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有所准备,心里也有些哗然。
他没有与吴峰同行的意思,自然也不打算和他打招呼。但他一转头,却在视线的边缘远处,看见了另一个算是熟悉的人。
青年脸色苍白,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绢绦,正垂着头站在人群的末尾。他的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好,谁也看不见他的眼睛,更是不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正是方九洲此人。边易想了一会儿,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到出去了再有机会,寒暄一番也不迟。
斟酌间,等待许久的异变终于来了。
地面开始震动,这广场因为圆弧状的地形,有些修为稍次的甚至没来及站稳脚,一个跟头跌落在地上。
天空本就被这红色山石映得火红,此时这会儿就更加骇人。以界碑为中心,这广场上骤然卷起红色的火焰龙卷,天地间染成一片,飞沙走石之间,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眯成一条缝的直愣愣地盯着天上。
“这就是空间通道开启之前的模样吗……”有人在人群里喃喃自语:“好大的声势。”
红色的龙卷直冲天际,边易也在看,可他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起什么来,他分出一些余光去看人群中的方九洲,只见此刻,对方脸色好像比方才更加苍白,甚至透一股铁青。
神识瞬间扩散出去,凝成一把尖锥的模样穿过了龙卷的飞沙,隐约间看见了那通体火红的界碑。
界碑上莹莹的白光已经不见,反而是汇成一道让人胆寒的红光,穿过厚重的红色砂石龙卷,直冲天际。
脚下的赑屃似乎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一样地动山摇,狂风中每个人都用了些力气保证自己不会滚落下去。
边易不敢让神识离得太近,只能在龙卷的边缘上远远的看着。
看那红光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冲破云层,其内蕴含的巨大能量将周围十丈内的云雾全部生生打散。连天上偶有掠过的鸟兽,都在靠近到那红光周围十丈内瞬间蒸发,血肉不存。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等待着空间通道的开启,等待着出去的那一个瞬间。
可是,这般血红的红光渐渐变细、隐去,也没能等来天上再有任何异动。
边易眉头一皱。
果然,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大的声势,却轻轻的放下,一个屁都没放出来,更别说是空间通道。
“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一女修捂着嘴,脸色苍白:“这和我听说的不一样?难不成今天并非一月之期吗?”
她求助般的看向周围的人,可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惊愕和茫然,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我师门师伯说过,这红光万不可靠近,待红光之后,便会有传送之法送我们出去……这不对……”
“怎么回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女人的声音之后,便是哗然。
整个广场炸开了锅。除了极个别还算镇定的,大多数人脸色都很苍白。可就算是边易之流,也脸色难看。
有人一咬牙,冲进那还未消散完全的龙卷里,身上爆发出阵阵金光,显然是一名修为不弱的体修。可还没等他真正接触到那龙卷风,就尖叫一声,□□生生爆开,鲜血喷溅了一些出来,剩下的血肉则被龙卷卷着在空中飞速消失。
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没有说话,只苍白着脸,和身边的同门靠拢在一起。
他们可能出不去了。
“啊——”有人尖叫。
“肯定是外面的前辈们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再等等,对!我们再等等!”
段烟的脸白的近乎要透明,此时忍不住向边易靠近,嘴唇都有些颤抖:“师兄,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杜寒松脸色也很难看,站在一旁沉默没有插话。
此时茫然和恐惧似乎将所有人都淹没了。
边易脸色如常,只是心里也有些沉重。比起其他人一眼看不到头儿的焦虑和恐惧,他拿着答案解谜,定然心里更加有谱。
——三十年后,玄清子方九洲,以及这广场上的许多人,在大宋声名鹊起。他心里自然明白,多则三十年,是一定能出去的。
若他心无旁骛,无所牵挂,这段不知具体年月的时间,倒是一样天大机缘,可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他前世未曾和那些天骄打过太多交道,自然也不知道具体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多想无益。连外面那些化神大能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他想了也没有用,也改变不了什么。理智控制着他,又回想起方九洲的话来。
“或许那扶摇城有一线机缘……”
现在显然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探寻这一线机缘到底是什么。
他思索间,那红色龙卷终于停歇了,除了这满地的砂石和一些血迹,便再看不出方才那股子惊天动地的架势。
段烟和杜寒松还没回过神来,此时表情都有些难看。前者又忍不住往边易身边靠了几步,直到看到边易还算镇定的脸色,才似乎找到了靠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师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问出声来,连一边的杜寒松也忍不住看过来。
青年思索片刻没有贸然搭话,等段烟复又有些着急的时候,他才低声道:“先离开这里。”
说罢,转身朝广场外走去。他的表情看似淡然,但他心里也没什么底儿。
“我们要被永远困在这里吗?”杜寒松声音有些干涩,眼神发木。
“不会。”边易摇摇头,说的很坚定:“方才你没看到吗?右手十五丈外的地方,穿着黄色袍服的那群人,那是天玄剑宗的弟子。”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压成细丝,直直传到二人耳边:“传闻天玄剑宗近些年有一横空出世的天才,天灵根的天生剑体。不过筑基期就已经凝练出剑丸,离祭炼本命剑灵也不过一步之遥。纵然天玄剑宗是大宋上三宗,他们几百上千年也遇不见第二个这样的天纵奇才。”
“你说巧不巧,这名天才此时就在这秘境之中。”他笑了笑,笑容未达眼底:“我方才神识探查,那一身凌厉的剑气……恐怕百年内必定化神。这样的天才,若被困死在这空间里,只怕天玄剑宗会呕血呕死。”
杜寒松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转而又露出些复杂来:“可若是天玄剑宗只派大能来划破空间将人强行带走,我们也还是要在这里坐化……岂非走投无路,什么也没改变吗?”
