郡王有所谋划,他想用戏玉珍做什么?
范令璋钟爱茉莉,自她见他第一面他身上的茉莉花香未曾消散过片刻,莫不是宣平郡王又想给范令璋做媒?
随知许嘴角上扬,嘲讽之意明显。范令璋钱多到宣平郡王也舍不得啊。
丹青色云气飘逸的裙摆与杏花点缀枝头的衣裙先后扫过马车踏板。
随知许还没走两步,门房下人率先发现随知许,高喊,“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
天色渐晚,过道昏了下来,下人提灯赶到随知许二人身边。
随知许随口说了多谢,抬眼,随赫和丛澜携手站在不远处,身后灯火四起,昏黄的灯光照亮来路。
随知许心头发胀,快步上前,小声说话,“你们怎么出来了。”
睫毛轻扇,灵动的桃花眼不断瞥向随赫和丛澜,浑身散发求安抚的气息。
随赫心痒痒的,一把抓过随知许,好好揉捏随知许娇嫩的脸蛋,“走了,回家吃饭,今晚你阿耶下厨,他手艺不错的。”
丛澜单手放在腹部,呆在随赫旁边温和的笑。
太温馨家常的一幅画面,鼻尖清甜柔和的香气,独在母亲身上有的,随知许蹭蹭随赫的脖颈,最后将脸埋在肩窝。
心头有种好奇怪,好奇怪的感觉,酸酸胀胀的。像吃了一口多汁柑橘,第一□□出的汁液溅在嘴角,舌尖忍不住卷入腹中,却酸涩无比让人皱眉。当果肉推进口中时那种甜丝丝的气息充斥了口腔,连带着心头也多了甜腻。
惹得随赫对着丛澜和随成玉笑她,“你瞧她越发像个猫儿了。”
眼角浸出泪花,随知许睁大眼睛,阴影下努力把晶莹的珍珠塞回蚌壳。
她没有哭,是风裹挟的沙砾迷了眼。
她抱紧随赫,身体里那颗心脏跳跃,如同海潮拍打海岸一般,一浪又一浪的在身体之中波动,想要冲出肋骨的遏制。
归家多日,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一艘独自漂泊的扁舟寻找到了港口停泊。
灯火和喧嚣四起,她却无比宁静的享受这一切。
她的归宿在这里,她的心告诉她,在这里停靠吧,为了你自己。
饭后,温馨气息一秒破功,随知许顶着丛澜的危险眼神,抱住随赫,声音平淡,更似最后通告,“我要和阿娘睡。”
“不允许!”丛澜温和父亲形象不复出现。
“我不要,我要和表姐睡!”随成玉也不乐意,“你最近都陪我睡的,欸,要不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睡吧。”
随成玉扑上去,加入这场争夺,随赫含笑摸摸两人的后脖颈。
丛澜怒视:“你们两个都滚回去自己睡。”
“不要。”
“那是我娘子,我娘子!去去去,小孩子不要打扰人家夫妻之间的的相处。再吵,再吵我就安排媒婆给你们相看。”丛澜边说边招呼丹红与柳绿把两人架走。
“没大没小的,从哪里学来的抢人娘子的勾当。”
“大人,家主已经把我们派给少主了,我们要听少主的。”
丹红摇的像拨浪鼓,丛澜愈发生气,哀怨地看随赫。
“好啦,一张床上也不能挤三个人,等你们睡着了我再走行不行?”
随赫一锤敲定,丛澜不满也要忍住,只是陪她们睡着而已,娘子还是他的。
随知许扭头不理丛澜,想起她病中随赫整日守在她身边,就连家族事务都是在蒹葭阁处理。那个时候丛澜并不生气,每日下朝之后还会从街上买回来新鲜的小东西给她解闷。
勉强不怪他吧,看在他给她带东西的份上。
“秀色掩今世,荷花羞玉颜”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咏苎萝山》来赞美了西施的绝世美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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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甲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