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流冲刷过双手,却难以带走残留的触感与温度。
三次。
哪怕只是简单的抚摸,短暂的肢体接触,都让傅逐南感到十分的……舒服。
他不应该破戒,也不应该沉迷。
像没有理智的野兽,只剩下原始的**与渴求,露出丑恶的模样。
慕然有什么特殊的?
为什么会让他无法忍耐?
傅逐南很明显的皱了下眉,烦躁的解开上衣,打开花洒。
他能感觉到,根植在心底的渴望在不断堆积,积蓄,等待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冲破理智的牢笼。
水声哗啦,却无法压过耳边嘈杂的尖叫与低低絮语。
傅逐南在朦胧的水雾中闭上眼,封闭的卫生间里却有更具有存在感的东西。
分不清出自谁口的小声嘀咕,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畏惧的,惶恐的,鄙夷的。
温热的血在手背冷却,凝固,仿佛成了长在皮肉里的一部分,无时无刻的昭告存在感。
傅逐南无声地咬紧牙关,他忍耐着,也寻找着。
陌生的面孔在记忆里被模糊成一张张失去五官,无法辨认的模样,他寻找着,期待这一次,能不再看见——
傅逐南骤然睁开眼,仓促打断那份记忆。
水流冲刷进眼睛,带来生涩的痛,傅逐南好久,才抬手把黏在额头上的湿发捋起来。
他很沉很慢的呼出一口气,扯过架子上干净未被使用的浴巾,擦干水珠后穿上浴袍出去。
“一小时零二十三分。”苏榕抬手看了眼腕表,精准报出傅逐南在卫生间里呆的时间,他视线锐利,扫过傅逐南泡地发皱的手。
“我以为他对你是特殊的。”
傅逐南有些厌倦,并不想说话。
“今天会想和我讲讲那些事情吗?”苏榕又问。
这个问题,从他成为傅逐南的主治医生开始,一直问到现在,从未得到肯定的答复。
傅逐南:“你不知道吗?”
就算他不讲,也有人会向苏榕讲述一切。
“你知道的,”苏榕说,“人在描述的时候都会有偏向性,不同人的叙述语境往往代表着他的想法。”
人是情绪动物,再好的伪装也无法完全遮掩住叙述中的主观情绪,即便微弱,也是重要的线索。
傅逐南罕见的没有一口拒绝。
他垂着眼,很久之后才开口:“我没有想补充讲述的。”
“好吧。”苏榕叹了口气。
犹豫是个很好的信号,至少证明傅逐南有尝试做改变。
……
信息素水平的变化令神经变得脆弱,被再三逼问的过往以另外一种形式浮现。
傅逐南清楚地听见警报声。
鲜血从Omega的额头上淌出来,濡湿了傅逐南掐着他脖子的手。
信息素的浓度更高了,甜腻腻的,散发出恐惧的味道。
可除了恐惧,还有无法掩藏的求欢。
即便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是会被本能操控,渴望得到交融。
傅逐南双眼充血,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可怖的白色。
保证Omega人身安全的手环疯狂报警,整个病房也跟着锐鸣起来,红色交错打在傅逐南的脸上,他暴躁的,想要一个宣泄出口。
面前彻底丧失抵抗能力的Omega是最好的选择,标记他,cao死他——
不。
他忍耐着饥渴,重重晃了晃头。
不要。
记忆变得模糊,就连梦境也开始变得破碎摇晃。
紧接着,紧闭的门被暴力打开,无数穿着厚厚防护服的人堵在门口,他们并不敢招惹一位暴动的Alpha,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人质。
可傅逐南没有任何要听从的意思,他泛红的眼匆匆的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墙。
放大的听感比视线要更先捕捉,掩藏在杂乱声响与喧嚣中的脚步声。
像误入人类领地,被激怒的狼崽,在陌生人群的包围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属于母亲的气味,约过面前重重的威胁,锁定了位置。
四目相对。
喉咙,干涩,疼痛。
他声音嘶哑,声带的每次震颤都带来了强烈的疼痛。
“……妈妈。”
眼泪从那张唯一的,清晰的面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想要靠近,又被人拦下。
傅逐南看见了,母亲苍白的唇缓慢开合——
“对不起。”
还有什么不明白?
