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涟漪
护短事件过去两天,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某些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周五晚上,两家照例在陆家聚餐。周静夏一边帮赵雅楠摆碗筷,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雅楠,你听说前两天学校那件事了吗?”
正埋头苦吃的温州年动作一顿,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赵雅楠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笑着问:“什么事?是不是川深又考了年级第一?”
“不是学习的事。”周静夏压低声音,但音量刚好能让餐桌旁的每个人都听见,“是年年他们在学校差点跟人打起来。”
“哐当——”温州年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
陆川深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打架?”赵雅楠惊讶地看向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年年你没受伤吧?”
温州年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妈你别听风就是雨,根本没什么事!”
周静夏却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怎么没事?我都听西辞妈妈说了!有个篮球队的男生欺负年年手受伤,说话特别难听,结果咱们川深直接站出来护着年年,后来在食堂还差点动手!”
她说着,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真没想到,川深平时看着那么沉稳,为了年年居然这么冲动。”
温州年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他偷偷瞪了旁边的陆川深一眼,用眼神质问:你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川深面无表情地给他夹了块排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顾西辞。”
好吧,破案了。肯定是顾西辞那个大嘴巴回家跟他妈说了,然后妈妈们一交流,全知道了。
赵雅楠听完,眼睛亮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儿子:“真的?川深还会跟人起冲突?这可不像你。”
陆川深淡定地喝了口汤:“正当防卫。”
“是吗?”赵雅楠笑得意味深长,“可我听说,是你先扔的鸡骨头?”
温州年差点被米饭呛到。
陆川深面不改色:“他太吵。”
“就因为吵?”周静夏接过话头,眼神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我记得川深你以前在图书馆,隔壁班吵翻天了都能静下心看书。怎么到了食堂,就忍不了别人说几句话了?”
这话问得实在太有水平,连一直沉默旁观的陆文涛都推了推眼镜,看向自己儿子。
温州年感觉脸上的热度快要烧起来了。他拼命给陆川深使眼色,希望他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然而陆川深放下筷子,迎着自己母亲和周阿姨探究的目光,语气平静却笃定:
“他说温州年,不行。”
简单六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餐桌上激起无声的涟漪。
温州年猛地转头看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狂跳不止。
周静夏和赵雅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了然。
“这样啊……”赵雅楠拖长了语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是我们川深长大了,知道护着自己人了。”
周静夏也笑得见牙不见眼:“真好真好,你们兄弟俩感情这么好,妈妈就放心了。”
兄弟?温州年在心里呵呵两声。谁家兄弟被维护一下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啊!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饭后,两位妈妈默契地把两个孩子赶去房间写作业,然后凑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低声交谈。
“静夏,你发现没有?”赵雅楠擦着盘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川深对年年,好像特别不一样。”
周静夏洗着碗,笑得眼睛弯弯:“早发现了!上次运动会,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年年去医务室,我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对死对头这么上心的?”
“而且你听刚才川深那句话——‘他说温州年,不行’。”赵雅楠模仿着儿子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这哪是兄弟情,这分明是……”
两个妈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其实这样也挺好。”周静夏压低声音,“知根知底的,总比年年以后被外面不知道哪来的小妖精骗走强。”
赵雅楠连连点头:“就是!年年多可爱啊,活泼开朗,正好治治川深那个闷葫芦性子。”
“不过……”周静夏突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他们现在还是高中生,会不会太早了?”
赵雅楠摆摆手:“放心吧,咱们俩看着呢。而且就川深那个性子,肯定有分寸。他现在啊,估计自己都没完全搞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两位妈妈在厨房里畅想着未来,而房间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温州年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作业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餐桌上陆川深那句“他说温州年,不行”,还有妈妈们意味深长的笑容。
“喂,”他忍不住用笔戳了戳旁边的陆川深,“你刚才干嘛那么说?”
陆川深头也不抬地在草稿纸上演算:“实话。”
“可是……”温州年抓了抓头发,“我妈和你妈那个眼神,怪怪的。”
“她们一直那样。”
“这次特别怪!”温州年强调,“好像……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
陆川深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看出什么?”
温州年被他问得一噎,脸又开始发热:“就……反正就是怪怪的!”
陆川深放下笔,转过身面对他,眼神平静:“她们怎么想,重要吗?”
“当然重要!”温州年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音低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万一她们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温州年张了张嘴,那个词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陆川深静静地看着他,灯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温州年。”
“干嘛?”
“你讨厌这样吗?”
“哪样?”
“我护着你。”
温州年愣住了。他看着陆川深认真的眼神,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
讨厌吗?
当然不。
当陆川深站在他面前,对李锐说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时;当他在食堂毫不犹豫地扔出那根鸡骨头时;当他说“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找你麻烦”时……
他心里涌上的,分明是难以言喻的安心和……窃喜。
见他不说话,陆川深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讨厌吗?”
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温州年猛地回过神,慌乱地向后仰了仰:“谁、谁讨厌了!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不麻烦。”陆川深直回身子,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习惯了。”
习惯了?习惯什么?习惯护着他吗?
温州年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写作业,却连笔都拿反了。
陆川深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也转回身继续写题。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某些无声滋长的情愫。
窗外,夜色渐深。两位妈妈在客厅看着电视,时不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来,”周静夏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咱们俩以后,真要成亲家了。”
赵雅楠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而房间里,温州年偷偷抬眼,看着身旁人专注的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他和陆川深之间,那条泾渭分明的“死对头”界线,正在悄然模糊。
而这一切,似乎早就有迹可循,从那个五岁半的午后,从他摔倒在跑道上被他抱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