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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美貌凶悍的夫郎 第12章 旧忆

作者:叁疏狂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7 22:04:55 来源:文学城

天边一轮浅亮的圆日渐渐落了,橙红色的夕阳笼罩着一片寒山,傍晚似有雾气,整座城阙都像是笼罩在云雾中。

在这片缭绕的云雾中,冰雪的寒气扑面而来,周昀站在亭外看着石子路上跪着的身影,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向身旁的吉祥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匆匆走到石子路上叫那下人起身过来。

下人拖着僵硬的膝盖,顶着冻得发红的面颊和鼻间站在周昀不远不近的距离处,下意识便想要行礼。

周昀免了他的礼,道:“跪了半个时辰,膝盖痛吗?”

下人委屈着摇了摇头,张了张口想要辩解,景珩长公子不管对上还是对下都极为温和,于是冒出辩解想法的一瞬,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公子,我看准了才摔的……按理来说,不应该烫到舒舍人。”

听着下人苍白无力的辩解,周昀看着躺在一旁的玉杯碎片,轻轻开口:“无妨,不关你的事,那烫伤是她自己抓出来的。”

吉祥等人愕然,周昀拿起其中一枚碎片举至半空,对着朦胧的日光轻轻眯了眯眼睛。

这枚碎片上横亘一条龟裂一样的裂痕,碎片的边缘被磨得有些钝了,早已不复当年母亲赏赐给自己时的光彩。

“公子,您在看什么呢?”

“你看这枚玉片的边缘,好像有些钝了。”

“毕竟这枚碎片几乎日日都被您擦拭,时日久了,是会钝的。”

周昀有些发怔,看着房檐上的滴水出神,许久后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毕竟摔坏这么久了……”

也许时间是会磨钝一切的,彻骨的思念和刺痛的记忆,可即便磨钝了却也不会消失。

母亲猝然长逝时的惊慌失措,他和妹妹在彼此朦胧的泪水中刺痛的脸庞,骨肉相连却被一道跪礼隔绝开的陌生……

他的回忆不会再牵动情绪,只是会牵连他的呼吸而已。

良久,周昀将碎片放回盒子叩上搭扣:“吉祥,带他下去领赏吧,这是他应得的。”

车辙碾在朱雀大街上,舒砚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景珩长公子府离舒府并不算远,白日马车行驶得很慢,连日来的疲乏渐渐涌上来。

脑中思绪翻涌,微风吹动车窗帘子,一缕夕阳的余晖照在眼皮上,她掀起眼皮看向了苏合。

后者困得眼皮打架,但还是在强撑着,和舒砚对视的一瞬间几乎立刻惊醒,像是犯了错一般低垂下头,不敢说话。

舒砚道:“将锦盒拿来。”

青玉鹿耳杯躺在锦盒之中,舒砚指腹轻轻摩挲光滑的杯身,起先有些冰凉,像是一团雪一样冰得她指腹发寒。

锦盒的另一边本该躺着另一只杯子,可现在竟空荡荡的。

见舒砚神色并不明朗,苏合大着胆子问道:“少主,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舒砚神色破冰,“我怎么觉得……那不是意外呢。”

苏合自然明白舒砚指的是什么,当即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一般,当时她并不在亭子里,而是在亭子之外守着。

她只记得当时有个长公子府的下人,低垂着头捧着锦盒一路进了亭子里,他的手臂紧绷出了一道弧度,或许是过于紧张害怕,就连指尖也在颤抖着。

“少主觉得是景珩长公子故意叫人摔了那杯子?”

“御赐之物,就算他是皇室子弟想来也不会这么大的胆子,”舒砚不解其意,单手抵着额头,“为什么呢?”

若真是一桩意外,两个杯子同样都躺在锦盒之中,一个摔出了锦盒成了碎片,另一个还躺在盒子里分毫未动。

怎么可能。

御赐之物向来有专人看守,在端上来之前也必然会有不同的人反复检查,就算盒子摔了里面的两只杯子也应该被绑得很紧,摔不出来才是。

下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是有人陷害或周昀授意。

景珩长公子府都是周昀的心腹,旁人混入不太可能,那么眼下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周昀为何这么做?

“周昀将摔了御赐之物的名头栽赃给我,想借机对我发难——可若是如此,这杯子应该在到我手上之后再安排一出意外,让杯子从我手里脱落。”

舒砚旁若无人般喃喃自语,一定要在杯子到自己手上之前摔落,那只有一种可能。

“苏合,回府之后立刻派人去查有关这对青玉鹿耳杯的一切细节,既然是御赐之物查起来应该不难,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舒砚声音冷肃着吩咐,深色的眼瞳倒映着寒山灯火,一片岑寂。

苏合不解其意,但不敢有分毫怠慢,连忙叠声说是,片刻后又小心翼翼看向了传说中这位阴晴不定的少主。

她并不像下人之间偷偷流传的那般狂妄,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冷漠,不是惜字如金的冷漠,而是一种直来直去的冷漠。

像是没有什么值得挂怀,没有什么值得期待。

苏合犹犹豫豫地看着闭目养神的舒砚,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舒砚只有唇瓣翕动:“想问什么。”

“婢子愚钝,想问少主您觉察出什么了?”

