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子光长相也是宽厚善良,她的臂弯里挎着一个篮子,盖有一张蓝色布,和她头上扎的头巾一样,很是纯朴。
见着季慈出来了,气色饱满的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是想到了王三婆…何嫂子脸上的担忧依旧没有散去,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提这件事,只是先是看了眼篮子,然后笑着说,“家里做了不少烤糍粑,我拿一些过来给你尝尝。”
“谢谢何嫂子,真是太麻烦你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有好吃的也惦记着我。”季慈侧身让她进来,随手关上门后两人坐在梨花树下的木桌唠家常。
风吹花落,桌面铺满了白粉色的残花。夏日在外面吃饭凉快,这里经常用到也不脏,就是承了不少落花,季慈用手扫过就能干净了,乡里人也不甚讲究,有花有草的点缀还觉得好看。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邻居。以前木禹还在的时候也帮了我们很多,真要说感谢也是我们何家说感谢才对。”何嫂子将挎篮放下来,拿走了蓝布,把篮子往季慈面前推,“内里我还放了捣碎的花生还有红糖,想着你要带孩子不方便进厨房,一天吃饭都是等孩子睡了才能吃,就先吃两块填肚子。”
她带过一个月的孩子,很知道孩子的作息时间,也是估摸着季慈忙着哄孩子没时间进厨房做吃的才拿过来。
世道艰难,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家里没有顶梁柱,举目无亲的也没有亲戚帮衬,日子指不定是多艰难。
忽然听到“木禹”这个名字,季慈怔愣了下,差点忘记了,这位是孩子的父亲。
在她的印象中关于木禹的记忆就是一个沉孔寡言,喜欢坐在屋檐下做木剑的男人,他带着“季慈”来到这里生活之后就以打猎为生,后来“季慈”在怀胎七个月大时木禹上山打猎失踪了。
若非家里还留有不少钱财,一个怀着孩子,家用无人照顾的寡妇,日子也撑不下来。而何家确实不错,之前木禹还在时三天两头进山打猎都是拜托何家照顾,两家人的关系很好。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季慈笑了笑,篮子里的糍粑金黄酥脆,光是闻着就很香,“我看着都流口水了。”
“我也不会做别的,整日在家中闲来无事只会倒弄一些吃食了。”何嫂子听着自己被夸了,脸上笑成一朵花。
她心里也有点奇怪,季慈好像变了,之前的季慈在她印象中是趾高气昂的脾气很大,若不是因为木禹对何家多有照顾,讲实话,何嫂子也不想来照顾,并非她心硬,而是很心累。
可是木禹不在了,一个女子独自带孩子也可怜,何嫂子是个脾气好的人,想到了孩子刚出生就没有父亲,她还是忍着照顾了一个月出月子才回去,剩下的,只能靠季慈自己带了。
现在季慈对她的态度那么好,这让何嫂子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她也没多想,女子在为人母之后会有改变是正常的,好像一夜之间都能长大了。
她自己也是这样过来。不过幸运的是碰上了现在的丈夫,改变不多,膝下两个孩子乖巧孝顺,日子舒心。
“人生在世,吃放在第一位。嫂子能够把简单的食材做的美味,那就是顶好的本事。”季慈起身去洗了手,然后进入厨房拎着一个铁壶烧的热水,顺带拿着两个简陋的木杯,“家里没有好茶招待,只有这一壶烧开的水解渴,委屈嫂子了。”
何嫂子一听就是连连摇头,双手接过木杯子,“说什么委屈,乡里人若是渴了随便用手捧着喝都是常有的事,讲究是给外人看的门面,有个竹子做的杯兜水,那都是文化人说的风雅了。生活就要实在,我们不讲那套虚的。”
“嫂子说的在理。”季慈将一双筷子摆在了何嫂子面前,她自己拿一双,夹起了一块金黄酥脆的烤糍粑,还在冒着热气,可这玩意儿就是要趁热吃才香。她吹了吹气,咬了一口,清脆香里夹带着有点甜的花生酱流出来,确实很好吃,季慈很快就吃了半个,伸出大拇指,“嫂子的厨艺真好。”
“你喜欢吃就行。”何嫂子也夹了一个咬一口,她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就怕惹了嫌,是多管闲事。
季慈看出了她的忧虑,主动说,“闹闹在里面睡觉,睡的沉,不轻易醒来,嫂子想去看就去,不要紧的。”
“闹闹?”何嫂子一怔,想到了是什么,她的眉眼渐渐攀上了笑意。
季慈解释,“是我给孩子取的小名。她太能闹腾了,哭起来声音还很洪亮,吵的我的脑子疼得厉害。”
“闹闹,闹闹···很好听的小名。觉着吵闹正常,孩子都这样的,等长大些就好了。”何嫂子呢喃了两遍,越说越喜欢,“孩子的大名可是取了?”