一旁的段烟思索了片刻,摇头,有些恍然道:“师兄……你的意思是,此地恐怕还有什么天大的机缘,让天玄剑宗也将最天才的弟子放进来。若如此,只怕其他的几大宗门,应当也有同辈杰出弟子在此。”
边易点点头,三人说话间就已离开那广场很远:“各宗天才云集,只怕这会儿外面乱的也比我们里面好不了多少。”
他倒是说对了。此时外面近乎乱成一锅粥。
整个宋国各大宗门的话事人此时都汇聚在一座巨大的庭院的正厅里。
院内云雾缭绕,亭台水榭,天地灵气之浓郁,只怕随便一个筑基修士一步跨进,便能立刻察觉道功力进益。
可这等美景中,却时不时传来些争吵声音:
“我呸!你们明知道那空间通道恐怕有问题,却还是诓骗我等!”
有一白眉老头此时手里的拐杖笃笃敲在地上,脸上全是暴怒:“若是我宗弟子除了什么问题,我定要拿你们试问!”
屋内此时正零零散散坐着不少修士。他们神色各异,身上的气息一个个都恐怖至极,显然是各个宗门平时不出世露面的老怪。平日里他们也自由惯了,自然也懒得遵循那些纲常,随便在屋里找个地方坐着,彼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紫衣中年修士脸上露出明显的尴尬来,他擦擦额头的冷汗,起身走到厅中,拱着手转了一整圈,才道:“王某以道心起誓,此前绝不知晓其中关窍,我宗弟子也在其中尽数死绝了……”
他一边恭敬向厅中这些老怪回话,一边心里暗骂宗里那帮老不死的不知道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这样天大的事他作为天清宫宫主竟丝毫不知内情,还被推出来来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对着道心起誓,也确实博得了厅中几人的理解。
厅中气氛有所缓解,这天清宫宫主正要松一口气,却听一童音道:“你不知道,不代表你们宫里那些老东西不知道。此次却派你一个化神小辈来,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说话的正式坐在厅中角落黑暗处的一名外貌如稚童的修士。他曲着腿坐在宽大的檀木凳中,表情嘲讽:“我宗其他弟子,死了便也死了。只是其中有一人,乃是我师兄亲传关门弟子,疼爱的很。若是也被困死在里面,你且看我师兄掀不掀了你们天清宫的山门!”
