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由了 第11章 她驱散了噩梦

凌晨，谢湛刚入梦。

梦里，他回到了9岁四年级，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

小学林老师和谢家关系很好，成绩都是先给他们发一份，看见谢湛依旧稳坐第一。

林老师特地打电话殷勤。

谢正明的办公室里，手机震了又震，刚接上，电话那头就传来林老师开心的笑声。

“谢总，恭喜啊，谢湛这孩子聪明，这次又是第一。”

而谢正明看着成绩单上谢湛98分的成绩拧紧了眉，一句殷勤的话都听不下去，反而觉得这老师太不负责。

明明考得还不如去年，特地打电话来倒不像是道喜，像是在嘲讽，还是说在他眼里当了第一就很了不起了？

林老师啰啰嗦嗦说了很多，觉得谢正明应该开心了，想办法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这一年，我们老师也对他很好，事事都想着他呢。”这谢家是懂事的，他都这么说了，应该懂得表示表示吧。

谢正明不想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转身直接让保姆刘婶准备家法。

谢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瞳孔放大，转身奋力跑开，却跑到了刘婶手上。

还没等喊出声，就被打了一鞭子......

“滚开。”他被打得虚脱，说话都要没力气了，眼里的情绪也从害怕到憎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直到对方又一鞭子甩过来，他刚准备反抗，却一瞬间惊醒。

背上的汗因为紧张又被加热了一番，让谢湛整个人湿黏黏的。

窗外春雷响起，夜雨淅淅沥沥，撞上窗户，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湛恍惚了几分，从床上下来，推开窗户，凉润的风裹挟着湿意扑向卧室，抚平内心的燥热。

他倒了杯水，吃下助眠的药，不久又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

早上，陈敏来不及做早饭，就给了许织几块钱，让她在附近买点早餐。

昨天下了大雨，这会儿连空气都像被洗了一样，让人忍不住大吸一口，上学之后，天天待在几十人一间的教室里，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刚到学校门口，许织就看见了矮树丛里的白色身影，虽说学校里的猫猫都可以去保安室躲雨，但它的毛还是湿的，这时候正趴在树下，浑身发抖。

许织把手伸进树丛的时候，白猫表现出了从来没有的敌意，直到她的手伸到小家伙的面前，它才认出了她的气味。

许织将猫猫放到一边，用纸巾擦擦表面的水珠，猫咪不知道自己会弄湿她，一个劲的蹭，摩托车般的呼噜声没停。

一人一猫就这样坐在花坛干净的地方，吃早饭。

忽然白猫察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鼻子一开一合，认出了来人，丢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皮，直接跳下了花坛。

围住那人的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

男生穿着一条极有质感的黑色长裤，上面搭配着一件灰色卫衣，上面的装饰简约大方，双肩包半背在身上，手边还推着一辆黑色自行车。

虽然他戴着口罩和卫衣帽子，但是那个眼神她一辈子忘不了。

“谢湛。”打招呼的语气。

似乎是没猜到许织能认出他，他的眉毛稍稍抬了抬，随后又舒缓开来。

“这小猫看起来很喜欢你。”她目光落在撒娇的白猫上，“刚刚我要抓它出来，就不是这个样子。”

谢湛蹲下一双大手在这辆“车”身上倒是很配，“那你喜欢它吗？”他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喜欢啊。”要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停下来喂它。

听到那两个字后，谢湛的内心有种说不上的满足，“我刚来的时候，它就在这了，它叫年糕。”

许织也靠了过来，将猫猫吃剩下的包子皮放到它面前，年糕略过食物蹭了蹭许织的手指，“果然很黏人啊，怪不得叫年糕。”

许织的靠近，让谢湛心里直发毛，他想抬头，但又怕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万一吓到她了怎么办。

这时候，四中的跑操铃声已经停了，许织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个我先去教室了，玩的开心。”说完很快站起，谢湛往她的方向侧了侧头，只看见了她跑开的背影。