有个说法是等孩子满一岁了再取大名,太小的话命格很轻,压不住名字就容易生病。不过他们家也没这个规矩,等孩子满月了就定下大名,可是她照顾着离开时,也没见季慈要给孩子取名的意思,原以为是要等一岁才取。
“嗯···”季慈是有了想法,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看着孩子哭闹不停时脑海里蹦出来的,“大名叫季长缨。”
“季长缨,季长缨,很好听。”何嫂子不识几个字,反应过来了,她有些困惑,“孩子不是和她父亲姓木吗。”
季慈也没多做解释,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困惑,“木禹是入赘的,我们之前商量好了孩子出生后就跟我姓。”
反正人已经死了,两人还是从外边来这里定居的,事实如何也没人知道,还不是她唇齿白牙一碰的话。
入赘?何嫂子惊讶了一下,想起木禹对待季慈的态度,确实是言听计从,如果是入赘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跟你姓也好,季长缨,多好听的名字。”何嫂子笑着点头,尔后,她见着季慈的脸色也不是那么难看,她琢磨着说,“我今早上看见了王三婆,碰上面了和她聊两句,她说她是要来你家。”
“王三婆这人不是个好的,眼里只有钱,专做损阴德的事。偏偏长了一张巧嘴,很能唬弄人,她要是来找你说乱七八糟的事,你要当心些别偏听偏信,什么时候被她坑了也不知道。”
大家都是住在这一片地方,何嫂子对王三婆还算了解,那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做的就是给家里要送儿送女的人给联系到县里牙行,说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仆人,实际上摁了手印被带走之后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老百姓的命就不值几个铜板,想要讨口饭吃活下去,有的人家拼了命生的多就送的多。由此王三婆在中间牵线搭桥也赚不少,尽做些缺德事。
“她来确实没什么好事,不过我没同意,把人给打发走了。”季慈也没提之前是要送走孩子的事,既然决定不送了那也没必要说出来再多添几句,回头转个身说出去了那也是麻烦事。
当朝律法对寡妇还算宽容,有孩子的就能自己立户,财产也会受到朝廷保护,自然也会鼓励寡妇再嫁。
今后要在这个时代生活,她就得想办法挣钱养好孩子,日子总能过下去。而且当个寡妇不错,总比再嫁人的好。
何嫂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了季慈的意思是要自己养着孩子了,她也就没有往下再问。关系再好,问太多就会惹人嫌,说句难听话,她没资格管的。
可知道王三婆做的肮脏事,她看看见了王三婆来季慈家,就担心是打了孩子的注意,揣着这个念头,何嫂子在家里坐立不安下才过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真不想养了,给她养也好啊,要是给了王三婆,孩子今后定会遭罪。
“哇呜~哇呜~”
白天的时候,闹闹睡觉的时间很短,约莫就是半个时辰就会醒来,玩半个时辰这样又继续犯困睡,只有晚上能睡的久一些,可半夜也是要起来吃一顿饱才能安安静静的睡到天亮。
听着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季慈的头就是大,可也站起来去推开门抱起在床上吃哭没有眼泪的小家伙。
进入到母亲的怀抱,闹闹立马就停了嗷嗷大哭的声音,她晃动着胖短的手,口水还流了,眼睛水汪汪看着季慈。
“故意闹我的是吧。”季慈被她这没眼泪的干嚎给气笑了,手指动了动肥嘟嘟的脸颊,很弹,软软的很好玩。