胸腔仿佛被什么撑起来,膨胀着,带来强烈的,难以忍受的呕吐感。
傅逐南想问为什么,可口舌、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镇静剂扎在他的后颈,他被三四个人摁到在地上,眼睛却仍旧穿过人与人的缝隙,牢牢地盯着那个远远的身影。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Alpha有什么用?与其让你白白死掉,不如发挥最后的作用。
比如当一匹种马,和我完成标记,留下一个继承人。
大少爷,您应该知道吧?
我这种除了刚好“幸运”的和你匹配度很高的下等人,要是没有你家里的人支持,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诶,说起来我原来还挺嫉妒你的。
就因为是Alpha,所以做什么都能很顺利,那叫什么?天赋?哈,还有那么温柔的母亲——那么美满的家庭。
结果哈哈哈,原来也只是个笑话啊?
你对他们来说原来根本不重要啊?原来他们在乎你的只是“顶级”啊。
他对整个梦境很熟悉。
傅逐南想,接下来是隔离室。有伤人史的Alpha,再加上高危的信息素,会被拘束在床上,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没人敢来为信息素暴动的Alpha来处理治疗,他将独自在封闭的隔离室里熬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信息素下降到其他人能接受的程度。
凝结的鲜血仍旧黏在皮肤上,在漫长的时间里成为皮肉的一部分。
他无法控制地回想,想起Omega充满恶意的抚摸,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滚烫的体温。
然而——
一缕灿烂的晚霞铺开,橘光与黑夜即将降临的蓝调构成特殊的色彩。
他看见了。
红色的桶。
还有零散的贝壳。
“傅先生,漂亮吗?送给你。”
傅逐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柔软的粉色头发被打湿了,黏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也跟着被遮挡住。
但傅逐南知道,那双眼睛里,只有他。
就好像愣头青的小子,欣喜地献上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宝贝,只为了得到心上人青睐的目光。
也是假的。
尽管如此,傅逐南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逃离了那个烂俗的,经历过无数次的梦,第一次。
所以他也不在乎慕然这些行动下的真实意图。
傅逐南开始相信苏榕说的话。
记忆会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
……
慕然走入电梯时,余光正好瞥见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摁了下开门键,等人上来才松手。
“谢谢。”Omega柔柔笑了下,看了眼电梯楼层,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慕然注意到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Omega轻轻笑了下:“你是来陪自己的Alpha度过易感期的吗?”
自己的Alpha。
“不、不是的。”慕然有些不自然的挥手否认,“只是、朋友?”
“啊,明白了。”Omega笑得更加温柔,“你害怕吗?”
慕然疑惑:“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Alpha的易感期很可怕。”
慕然犹豫着,小声反驳:“也没有吧?”
傅逐南看起来就没什么变化……不对,还是有变化的。
变得……有点可怜?
“你不害怕就好。”Omega温柔笑笑,自顾自地说,“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你是他的爱人,你只要多陪陪他就好,他不会伤害你的。”
慕然用力掐了下食指指尖,有点尴尬地应了声:“嗯、嗯。”
有Omega陪伴的Alpha的确会变得温驯很多,可他既不是傅逐南的爱人,也不是Omega。
脖子上的颈环也只是为了隐藏Alpha的信息素,而不是保护Omega的人身安全。
好在,电梯到了。
慕然如释重负,正要告别,就听见苏榕的声音:“闻夫人,您来了……嗯?慕少?”
Omega偏头看向慕然:“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逐南的母亲,谢谢你来看望他。”
“啊、啊……”慕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可电梯的空间就那么大,他根本没有逃离的余地。
要在一位母亲面前装作痴心追求她儿子的Omega……
这未免也太超过了吧?
他紧张地抠手,思考自己现在找理由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我们一起进去吧?”Omega热情地发出邀请,慕然避无可避,只好讪笑着跟上。
和联姻对象的母亲一起去看望易感期的联姻对象……
嗯,还是他正在追求的联姻对象。
慕然脸皮发热,回想自己刚刚在电梯里应该没有什么太失礼的地方。
他们进去的时候,傅逐南刚完成今日份的抽血,随意摁着手肘处抽血点。
他按得不认真,血漫过纸巾,染红了指尖,视线微微偏转,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慕然身上。
这怎么不算见家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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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