年糕并不粘人，甚至因为被其他猫猫排斥，很容易应激，喂了它这么久，谢湛还是第一次见它主动亲近其他人。

这时候教学楼的墙上已经贴上了这次月考的光荣榜，刚跑完操，那边围了一群人。

许织还是第一次在这月考，以前在一中，她要不就是第一，要不就是第二，来了这后。

她抬头一看，断层第一。

第二名是丁瑜，少她接近160分，第三名更是惨不忍睹，单科第一也是被她全包，年级前20还有没达到本科线的。

这个四中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张光荣榜，看着第一名的成绩说不出话，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能用分数来计算。

是天赋怪和平常人的差别。

这对四中来说算好事吗？

许织看了眼旁边带厚边眼镜的小女孩，她的脸蜡黄，小指边上的皮肤被墨水染黑了，她这是很早就到教室学习了？

她的眼眶泛红，胸部起起伏伏，为了防止自己出声，还主动捂住了嘴。

“千万不要放弃啊。”她在心里默念，但因为赶时间简单看了两眼就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她一到教室，大家就有意无意的看向她，眼里多多少少都藏着羡慕，尤其是丁瑜。

许织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脚步很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刚一坐下，任琪就来找她了。

她很熟练的坐在许织前排的座位，一双眼睛炽热，好像要把许织看穿。

“许织，你好厉害啊。”她的声音很大，本来目光已经移开的同学，这时候又把头转了回来。

“还好，还好。”她习惯谦虚。

任琪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双手撑着小脸，像看宝藏一样看着面前的同学。

“而且你还是四中的，你还是我们班上的。”这下她作为一班的班长可老有面了。

她还在畅想以后风光的日子，当事人许织却依旧不紧不慢的整理桌面。

“许织，你好淡定呀，要是我考到这么高，肯定从看见的那一刻就尖叫了。”

“有没有什么秘诀啊？”任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许织。

他们猜到她大概会说努力刷题，学习没有捷径之类的，但万一呢？

“其实还是有方法的。”许织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任琪他们兴奋。

“题目都是有套路的，好好掌握基础题，进阶的题多想想就出来了，一样的套路······”

“这些大家都知道。”班上有个人出声，打断了许织，“只是一次月考运气好了点，就在这耀武扬威了吗？”

“是啊，这样的话，大家都听过，还不是这样。”

“确实，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是那百分之一的天赋更重要。”其他人也在跟风。

一瞬间，大家明炯炯的目光又一瞬间变得暗淡。

任琪知道这些人的性子，白眼翻出了天，小声的对着许织道，“别管他们，你再和我讲讲呗，我没听过。”

许织也担心自己不够格，“每个人适合的方法不一样，但是基本的答题方法还是适合大部分人的。”

任琪凑近了点，“那以后我要是有不会的题，你教我好不？”

这事费时间费精力······但同时也适合自己整理。

“要是我会了，我给你报酬好不？”

许织蹙眉，“这样，等你试试我的讲解再决定。”她还是害怕自己不够格。

“好嘞。”任琪答应的干脆。

屋外阳台前面的大树已经开始抽出长出新叶，学校也跟着春天，从今天开始每个星期开节思想课，刺激学生们的学习激情。

“大家先把自己的成绩放放，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让我们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上课的老师看起来很年轻，“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看起来要比正少年的学生还要有朝气。

“问问大家，你们努力学习是为了什么？”

底下有人应她，“老师，我们没有努力。”引起一片哄笑。

老师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僵了一瞬的手臂很快恢复过来“我不信，大家肯定在谦虚。”

“你们班第一是谁？”

任琪喊道，“老师，我们班第一是许织，她还是年级第一。”

原本在刷题的许织，听到任琪喊她的名字，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许织，我知道她。”老师扫视全班，“许织站起来一下。”

许织站起，趴着睡觉的谢湛察觉到，也若无其事的坐了起来。

“许织，你以后想干什么？或者你目前的目标是什么？说出来和同学们分享一下。”老师尝试抓住每一次激发同学们学习激情的机会。

底下的同学表情各异的注视着她。

许织无视底下某些不好意的目光，很认真的说了句，“我想考个好点的大学。”

底下不少同学没了微笑，对四中的同学来说考大学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更别说考个好大学。