何嫂子没有女儿,只有两个臭小子,她很喜欢闹闹,嘴上三句不离夸奖,“闹闹聪明着,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她也没说假话,她认为闹闹是真聪明,很好带,只会在饿了困了或者要拉了有点哭闹,其他时候很乖巧。
“嫂子,她才一个月出头大,哪里能看得出聪不聪明。”季慈好笑地说。
按照书里描述,这孩子确实聪明,可万物自有能量守恒定律,她既然没有让王三婆带走,从根源上改变小妖女了在书里的命运,走上不同的路,那么今后会不会和描述的一样聪明,她也无法保证,不过能够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作为挣钱好手,季慈知道,要想过的好,家里这点仅剩的存款是不够用的。但孩子还小,能撑得住一段时间,可以让她能琢磨要做什么挣钱。
“怎么看不出来了,瞧瞧闹闹这双清亮的眼神,一看就是聪明的娃。”何嫂子的手痒了,她将双手往衣服上擦一擦抹干净,“来,我抱一会儿。”
季慈把闹闹递给了她,作为照顾孩子一个月的人,闹闹进入到了何嫂子的怀抱也没哭闹,不过在还没开始记人的月数里,谁抱她也是可以的。
在何嫂子逗孩子的时候,季慈也没闲着,把换下来的衣服都丢进篓子里,还将床铺给收拾好,洗干净了顺眼。
“闹闹,小乖乖,还记得我吗。”何嫂子是越看越喜欢,笑得慈祥,她有带孩子的经验,逗的孩子咯咯笑着。
季慈听着还有点尴尬。
她还没适应好和孩子自言自语的行为。
何嫂子抱着孩子左右轻轻摇晃,看向季慈,“我过来还是想和你说一件事。你在家里一个月没出门不知道,最近我们这里来了不少陌生人,走两圈问话就离开。木禹也不在了,我寻思着,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不安全,就先去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如何。”
这里说是村子也是,说不是也不是。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到处打仗,别的地方还闹灾荒,他们都是逃难而来的,县里就划了这一片地方给他们住,自己起房子,所以住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隔一段路下一户就不认识了。
季慈收拾衣服的手一顿,她抬头问,“是来问什么的?”
“还不知道,可是看着那些人就不像是普通人,还是小心点好。我听说百里之外有个村子也是徘徊不少陌生人,然后没多久就被路过的劫匪给灭村了,是先来踩点的,他们抢钱抢粮食无恶不作。”何嫂子说着也是忧心忡忡。
可天大地大,外头也不见得多安全,平头老百姓挪窝能挪去哪里。
季慈听的皱眉,还真有这个可能,也就是说住在这里也不安全了。
“我就不带孩子过去住了,没事的,或许就是路过的问路人。”即便如此,季慈也只是感谢何嫂子的好意,却没打算过去同住,和陌生人住不方便。
何嫂子知道她是个有注意的,说不去就是不去,她打算着,后面经常来帮衬。
“行,有什么事你就去我家找我。”
“我知道的。”
何嫂子家里还有不少活要忙,两人闲聊了两三刻,何嫂子提着空篮离开了,见着季慈要捡一些鸡蛋给她装回去,何嫂子推辞不要,小跑着走。
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季慈逗了一会儿闹闹,把孩子放床上让她自己玩,开始翻箱倒柜细数还剩多少钱。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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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