这林老怪!那天清宫主心中又骂一声,脸上却不敢表现,连连作揖。
那林姓童子冷笑一声闭目不在看他。
“好了。”一貌美女修开口。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华丽宫装,是为数不多端坐在厅中桌旁的修士。眼波流转之间,瞧着自有股成熟风情:“责任问题请先就此搁置,待我们商讨出个结论来,再算不迟。想必各宗天才都有进入那秘境空间的。如今入口大阵坍塌,诸位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大厅内一时沉寂,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了口:“老夫来前曾与一精通阵法的师弟探讨……”
一群寻常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此时正在外面商量如何把这秘境空间的人接出去的时候,边易正在秘境里研究墙。
如果说此时整片秘境空间,谁的心态最稳,那一定就是边易。
他心里早有预感这秘境空间之事不会这么简单。可最后发现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出不去的时候,说实话,于他来说甚至还松了口气。
这一天,红色的城镇里道道阵法符光升起,各色法术漫天飞舞。曾经远看着只有红与黑两色的城,大多洞窟、住所门口都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阵法光芒。
城中的洞窟一排排一个个,此时都被修士们占满,成为了落脚的洞府。
边易三人在城市的边角也寻找了几个散落的石头洞窟,而此时他就在扩张自己的洞府。
那洞窟里头并不算大,床桌之类更是没有,只能靠自己带来的东西。边易本身是有这些杂物的,但之前的那根妖兽肋骨实在太大,为了给这根肋骨腾空间,不得不将这些杂物都舍弃了。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要用上。
不过他倒也不在乎这些,只是这洞窟大小实在是有点不尽人意,这才开始在洞窟内挖起来。
这石头似乎有汇聚天地之间火属性元素的能力,边易尝试过将这石头敲下来的部分带走,可说也奇怪,石头块一旦离开墙体,便就成了一块普通的、有点红的石头。
指腹沾了一点红色的石沫,他拈了两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得了,看来弄一些出去是不大现实了。
正思索间,他眉间一挑,视线转向山洞洞口的方向。有几分单薄的白衫青年,此时正逆着光沿路朝洞口走来。
来人脚上一双绣有云纹的靴子,纯白色的衣衫层层叠叠,颇有几分仙气。头上带一顶帷帽,此时外头正有风起,吹起那帷帽一角,露出青年白皙的脖颈。
这熟悉的装扮让边易也忍不住有几分怔愣:“飞白……”
可他很快回神,心中自嘲一笑,只觉得自己是担心过了头。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下意识换上得体的笑容:“原来是方师弟大驾光临,请进吧。这山洞我也是刚刚才来,有些简陋,招待不周了。”
方九洲点点头,摘下帷帽进了洞。他似乎也不在意这里的环境,几步路在边易面前站定,那距离不近不远,若非边易前世听过他的传闻,还真不能相信眼前这人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
“边兄,此番冒昧叨扰,是想来问问你今后有何打算?”方九洲作揖,手里的帷帽顺手收进了储物袋里。
边易笑了笑:“能有什么打算,以我这点修为,也唯有安静等待罢了。”
方九洲嘴唇微动,有些踟蹰的样子:“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我方才曾试着推演,此行若是利用得当,是福不是祸。”
“哦?”边易一扬眉,拢袖间地上便多两个蒲团:“方师弟不如坐下慢聊。”
“多谢边兄。”他又拱了拱手,谦和有礼的模样又让边易想起来不苦峰上那个少年,忍不住有些走神。
“先前与师兄几人分开之后,因路上出了些意外,大多都……”方九洲说到一半说不下去,脸色有些苍白:“在下自知实力低微,又身有残缺,若没有同门师兄师姐庇护,却只怕不能扛到出去的那一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堪,像是有些赧然,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想必方兄也清楚,在下在术数演算之道上,曾有过刻苦钻研,也算有些天赋,想来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边兄提供些助益。”
边易一愣,脸上的笑意几乎立刻散去。他目光带着审视,一寸寸扫过面前人的脸。
上辈子他没有来这远古秘境遗迹,自然不知道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方九洲言下之意是希望与他结伴而行,其中是否因为他的加入而产生了变动,仍是未知数,且对方言语几分真几分假,边易也无法辨别。
他正要摇头拒绝,却又想起一事,脸上露出些适时的担忧来:“赵况兄他们……?”
方九洲脸上表情微微一变。边易仔细观察之下,竟从中感受到一股刻意压制的恐惧来。
“我宗师兄弟……除我以外,全军覆没。如今除了我,还有三人,算是勉强保住了性命。”方九洲言语间有些躲闪,似乎并不想仔细提起。
边易闻言便摇头:“方道友,”袖中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腿:“在下还有师弟师妹要照顾,恐怕……”
可他话未说完,方九洲就有些急迫的打断他了:“边兄莫急!且等我……”他犹豫片刻,又道:“等我细细说来。”
边易嘴角挑了挑,眼里却沉静:“不急,你慢慢说。”
方九洲似乎在整理思绪。过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将之前的经历吐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几人分别后,赵况一行人本已离扶摇城不远。却在途中时,方九洲冥冥中感受到一股感应,运转功法掐算之后,算出东南方向有一场大造化,只是其中却凶险万分。
于是一行人商量后决定先去远远的探一探。
却没想到那所谓的大造化,是一处虚空洞府。一群人根本来不及拉开距离,便被那洞府吸入。还在其中遇见了异魔。
“上古异魔?!”
这本注定倒v了,甚至不知道要倒多少,还能不能入v;所以字数这块干脆就放飞吧[猫头]
小白会见面的,很快了很快了(应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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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