“那杯子早在今日之前就碎了。”

一件碎的御赐之物送到她的手里,不为了栽赃,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样寒山静玉般的人物,竟也怀揣了叵测的心思。舒砚猜测那杯子的碎裂也许会和以前的长姐有关,他们两个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一件无人知晓的秘密。

周昀啊周昀,你察觉出什么了吗?

今日叫我来,答谢是假,试探是真吧。

马车到了地方,舒砚踩着轿凳下了车。

因为一场雪灾,天枢城一片混乱,金翎首辅已经连着好几日见不到人影,一堆人忙着赈灾恢复生息,舒砚一个人孤零零地用了膳。

夜晚在房里,丝绢制的窗棂依稀透进来一点月光,细细密密的云层带着一点浅绛色的浓稠,花瓶里的梅花落了。

舒砚打开书卷,一股淡淡的梅香袭来,书页中的梅花瓣已经干枯得发脆,用两个指头轻轻捏起来,褪色的花瓣在指尖留下点点碎屑。

她合上书,难得带了些茫然地去看身后的书架,被翻了无数次的残缺琴谱藏在书架的最里层,她不预备再拿出来了。

舒府的夜晚宁静寂寥,大多数时候只有舒砚自己,即便她现在是风光无限的江宁舒氏少主,可她与自己的生身之母鲜少相见,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一起在主院吃个饭。

府里有几个母亲的侍夫,长姐尚还在世时就不太看得上他们,那些侍夫年轻貌美,早先有一个恃宠而骄的大着胆子去触长姐的霉头,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变得疯疯癫癫的。

旁人都说和长姐脱不了干系,可母亲也没有问责半句,仿佛就像是天冷冻死了一株花,死了就死了,再种一朵罢了。

剩下的那些侍夫见此,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有时在府中巧遇也像耗子见了猫,多余的话都不敢说,道了好转身就走。

青玉鹿耳杯中,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缓缓流淌,舒砚将杯子缓缓放下,她的头发被高高绾起,苏合手上站了药膏,正准备涂到她胸口的疤痕上。

期间,苏合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最后落在舒砚有些发凉的皮肤上时,药香在室内浸染一片,连带着她的发丝也带上了苦涩的味道。

“这药膏是从西域进贡来的,据说祛除疤痕最好用了。”

舒砚轻轻应了一声,前些日子母亲派人将药膏送到了自己房里,言之谆谆。

她说会为女儿抓住行凶的凶手,可是伤了舒砚的凶手就在她的面前,慈母悲心。

百废俱兴的天枢城在时日流转中临近年关,朝中休沐,舒砚终于见到了阔别良久的母亲。

偌大的舒府装点出了些喜庆的氛围,下人采买了许多吃食,除夕那天舒家旁系离得近的亲戚也上门一起过年。

舒家有个婉二娘,是舒庆娴的亲妹妹,婉二娘成了家住在天枢城东,早年婉二娘从家里继承了不少铺子和田地,因此虽然婉二娘本人未入仕,但只靠这些也足够衣食无忧。

更何况她的亲姐姐是当朝金翎首辅,亲甥女是未来景珩长公子的小君。

舒家的一堆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小酌几杯,几个小辈跑到院子里去放烟花炮仗,舒义明是同辈里年纪最长的,虽然在外脾气不太好,但对家里人却不会如此。

婉二娘的小儿子大着胆子过来牵长姐的手,想要舒义明和他们一起去院子里放烟花,婉二娘骂了他两句:“你大姐姐身子骨还没好利索,你们自己胡闹去!”

舒庆娴阻拦亲妹妹,道:“庆婉,就让征儿跟着他们去吧,有她看着也能放心些。”

长姐单名一个征字,除了几个长辈之外别人不会这么称呼,更多的人还是会叫她的字义明。

舒砚淡淡应了一声,行了礼领着弟弟妹妹们去院子里,踏出兴华堂,身后传来舒庆娴姐妹二人的闲话声。

舒庆婉似是感叹:“征儿真是越来越出类拔萃,我那几个女儿要是有她们姐姐一半好,我也就不操心了——”

身后灯火盎然,皑皑白雪上炸开新年的爆竹余烬,似落梅,似朱砂。

千家万户迢迢灯火,霞明玉映。

烟花升空流火四溢,她长身玉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流火倒映在她的眼瞳里,又倒映着亘古不变的星辰。

又是一年除夕时。

只影向明月,望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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