老师笑着，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开始和大家聊大学和高中有什么不同。

随后老师又叫了几个同学，大家基本都没想过，即使想到了，也是立马否认，觉得不可能，觉得自己做不到。

谢湛脑子里各种想法飞快流过，小时候的愿望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许织坐下后，又开始刷题，翻页的声音让他的目光转到了两人的靠近的肩膀上。

他嘴角扬起，不自觉看了很久。

“如果一定要有个目标的话，许织，希望我们同行的时间再长点，希望下一次我还能护着你。”

他翻了翻书，明明眼睛看着书，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小时候的事，恶心，让人厌烦。

但是他还是忍着恶心，看了一天的书。

到了晚上，道路两旁的树黑漆漆的一片。

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安静的街道突然传出小孩子的哭声，他不喜欢小孩子，但那声音实在嘶哑，持续了很久。

还是迫使他停了下来，这段时间，他总是能刷到不少关于小孩走丢的短视频。

但他还是希望不要是那样的结局。

他把自行车随意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将帽子戴起，径直朝小巷子走去。

越走近，小孩的哭声就越明显，他虽然心烦，但还是侧着身子往里面探了探头，想着如果是小孩子闹脾气，他就直接走开。

“快点，直接捏他的手。”

小巷子里有三个男人，一胖一瘦还有一个皮肤颜色很深。

那个皮肤颜色很深的站在一边，一对三角眼看起来是他们之中最凶的，应该是他们的老大。

两个小孩，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已经被老大抱了起来，还在挣扎哭闹，大的那个死死抱住旁边的路灯，哭到忘记了呼救。

小孩子的手小，两个大男人，把小孩的手捏青一块紫一块。

让他放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谢湛看清了这一切，就直接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个掰小孩手指的瘦子头上。

他用了十足的力，手指撞上头，被震得有些发麻。

“真硬。”

瘦子一阵头晕踉踉跄跄倒在地上，胖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也吃了一拳。

老大瞪着谢湛，一脸凶神恶煞，这样也不忘指挥小弟，“你们两个笨死了，他就一高中生，给我锤他。”

瘦子被打得发怒，起身挥拳，却被谢湛轻松挡了下来，对着瘦子又是一脚。

见兄弟被打，胖子也起身冲了过来，谢湛侧了侧身，在胖子靠近时伸出脚，胖子被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放开他们。”他慢慢靠近，瘦子还没起来只能屁股贴着地板往后退。

“胖子，救我。”瘦子害怕了，慌张大叫。

胖子转身看见谢湛要打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谢湛，“我抱住他了。”

谢湛使劲往后一撞，那胖子疼的叫闷哼一声，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滚开。”这样被控制住的感觉让他想到了昨天的噩梦。

旁边大点的小孩冲向他们的老大，使劲扒拉，嘴里喊着，“放开我妹妹，放开。”

瘦子见胖子难受，直接对着谢湛就是一拳，“单枪匹马就敢来?”

他一拳一拳越来越用力，直到谢湛偏头吐出一口血，“滚，开。”说话都伴着刺痛。

“还敢嘴硬。”瘦子拿着绳子对他就是一鞭。

他的身影和梦里刘婶的身影重合，谢湛用尽力气睁开胖子，却被瘦子用麻绳狠狠甩了好几鞭。

他半跪在地，咳出几口血，抬头死死瞪住那人。

“滴嘟滴嘟......”警报声突然响起，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瘦子就被身后的人打了一棍，让他疼的抱头蹲下。

瘦子蹲下，身后露出许织的脸，她一脸坚定，举着木棍又往瘦子的腿上甩了几下。

“我已经报警了，放开他们。”许织的声音没了从前的温柔，这会儿很是硬气。

刚刚在扒拉老大的孩子，看见许织，就朝这边跑来，却被胖子一把抓住。

警报声还在响，这个声音是他们的克星，老大想要跑，却被胖子一把拉住，“老二还在那，不能走。”

老大被气歪了嘴，“那你去救啊。”

“一起救。”胖子还是抓着他。

许织慢慢移动，把谢湛护在身前，周围警报声依旧没停，但就是不见警察出现。

胖子看向老大，“老大，我们是不是一出去就会被抓起来啊。”

