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风雪 第47章 困兽之斗

鬼市允许一切的交易，争斗，抢夺，厮杀，只要不危害鬼市的立足根本，十二兽不会管，

据说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让十二兽亲自出手，

不过每个月初，二十兽会轮流到鬼市巡查，并收取油灯钱，也就是摊位费。

楚知默把玩着手里的扇子，面具后的神色被很好的掩藏在了夜色中，她借此扫了一圈这个不人不鬼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张面具，但却像是长出了血肉，连带着脖子上，与面具下无人在意的脸融为了一体，夺走了他们的身份和姓名，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恶鬼。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茶楼斜对面的摊位上，但她并不是被摆在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宝贝所吸引，而是被站在摊位前，背对着她的男人的背影所吸引，

那道背影给她一股很熟悉的感觉，高挑挺拔，一身玄色披风掩不住他不似常人的气质和始终萦绕在他周身的高高在上。

她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了耐人寻味的弧度，

哟，这不是摄政王吗？

裴寂也背对他们，似乎是对一对白壁玉瓷杯感了兴趣，而他身侧也跟着人，那人正在与摊主讨价还价。

他来这儿做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被盯着人骤然回身，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被裴寂也察觉到了，但她已经来不及躲闪，就那么与裴寂也对上了视线，

在对上那双眼睛时，楚知默百分百确定，这人，就是裴寂也。

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但随即想起了她的脸上还带着面具，她不信裴寂也能认出她，压下心底那点慌乱，镇定地朝着裴寂也的方向点了下扇子示意。

果不其然，裴寂也没有搭理她，转过了身，

这边，在裴寂也背过身的一刻，楚知默松了口气，正在看热闹的谢既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关切地询问她怎么了，

楚知默朝着裴寂也的方向点了点下巴，用仅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裴寂也。”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谢既明警惕地望了过去，楚知默见他动作如此明显，怕再引得裴寂也的疑心，用扇子抬起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

“刚才我已经打草惊蛇了，自然点，他认不出我们的。”

匆匆扫了一眼，谢既明到底是没能认出来，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不确定，

“真是他吗？”

楚知默点了点头，

得了肯定的答案，他嘬了口牙花子，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也能遇到？

见他抓耳挠腮的样，楚知默淡淡笑道，“自然点，放轻松，先别管他来这儿做什么，我们办完我们的事就回去，和他碰不上面。”

谢既明点了点头，虽然话是这说，但他莫名的心慌，每次只要一遇上裴寂也，准没好事！

楚知默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们来这儿是因为谢既明得了消息，奚无影常年出没在鬼市，他们是为了那几起灭门案想要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捉拿回去，一探究竟。

左元姝递交上来的奏折之所以能够引起楚知默的注意，并不是因为薛家的案子，薛家世代从商，当铺镖局赌场都有所涉猎，但最让人不齿的，是他们私放印子钱，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所以当时京兆府才草草结了案，一方面是因为他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另一方面，像这样的钱庄，若说仇家，一抓一大把。

也不会有人怀疑其中的猫腻。

真正让楚知默决定走左元姝这步棋的，是第二件灭门惨案，河西节度使府灭门之案。

这件案子发生在半月之前，河西节度使家中不过三人，两个老仆，一个丫鬟，三人均被灭口，然后一把大火将节度使一穷二白的府邸烧了个干净，至于河西节度使，当地的官府并没有在废墟中找到尸体，不过屋舍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最终以尸体被掉落在来的房梁砸碎了而草草结案。

若说不对劲，的确，节度使的尸体消失确实诡异，但也许逃走了，或是被抓走了都有可能，真正有问题的是时间，

一月前，也就是大晋使团刚刚离开凉州地界的时候。

也许是楚知默多想，但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过暧昧，又事关大晋，谨慎一点总是没错了。

她派了影卫去凉州查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昨日回信，据说河西节度使府被烧的当天，凉州刺史曾前来拜访，影卫去核实过，二人均已下落不明。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月前的一件案子，怎么就会和前不久发生在京都的案子扯上关系？

左元姝有个习惯，复审案子时，习惯将同一死法的案子放在一个架子上，平时她常翻开尚未解决的案子，然后在已经解决的相同手法的案子中理清凶手行凶时的心理和过程，以此借鉴，试图在找出蛛丝马迹。

