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风雪 第36章 狗苟蝇营

一路追着被左高卓派出去的人的乐水，在武僧赶到皇宫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果不其然，他从墙头上远远望了过去，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武僧，嚯了一声，

这数量，大兴善寺怕不是空了吧？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乐水眉头一挑，眼底浮现了戏谑的笑意，

任凭他裴寂也再料事如神，也猜不到了缘居然会暗中和他人合作吧？

乐水搓了搓手，他现在实在是好奇裴寂也知道这一切的表情，相比一定十分精彩，小小的人年纪不大，成日里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全天下被他掌控的手里的模样真真是讨人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下被阴了吧！

想到这儿，乐水脑海中浮现出裴寂也吃瘪的样子，一时间压不住笑，面具下传出了桀桀的笑声。

“哎呀，裴寂也啊裴寂也，你不是自诩这天下除了你都是傻瓜嘛？失算的滋味如何，一定很美妙吧？”

乐水幸灾乐祸了好一番，直到建福门被推开，他这才回过神，想起了自己还在跟人，没想到竟然一路跟到了建福门外，

他们这是想要出宫？总不能是搬救兵吧？

这偌大的京都都快被裴寂也的眼线穿成筛子了，丞相居然还有后手？

他实在太想要看裴寂也语塞吃瘪的表情了，眼睛一转赶紧凑了上去，一想到能在下他面子这件事上添把火，乐水那张面具都掩不住面上高耸的颧骨。

他眼巴巴地跟了上去，没想到却看到几人直奔设在建福门外的专设给朝臣等候觐见的百官待漏院而去。

乐水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扫了两眼，突然有些疑惑，这么小的地方能藏什么？

这边，被认出身份的谢既明丝毫不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丞相认错了，小爷不过是个江湖草莽，怎么担得起镇国公府的名头？你可不能因为与镇国公与芥蒂就胡乱攀咬啊！”

左高卓被谢既明这幅吊儿郎当厚颜无耻的模样，气得胡子都在发颤，“你，你！”

谢既明扣了扣耳朵，气死人不偿命地继续刺激他，“丞相不必动怒，你我都是老主顾了，这次虽然接了别人的单子，但念在我们往日的生意往来上，你出个价，若价钱合理，这单子，我就当时毁了自己名声，不做了！”

这话一出，原本缩在丞相身后发抖的老臣眼底都闪过了复杂的神色，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放肆，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说罢，左高卓顾不得体面，也不管什么后退了，盯着谢既明的眼中蓄满了杀意，对左右卫下令，杀了这个满嘴疯话的刺客。

可他这幅像是被猫踩了尾巴的跳脚模样，反而侧面印证了谢既明的话，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老臣们的心凉了又凉，

今日，他们还能活着离开皇宫吗？

被气上头的左高卓没了三分理智，一心想要杀了谢既明这个黄口小儿，原本就占了下风的侍卫在丞相的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上，

谢既明微微勾唇，一脸恣意，站在不远处，眼中的笑意和挑衅大喇喇地裸露在太阳底下，仿佛踩在左高卓的脸上，来回蹦跶着说，小爷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上啊！

拼杀声再起，谢既明高声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儿，若提了丞相的人头，三千两黄金到时候咱们平分！”

此话一出，武僧瞬间士气倍增，一个个望向左高卓的眼睛犹如饿狼，散发着森森的幽光，

说罢，谢既明挑衅地看了丞相一眼，趁乱消失在了原地。

手握鱼符的左高卓眼神骤然一暗，随即递给了一直藏在众人身后的大臣一个眼神，那大臣心领神会，悄悄退出了队伍。

所有人马都虎视眈眈的紫宸殿内气氛诡异，

裴寂也的眼神莫测，目光直直落在被楚知默怀里的瑞儿身上，

将这一切都想通的那一刻，裴寂也这才发现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恍然大悟的感觉了。

被人算计的嫌恶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可转瞬就被全身战栗的兴奋感压了下去，

身体里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浑身的血液犹如滚烫的岩浆，以一种不可明说的速度充斥着他的全身，滚烫，炽热，寸草不生，

他很久没有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完全的杀意和警惕，在这些年与丞相的扯皮间，这种感觉被消磨的所剩无几，野兽般的直觉被藏得骨子里太久，久到连他都快忘记了，