“废话，那警报离我们这么近，一看就在周围。”

双方就这么僵持在这，突然警报停了，瘦子眼尖，看见了许织手上的警报器。

“王，八，蛋，这女的拿个玩具吓唬老子。”

一听这话，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许织身上。

“敢耍我们。”这句话被那胖子说出来，有股恶心的感觉。

见他们要靠近，许织喊到“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条规定，拐卖妇女，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见他们紧张咽了咽口水。

许织继续说，“有加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死刑两字，她说的很重。

瘦子和胖子再次慌张的看向老大，“老大，怎么办，我感觉她不是在骗我们。”

老大恨铁不成钢，“都干了，怕什么？”

“老大，我是第一次干这个，我。”胖子害怕了。

“我已经报警了，他们马上就来。”许织没骗人，前面用警报器，只是想要逼着他们停下动作，防止悲剧发生。

老大率先放下小孩，跑了出去，胖子扶着瘦子紧随其后。

刚一出巷子，三人就被警察抓住了。

许织见他们被抓，松了一口气。

谢湛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再没有那个噩梦，小巷子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为她添了层光晕。

许织把木棍放在一边，转身将谢湛扶起，“没事吧。”

谢湛的腿脚被打的无力，连站起来都难，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发烫，但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我没事，只是想要休息一下，你先走吧。”

许织摸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说什么胡话呢。”

他偏过头去，“真没事，我一会自己打车去医院，你快回家。”

“那我看着你上车。”许织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些犟，也觉得他有些犟。

“姐姐，姐姐。”那两个孩子跑过来，叫的很甜。

“你们没事吧。”许织的视线扫过两人全身，发现大的小孩手上有不少伤。

“姐姐，我们想回家。”说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两人哇的一声就哭了。

许织赶紧安抚，“姐姐带你们去找警察叔叔，让他们送你们回家好不好?”

“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她把谢湛扶正后，就牵着两个小孩往巷子外走去，谢湛隐约能听见几人说话的声音。

警察: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许织的声音很小。

......

最后归为平静，小巷子又是一片幽静。

“走了？走了好。”谢湛没打算去医院，直接打开手机准备打车回家。

刚点开微信滴滴出行，手机就黑屏了，没电了。

漆黑的屏幕上印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无奈笑笑，单手撑地，缓慢起身，刚扶着墙壁走出小巷子，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要不我载你呀?”许织靠在巷子外的墙上，等着他出来。

“我很好。”他还打算以后为她撑腰，怎么可以在她面前倒下。

“真的?”许织走到他身边，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酸痛的感觉让他“嘶”了一声。

走到巷子外，他已经没了力气，身上的疼痛愈发难忍，他只能艰难抬手，扯了扯她的蓝色外套的一角，说话声音很轻“给我留点面子，我可是校霸啊。”

话刚说到一半，就半昏迷的倒在了许织的肩上。

“嘴硬。”

许织将他安置在了自行车后座，小时候为了载朋友，许织特地将后轮的两边加上了踏板。

“我尽量骑慢点，但你也要抱紧。”她拍了拍谢湛，补充道，“后座或者我的背都可以。”

他刚一说完，他就揽上了她的腰，但手还是有分寸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坐好了，我们回家。”

当手臂隔着衣服感受到她温度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乱飞的想法都在这一刻终止。

也许是晚上风太冷，他没办法装迷糊，看着逐渐熟悉的道路出现，他多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一瞬间。

“许织，你怎么知道那小巷子里出事了？”他尽量继续保持那种迷迷糊糊的声线。

许织“嗯”着思考了一会。

一开始是因为看见那辆自行车就觉得眼熟，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它和自己的小黄挨在一起。

只不过是停了这么一会，她就听见了旁边小巷子里的哭喊声。

“小孩子叫的声音这么大，骑着车都听见了。”她下意识和人撇清关系，特别是这样说不清的关系。

为什么每天那辆车子都能准确挨着小黄？为什么看见那辆自行车就无可奈何的想到了他？

又为什么看着它胡乱倒在路边，她会有些心梗。

这些她都说不清，本能想去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