随后，她便发现了三起案子的关联。

奚无影是在鬼市挂牌接活的杀手，明码标价，

把他的名声打出去的一案，就是一桩灭门惨案，一家数十口无一生还，最后被一把火烧得渣都不剩，但却曾有人在其门口，目睹过那家的大门上出现过漆黑的人影印在上面，

等到火灭之后，仍能在门上看到那个完整的人影。

因此变流传出了‘奚无影’这个名字，传言，是藏在被害之人影子中的怪物化为了实质，杀害了他们。

无论是薛家还是河西节度使案中，卷宗上皆有这样的记载，只不过两案相隔距离甚远，整理归档的人不同，便没人发现。

虽然，她并不能确定，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朝圣大会绝不能出意外。

若是虚惊一场最好，但若是真有猫腻，他们也好早做应对。

谢既明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

几人没再多做停留，起身往他们要去的地方赶去，至于裴寂也，下楼时，楚知默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虽心有不安，但此事也不容耽搁，朝圣使团基本都已到了，至于大晋使团也将不日进京，她觉不容许有人在此事上作乱。

至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楚知默抬头，神色不明地盯着那扇及其不起眼却又十分高大的石门，斗兽场，到了。

“坠子呢？”

谢既明回身，向楚知默要坠子，她这才想起来东西确实在她的手里，她将东西递给了谢既明，

而他有将坠子递给了守在石门边的守卫，守卫仔细检查了一番，恭敬地还给了他们，放他们通行，

在谢既明的玉坠作为通行证下，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三楼的包厢，等所有的侍从离开后，楚知默这才发出了感叹，

整座山体几乎被全被掏空，足足有三十四十米高的山洞被调做成一间间石室雅间，偌大空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而他们都处在格子里，目光最终都落到最下面的石盘空地上。

这就是斗兽场，

鬼市最大的钱财来源，

楚知默扫过谢既明的那块玉坠，刚才被裴寂也打了岔，谢既明并没有说完，从刚才领着他们上来的人的态度来看，这块坠子大有来头。

这倒是让她更加好奇了。

“你这坠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既明想要把东西递给她，但楚知默摇了摇头没有接过，

“既然很重要，你收好就好。”

他倒是无所谓拽着绳子，随意的甩着玉坠，

“这东西是我当时在那个太常寺少卿府中抄家抄出来。”

这个太常寺少卿鱼肉百姓，吸着百姓的血富得流油，府中藏着数不尽的财宝，虽然谢既明不懂这些，但也知道都是些稀罕东西，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太常寺少卿能负担得起的。

所以后来，他又带人翻了一遍他的家，最后在书房里一个极为隐蔽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玉坠。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坠子，无论是从质地还是雕功，谢既明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能被他藏得这么深，绝对有古怪。

至于太常寺少卿就是个软骨头，都没用他怎么下黑手，那人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鬼市从不看银子，只看这种坠子，据说有十二种样式，分别雕刻着十二兽，只有与二十兽有过交集和来往的人才会有一个，但这种坠子数量极其少，全京都不过几十余个，哪怕是用钱都买不到。”

鬼市里死人并不常见，所以，太常寺少卿花了好一番这才与鬼市搭上线，暗中帮他们处理无名尸，不至于被人发现。

突然，楚知默感觉到手底下的桌子在微微抖动，紧接着，一声闷响从下面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空地上的石盘居然向两边打开，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洞口，一个带着青鸟面具的侍从身侧立着一扇铜锣，从洞里缓缓升了上来。

能够移动的石盘严丝合缝地卡在地面上，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斗兽场在他的身影出现后便鸦雀无声，

那张青鸟面具倒是与他们的不同，仅有上半张脸，花纹精美，做工精良，尤其是遮在鼻子处的鸟喙，远远看去如同真的一般，让人不由立起汗毛。

青鸟使者站在视线的中央，从容的敲响了铜锣，然后慢慢展开了双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

“斗兽大会，正式开始！”

说罢，十件宝贝被是个小鬼有条不紊地呈了上来，围着青鸟使者成了一个圈，然后又十个人小鬼搬上了高高的展示架，将宝贝们放在最中间，供买家观赏。

这是拍卖会？

楚知默有些不解，谢既明点了点头，向她解释道，

“其实斗兽场就是底下拍卖行，而斗兽会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上半场是活生意，就像现在，拍卖各种奇珍异宝罢了，而我们今天的目的是这下半场，”

也就是，死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