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王熙凤 第54章 守己

这段日子，贾荞在府里的日子不大好过，凤姐儿亦然。

都是府里的小辈，头上好几重长辈，来说事儿的不是沾着亲就是带着故，很多情面却不过。

不过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再说这才拖延了几日功夫，以凤姐儿的能耐不会应付不来，她隐隐还有些享受这般被人有所求而看重的热闹场面。

所以，今儿怎么这般模样。

凤姐儿也不瞒他，“你舅舅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福芦园的事儿，跑来我这儿好一通埋怨，说我有这样好的生意，不告诉他，叫你这么个小孩子操劳，是不是信不过他。”

凤姐儿话里有些伤心。

没有放到心里的人是伤不了心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贾荞暂且略过这话不提，算了算日子。

“夏税以六月初一至八月底为输纳期限，本来要验算、要运银就要费些时日，又赶上了今岁乡试，更得慢了，想来消息还没能报到上面，但经手的人必定已经知道，舅舅听说了不奇怪。”

见凤姐儿还有些气不顺，贾荞接着道：“不过连舅舅都听说了，可见消息越发传开了，舅舅那处不打紧，他就是有什么想头，一不能天天来咱们府上，二没那么多本钱。”

说到这儿，贾荞多提了一句，“母亲愿意赏舅舅几个银子花花，儿子不会过问，但若让舅舅插手咱们的生意，不行。”

凤姐儿有心想劝，“毕竟是你亲娘舅。”

一个“赏”字，有些辱人了。

再说儿子能干，能带携亲舅舅，也是他们母子两个的体面。

贾荞道：“母亲记挂手足之情，舅舅可直接寻上门来怨怼了，在儿子这儿，谁也越不过母亲，谁也不能伤了母亲。”

这话凤姐儿听了心里欢喜，顿时把方才的那点子烦闷心伤抛到了脑后，“在母亲这儿，也没有谁能越得过你去。”

贾荞一笑，接着提醒道：“如今消息传开，外头心动，想插一手的人必定不少，咱们虽不急，但外头有动作了，姨奶奶、大太太他们多半要跟着着急，就更得催促咱们了。”

凤姐儿皱眉，“咱们又不是断然回绝说不做，不过拖一拖，推一推，还能押着我们硬做不成。”

贾荞并不乐观，“话虽如此，但都是长辈，这事儿只这样干拖着，拖得不了多久不说，日子必定难过。”

早晚挑刺训斥，明里暗里的冷言冷语、挤兑打压，都少不了。

长辈收拾晚辈，多的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的法子。

凤姐儿也明白，只对着她来还好，可若是使到荞哥儿身上，凤姐儿就忍不得了。

“不若咱们也随大溜做，先应付着。”

贾荞摇头，“不好，这事儿关着儿子后头许多打算，府里的人搅合在一起，就难撕掳开，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脏手坏事。”

贾荞的话说得不客气，但凤姐儿自个儿做过买卖经过手了才知道，府里的人是真心黑手狠，不知捞了多少银子回去，而府里的爷们未必不知情。

只是，“上头果真会在意这样买卖上的事儿？不过几万两银子。”

贾荞笑说：“盐、酒、茶，还有江南的织造府，说到底，都是银子的事儿。”

“这怎么能一概……”凤姐儿话说一半，这怎么不能一概而论，她们这次也就是摊子铺得小了，可单论利，一本万利不是瞎说。

凤姐儿定了心，话里带出分狠劲儿，“再刁难，总不能要了咱们母子的命去，你放心，母亲必不叫人坏了你的事儿，毁了你的前程。”

贾荞笑点头。

他自是信她，只是也不忍她太难过。

在凤姐儿连着两日在王夫人、邢夫人处各站大半日，饭也顾不得好好吃，贾荞连着两日被人绕过凤姐儿叫去说话赴宴，设套下陷，一天五六次的催促后，重阳节刚过，贾荞就病了。

凤姐儿又惊又急又怕又怒，“怎么好好儿的见喜了？你们怎么伺候的？”

