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已经开始走远了,和那两个贼人拉开了距离,他们的身影不断缩小成点。
季慈收回目光,看样子前晚造成的害怕已经散去,下次再犯是在近期之内,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
大概是今晚,知道她现在还有钱进县里,两个身无分文的二流子整日以偷鸡摸狗为生,是不会等久的。
在场的谁都是人精,二流子看季慈的眼神也注意到了。越是普通人能在生活的打磨里活下来,脑子更通透,自然的,也更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道理因为不相熟的人沾染上麻烦,即便是相熟的,同样还会权衡利弊。
甚至有的人还觉得,要不是季慈有问题,自己行为不对发出勾引,就不会让男人闻着味的就去扒拉她。
“季娘子,我家的狗崽子一窝下有三只狗崽子,有一只凶的很,是和山里野狼配的种。养狗也不容易,吃的多。哎哟,你是没看见,我家那母狗已经瘦成皮包骨了,你要是想养,就把只凶的狗崽子抱回去。”
王三婶就坐在季慈身边,她以别的方式开了口,算是在拐着弯提醒,要是听不出来的话她也不会提太多。
人就是这样。她同样不想沾染上这些是非,不过还仅存着一点良知,提醒之后她心里舒服了。
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事,真没用,日后有什么事,她听到了也只是感慨命如此,别无办法。
二流子最难缠。她家中是有不少男人护着,一般的贼不敢进家。可家里的孩子也不少,总不能一直关在家里不给出门,若是惹上了二流子被惦记着,待孩子出去玩时要对孩子下手给拐走了,这该如何是好。
“谢谢三婶,刚好我也想养一只小狗,本来还想着进县里看看。三婶家的狗我见过,都是看家护院定顶好的。等回去了我就去抱一只回家养。”还坐着人家的牛车,季慈先笑着应下来。
同时也透漏了她听懂的意思。
王三婶也跟着露出了笑容,“行,两只已经给人抱走了,还剩下最凶的一只。别看它凶,可是看家厉害,对主人忠诚。要不是家里有狗了我也养不了那么多,还真舍不得送出去。我看季娘子是个心善的,肯定会善待这只狗。”
她这人也有点心软,而这份心软对人和对动物又不一样。家里养的狗生的崽子她也是照料着长大的,感情上比陌生人要深,知道一些人家带狗回去养了养就宰了吃,缺粮了自己都不够吃,怎么会养着,王三婶可舍不得。
而季慈是个女人嫁,还是个有孩子的,一般不会养了一段时日就打死拿来吃。
季慈点头,“这是自然。只要来了我家,就是家里头的一份子了。”
知道彼此意思就成,两人就此打住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继续讲起了养孩子的事。
这里的妇人都生育过好几个,很有经验,而说着说着,就又讲到了孩子不孝的问题,这个就会引起强烈的共鸣。
季慈听了一耳朵,偶尔附和几句。
等到朝阳爬出了青山背后晒干了晨间露水,风里有着它发散的余热折腾人类,他们终于来到了县城门口。
低一级县城的管制没有府城的严格,门卫不过是粗略的扫了眼没有大问题就放行了。
虽说出现了江洋大盗,可也不能乱了底下的秩序,就立马关闭城门,衙门也是要挣钱的,一旦管的太严,县里没人进出,各商户交的钱也少。
季慈第一次来古代的城,小地方,放眼望去颜色灰扑扑,且并非段段都是板砖路,有些是黄泥,只不过人走多了,还有马车牛车碾压过多而压得严实平坦,可天气干燥时走过还有灰尘。
陈旧中带着时代变迁残留下来的斑驳岁月痕迹才是古时的真实面貌。
季慈逛了一圈,这边主打是普通老百姓活动之地,往东街走就会踏上青砖路,即便有也踩磨太久而失去了本该有的颜色,可环境也比西街好太多了,铺子井然有序,卖布,金银首饰等都在这一块。
街上行人的穿着也显露了不同,走在这条街上的人穿的光鲜亮丽,有的身后还跟着一两个丫鬟或者随从。
季慈看似乱逛,实则要将这里的布局记在脑海里,她又不会飞,做不到俯瞰全景布局,只能靠走街串巷。
若是换成别人,初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却又往像是迷宫的巷子里钻肯定会迷路。不过季慈有记忆路线,她走过一边就不会忘记。
转了一圈之后,她准确无误的找到路走出巷子,再次回到了东街,且还是近路,时间上比初进去还要短。
这是她的习惯了。因为盘算着要搬来县里住,既然来一趟,她肯定要先观察一遍好确定选在什么地方。
季慈心里有了底,她放弃了前往当铺,而是选择了一家打听之后还算友好的首饰铺。
小地方更有贫富差距,穷人最多,富人极少,而这少部分富人已经将所有的财富抓在手里,穷人只能和他们讨生活。
他们也不会出来当宝贝,而穷人也没多少好东西,开当铺还是亏的,故而只有一家,压价也是比其他县或者州里厉害的多。偏偏若是再往远处当,光是在脚程上的花销,和来回时间的耽误,折算过来也是半差不差。
季慈拿去的话也会被压价,即便她说是好货也没用,规矩就摆在眼前,也没有好到是稀世珍宝哄抢的地步。
她也没那么天真,讲两句话就能让做生意的人像个善财童子愿意撒钱给高价。省事起见,季慈还是决定先去首饰铺问,很多时候当铺和首饰铺是相通的,背后的老板可能还是同一个人。
若不是,那来回中间倒手的差价,首饰铺就会亏一笔,只能在重新修修改改转卖时提高价赚回来。
如果价格不合适的话,再换一家就行了。季慈也没想过就盯死一家店,她要的是卖钱,而巫行月的这块盘扣她看过了,全是金玉,做工很精致,是上好的首饰,她逛一圈也是在打听现在首饰的行情。
卖出去的价格大概会在二十两左右。