京都闹鬼，工部落马，闹市杀人，折了兵部。崔老出山，监察司应运而生，紧接着，跳出了个谢既明，

从大兴善寺之后，谢既明本就嚣张的性子越发张扬，成了朝堂上所有人的活靶子，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丞相，包括他，

小皇帝在众怒下禁了他的足，

可换句话说便是，小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拉出了众人的视线。

接下来便是中秋宫宴，后宫之乱，皇子夭折，皇帝病重，

裴寂也的耳朵动了动，因为刀光剑影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想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这扇门就会被人打开吧，

而打开这扇门的人，想来就是楚知默希望他猜到的人，

裴寂也眼底的疯狂和嗜血达到了顶峰，幽深的瞳孔紧盯着楚知默，杀意和兴奋交织成巨浪，滔天骇浪只要落下，就能把她拍得粉身碎骨。

被盯着的人背后发凉，掩在宽大的衣袖下的胳膊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只有在她极力的掩饰下，才能做到毫不破绽。

到了他嘴边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

谢既明是小皇帝的人，

不，镇国公府也在小皇帝背后，

不止，最开始提出监察司的人，是崔鹤明，

就在楚知默咬牙顶着裴寂也骇人的眼神，强装着镇定不想输掉气势时，对面的人突然笑出了声，那种笑并不带着开心或讽刺是任何一种情绪，它仅仅只是胸腔被挤压而发出的震动，

更像是一种感慨，一种由内而发的动作，

“楚知默，你不亏对你的姓。”

楚知默，

这是裴寂也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

从前，他从来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值得记住，或是被人提起的必要，但现在看来，这名字可不是那么简单，

就像是这个姓氏，楚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很久没有人叫出她的名字了，当这三个字落在她耳中时，楚知默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叫过这个名字的人只有两个，但他们都早已不在人世，

从他们离开的那日起，‘楚知默’这三个字就已不单单属于她，真正属于她的名字早已被埋在了地底，死去了。

裴寂也一瞬间收起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再望向床榻方向时，将外强中干抱着孩子的楚知默尽收眼底，“血脉是一个人违背不了的意志，它渗透在骨子里，塑造着一个又一个的傀儡，”

他话的中意思楚知默听懂了，不过就是想说她继承了楚临川的多疑狡诈罢了，

对于楚临川，她没有什么记忆，更没什么温情，这一辈子，她只见过楚临川两面，第二面，便是紫宸殿里，送走了他，

但这对她的打击远远不及林老师和楚元廷出事的万分之一，

于她，楚临川与陌生人无异，要说恨，也没有，毕竟冷宫虽苦，可何其有幸，遇得良师。

没有林老师，就没有她楚知默，她可能早就是冷宫中一滩烂泥了。

“摄政王抬举了，朕自是比不过先皇丰功伟绩。”

裴寂也冷笑了声，丰功伟绩，她倒是真敢说，

“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在臣看来，陛下有一点倒是与先皇很像，”

楚知默微微蹙眉，不明白裴寂也到底想要说什么，怀里的瑞儿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打破了争锋相对的氛围，却让本就诡谲的气氛更上一层，

瑞儿一把抱住了楚知默的脖子，刚才啃了半天的手，糊满了口水湿漉漉的小手就这么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因为肚子饿了，他开始不安分，咿咿呀呀地在用口水蹭她，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悲，试图把他哄住，只可惜，她平时就拿瑞儿没办法，根本控制不住他，

可此时还面对着裴寂也，楚知默沉住气，回到，“还望摄政王赐教。”

裴寂也扫了眼连话都不会说的瑞儿，嘴角微勾，“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楚知默皱起了眉头，她以为裴寂也会说什么，没想到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往外走，

这就走了？

她一时猜不透裴寂也要做什么，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尤其在他推开门时，楞在原地的楚知默清楚地看到了裴寂也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这不过这一眼，她觉得他看得是瑞儿，

在有人推开门之前，裴寂也先走出了紫宸殿，

她的故事根本没有讲完，真是个失败的故事。

直到殿门敞开，屋内只剩下她和孩子两个人后，萦绕在心头的诡异之感仍然没有消散，

裴寂也什么意思？

她以为起码他会杀了她，然后扶瑞儿上位，

可就这么离开了？

那他今天闹着一场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他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