梨香院乌泱泱跪了一屋子的人，只是哭。

若说是她们伺候的不经心，可从前哥儿去学里，去外头，那般折腾都好好儿的，怎么偏生安安分分在府里待着的时候，倒见了喜了。

但这其中缘由，只能让人寻味，不能由她们表白。

凤姐儿心里恨死，却顾不得追究，一面让再请一个大夫来诊脉，一面让人禀过老太太、太太、大太太几处，一面让人依大夫所言准备桑虫、猪尾等物，一面使人告诉厨房饮食上的忌讳，一面让人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命平儿给她打点铺盖衣服，准备与贾琏隔房，搬到梨香院来照顾荞哥儿，一面拿了大红尺头来给近身的奶妈丫鬟们裁衣，又让人另收拾了两间屋子出来，将两个大夫都留下，轮流诊脉下药看护。①

梨香院之内的事儿，事事都听凤姐儿调度，一时虽忙，却不乱。

但梨香院之外的事儿，不免就生出坎坷。

“大奶奶说今秋的衣裳已经做过了，又才放了上月的月钱，账上一时挪不出银子，叫咱们略等几日。”

“哥儿这里是能等得的？不过是寻着由头，想拿捏我罢了，往日是我错看了她，不想她竟是这样狠毒的心肠！”凤姐儿一面怒骂，一面让平儿取了银子送去。

平儿隔着院门嘱咐了一个小丫头去取银子传话，过了一阵，平儿回来，“大奶奶把银子收下了，只是，针线房那处现忙着做园子要用的帐子帷幔等物，一时抽不出人手，可能要晚一些。”

凤姐儿气得头晕，扶着头倒退了两步，扶住桌几方才站稳了。

平儿忙上前几步扶着她坐下。

“好好好，”凤姐儿一面道，一面滚下泪来。

平儿道：“哥儿是个宽厚大方的，李妈妈和茜雪、红玉几个定然有没上过身的新衣服，就是没有，多浆洗几遍，应该也无碍。”

府里推脱着不给做，外头买回来的又怕不干净，也只得如此了。

凤姐儿咬牙忍下这恨，让平儿去问。

好在李妈妈虽没有，茜雪、红玉两个近身伺候的大丫头却有的是，便又分了两套给善姐。

院里人手不够，要打扫，要浆洗晾晒，自个儿也要洗澡换衣，还要看火熬药，伺候主子，好容易诸事理顺些，还没忙完，厨房送来的午饭又生出乱子。

茜雪喂贾荞用冬瓜皮汤，喂到后头，竟发现碗底有切得极细碎的蒜末。

茜雪骇了一跳，汤匙叮的一声落到碗里。

“怎么了？”

茜雪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哥、哥儿……”

贾荞已经瞧见了，“没事儿。”

茜雪滚下热泪，嘴唇抖得不行，这怎么可能没事儿。

“好了，真没事儿，我睡会儿。”贾荞发热得人有些难受，又要忍耐身上的痒意，没精神和她多说。

茜雪端着碗出去，碰到了红玉，她这模样又把红玉吓一跳，“怎么了？哥儿出什么事了？”

茜雪将碗底倾斜给她看问她，“丫头没和厨房嘱咐，大夫不让用辛辣的东西？”

“怎么可能？这事儿岂有人敢错半个字的？”

茜雪咬唇道：“我告诉二奶奶去。”

红玉道：“好，我看着哥儿，再让善姐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凤姐儿恨红了眼，命平儿和茜雪将贾荞的午饭都取过来，一番细看下，不仅汤里放了蒜末，还有一道肉丸子里掺了少量的白萝卜。

“好啊好啊，”凤姐儿咬牙切齿道：“给我把这几道菜砸到厨房那群烂货的脸上去！”

“奶奶，”平儿劝她息怒，“咱们院里现下只能进不能出。”

凤姐儿又恨又怒又不得发泄，只怄得脑袋晕眩，咬碎了牙。

红玉过来道：“奶奶，大夫们瞧过了，说还好咱们哥儿的病症虽来得险，却不重，又用得少，无妨，道以后还是得当心。只是奶奶，这般模样，如何还敢叫哥儿再用府里的饭菜？”