季慈进去之后没有因为穿着问题而不受待见,可能脸是最好的衬托。
她并没有刻意将这张脸涂黑,素面朝天也是天生丽质,荆钗布裙也难掩国色天香,比起青涩,她还多成熟妩媚。
县里的首饰铺子有两家,一家是老铺子,现在生意不行了,每天门前的客人零零散散,一家是新铺子,听说来头不小,是县令妻子的娘家人开的,导致了县里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为了结交关系,都是去的新铺子多。
她选择要卖的是老铺子,名字叫明玉斋。先去问价,不行就换。
她这会儿进去的时候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个店小二在打瞌睡,还有个女工在擦拭灰尘,买首饰的是女子多,为了避嫌,首饰铺子会招来女工。
季慈上门道明了来意,并且还为这个盘扣编写了一个往事,家中道落,日子艰难,为了生活只能卖掉。
现在频发战乱,天天都有死人,可没什么守孝几年的规矩,作为新寡,只要戴三个月的白花已经足够。
店小二做不了主,他招来了掌柜的,而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穿着圆领的锦服也有家底。他也讲究,用帕子包起盘扣仔细看,卖首饰的也是半个鉴宝行家,用不着叫老工匠看价。
“你这盘扣确实不错,是真玉真金,设计和做工又精巧,放在我们这行当也是一个上好的物件。也就是在县城,富贵人家不多,若是拿到府城甚至是京都,是富贵人家少爷的心头宝。”
掌柜也没讲虚话,店里生意虽说不怎么样,可东家阔气,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店,东家在府城在京都,乃至其他地界都有铺,并不差这一家店的生意。
“若不是家中艰难,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卖掉。”季慈见他说的准,她也顺着话来,眉眼上是舍不得和失落。
掌柜没有多怀疑,这世道,落难的富贵人家何其多,就说前段时间边关的两座城被屠,逃难出来的人何其多。
他仔细看也只是在确认这物件不是在权贵人家,乃至皇室里偷出来的即可,不问出处。若是有钱人家的物件,会在里头刻印。
这盘扣并没有,那就无事。他看着也是喜爱,且也不是留给店里的,而是自己买。东家的小少爷已十岁,是要半束发,本不动送什么礼,送上这盘扣正合适。
乱世中保命最重要的,他不奢求要赚这点钱,花点心血讨好东家高兴了,能够护着他一家老小就是好的。
“二十五两。”掌柜寻思过后给了季慈一个比她想象中还要高的价格,但也**不离十。
这盘扣确实少见,上面的金丝勾勒的图案非常漂亮,像是栩栩如生的金蝉,而金蝉的寓意也很好,古人很喜欢。
见他好讲话,季慈也没讨价还价,这个价格在她接受的范围里。
等出去了,她怀里揣着算是一笔巨款,加上先前的五两已经是三十两,这笔钱足够用一段时间了。
季慈的心情不错,她去了布料铺子,根据那兄弟俩的身量买了一人两套衣服,选的最便宜的粗布衣短竭,可没有昂贵的长袍罩衫,躲在山里用不着穿好的,正是被追杀的时候,越低调越省事。
至于她和孩子的,家里不缺衣服,还有一匹布,足够改了改穿。
这里没有手表时间,季慈只能说算是勉强会看古时的时间,每个县里都会有一个日晷,或大或小的区别。
她买好衣服就去看了,因为王三叔说下午申时后在城口会等三刻钟,若是三刻钟还未出来,他就走了。
现在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
季慈还买了不少吃的回去,将背篓塞满,也进了粮油铺子看价格,大米正在往上涨,小二说他们这里涨的算是慢了,越是往边关之地,那价格才是离谱,一厘米一粒金,说法是夸张了点,可也足以证明是真的很贵。
其他地方缺粮严重,多少人排队饿着肚子求一碗都是水的米粥。
但,人是生活在社会群体里的,且站在同一片土地之上,当一件事成为天下大势谁都无法避免,就连山里的野物一样遭受祸及,情况若是再不遏制的话蔓延到这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季慈没法子,钱就这么点,她改为买了粗粮多,再买点精细的米给闹闹吃,现在是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
而为了感谢何嫂子帮忙带娃,季慈出城前还买了几个肉包子,粮食涨价,其他衍生的食物也会跟着涨。
胜就胜在个头大,里面的肉料也多,季慈也吃了一个,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原本是打算要在县里吃一碗汤面,不过没时间了。
等她出了城门口,不少人都在了马车上,还有一个位置。季慈坐了上去,见着其他人投来想要窥探背篓里有什么的目光,她抱在前面,目不斜视,摆出了很累的面孔很不想交谈。
若是有人要问,她就摆出哀声想哭的悲伤模样,嘴上提及亡夫稚女,堵住她们的嘴巴,耳根子也能清净。
季慈没见到王三婶,听着牛车上的人闲聊,原来是王三婶的小女儿嫁给了县里酒楼一个跑堂的小二,报喜怀有身孕了,王三婶这趟进城是为了看望女儿,会住一晚,明天王三叔再来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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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