无论是有人生了歹心，还是下人不当心，最后交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管事婆子，如何赔得起他们的哥儿。

“不如从外头叫饭进来，索性咱们这里正好有个通街的小门，若是怕不干净，咱们现砌了厨房，从外头买米买面也都使得，若是嫌我们几个的手艺不好，索性从外头买一个厨娘进来。”

“好丫头。”凤姐儿拉着她的手极是动容。

无论是府里真有人生了害人心，还是下人们不当心，如此关头，他们不敢用府里的饭菜，特特要从外头叫饭，都是件极落荣国府颜面的事儿，而老太太最看重颜面，红玉此番话也是发了狠了。

凤姐儿思量一番，道：“你们都豁得出去，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豁得出去，就是拼着撕破脸，豁出命，我也得护住我的哥儿。”

“小门外可有人？”

红玉回说：“日日都有一个小厮守着。”

“好。”

梨香院外的守门婆子正坐在台阶上倚着门柱子瞌睡呢，突然被杯盘碗筷砸了一脚，惊醒过来，见身上被残羹油水污了一身，忙扯着衣裳起身问道：“姑娘息怒，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红玉隔门，指着婆子的鼻子骂道：“你个黑心毒肠的懒货！怎么同你们交待的？哥儿什么吃得什么吃不得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你们怎么往厨房传的话？这送来的又是什么？是当差不用心，还是安了心要害我们哥儿！”

“滚！我们这儿不用你守着了！也不敢劳您守着！受用不起！”

又高声道：“阮婆婆、何妈妈，把门关上，落锁！哥儿病好之前，外头的东西一根丝线也不许进来！”

阮婆子和何妈依言关门落锁。

外头守着的婆子被蒙头盖脸的一顿骂，话虽都听到了，人还是懵的。

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谁给哥儿的饭菜里下药了？

只这么一想，倒是把婆子自个儿给吓了个白脸。

想往外寻人传话，身上染了院里用过的东西，又不敢动，只好难受的扯着衣服站在原地，把红玉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等去吃饭的婆子来。

但吃饭的婆子来了，怎么换她出去又是个麻烦，哎哟，这么偏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儿。

婆子隔了老远叫吃完饭的婆子站住，把方才发生的事儿与她说了，叫她赶紧去禀报。

珠大奶奶听说了心里一惊，忙往老太太那里去辩白。

府里闹出这样的事儿，老太太自是不喜的，叫王夫人多用心，叫珠大奶奶性子不要太宽容，太纵着底下的人。

从贾母那处出来后，王夫人的面色十分难看。

黛玉等人听说了如何忧心且不说，另有几处更急的人。

“真是见喜了？”

王善保家的回说：“真真儿的，琏二奶奶都搬到梨香院照顾去了，也使人过来禀告了，说后头不便过来请安。”

邢夫人皱眉道：“好好儿，怎么突然就见喜了？就是见了喜，让丫鬟婆子们伺候就是，她进去做什么，这得耽误多少事儿。”

邢夫人着急但手里没有可用之人，只好耐着性子。

薛蟠又不同。

“他这一病，至少得大半个月才能好，如今南城和北城天天都有推到房子的声音，一天一个样儿，砖头瓦块的价都涨了两三轮了。”

薛蟠等得难耐，前头几日他就早不耐烦了，只娘和妹妹都劝他再等等。

“这做买卖，手快的撑死，手慢的只能捡别人剩下的骨头渣子，差着天地呢！不等了不等了，我就不信，这么多人抢着做的买卖，我还能做赔了去。”

薛姨妈和宝钗不通外头的经济，又听他说得有理，只好由他去，只让他遇事多问家里的老管事。

薛蟠不耐烦听她们啰嗦，“放心，不就是买地建房子卖房子的事儿，容易得很。”

是啊，不就买地建房子卖房子的事儿么，容易得很，往乡下村里随便拉两个人来都会。

好些原本观望迟疑的，见南北城热火朝天推房建房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下了手。

今天有一、、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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