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运动会前,班里组织学生们积极报名。
有个别是老周亲自点的,如余信峰、斯鸣羽等,他们在高一时就参加运动会,还拿过名次。剩下的缺由体育委员在讲台上动员,但收效甚微,没人想参加比赛。
运动会不参加比赛只是玩,参加了比赛还得紧张。
郑云瑞就不用参加比赛,这时可以悠闲地拎着袋薯片围观斯鸣羽和余信峰讨论报名项目的事。
她买了袋盼盼家庭装薯片,放余信峰和陈家辉的课桌中央,大家分着吃。
聊到一半,斯鸣羽将那袋东西提起来,看牌子,说:“看包装不怎么样,没想到越吃越好吃。”
“是吧?”郑云瑞得意,“我从初中吃到现在了好吧?”
喝了口水,又道:“但吃多了容易上火。我之前有一次吃了一整袋,第二天起来就喉咙疼了。”
“没事,我不会上火。”陈家辉笑着伸手往袋里抓出一大把,一片一片塞嘴里。
“没事,我也不会上火。”余信峰也笑着伸手往袋里抓出一大把,一片一片塞嘴里。
陈家辉和余信峰看向斯鸣羽。
斯鸣羽接茬:“没事,我也不会上火。”也笑着伸手往袋里抓了把,一片一片塞嘴里。
郑云瑞烦躁地闭眼:“行行行,你们都不上火,你们都不上火。”
一边吃着,一边话题又转回来。不想报径赛,又紧张又累,但不报又说不过去,尤其余信峰和斯鸣羽都是瘦长型身材,在田赛上除了跳远跳高,其余没什么优势。
余信峰打算报200米,再报个跳远。斯鸣羽打算报跳高,跳高她去年也报,拿过名次,然后再报400米。
“400米?”郑云瑞咔嚓咔嚓吃着薯片插话,“400米很累的。”
斯鸣羽点头:“对啊,很累的。”
郑云瑞:“那你不如像老余一样报200米。”
斯鸣羽:“200米竞争大,很多人报。”
郑云瑞一愣,接着伸手点斯鸣羽:“呀,你准备拿名次?”
斯鸣羽笑道:“都报名了,不拿名次去陪跑?”
斯鸣羽的薯片吃完了,开始搓手指。余信峰从抽屉里拿了包纸出来,斯鸣羽抽纸擦手,余信峰也抽纸擦手。
陈家辉坐余信峰旁边,见余信峰拿纸递给斯鸣羽,斯鸣羽抽纸擦手,余信峰也抽纸擦手。陈家辉在边上笑,边笑边将粘了粉的手指含嘴里嘬了嘬。
陈家辉又看郑云瑞。郑云瑞心领神会似的,也跟着将粘了粉的手指含嘴里嘬了嘬。
斯鸣羽皱眉,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回自己座位上不再搭理他们。
400米预赛安排在运动会的第一天下午。
运动员检录前,斯鸣羽那三个室友皆围着她转。有两个给她捶腿,还有个给她端着红牛。
斯鸣羽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室友们停下动作,开始用语言鼓励她,要她等会儿为咱们1班争光。
这两天老周不管事儿,大家都带了手机出来。斯鸣羽看几个室友这时也各自在玩,便拿出手机,看跟赵京卉的聊天界面。
昨晚她和赵京卉说今天她要跑400米。赵京卉说,400米很累吧?她回,对呀。赵京卉这时非常上道了,问她,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斯鸣羽躺在床上畅想,当然是希望赵京卉陪着她跑,为她喊加油,或为她递水呀。
不过跑步肯定跑得面目狰狞,还是不要被她看见的好。
她这样边想边笑,边笑边回:你在心里为我加油就好。
赵京卉回:加油。
又回:加油。
又回:加油。
斯鸣羽将手机盖腿上,仰头看15班那边。她们班都坐在主席台附近,15班靠近教学楼,前面乌泱泱全是人,一下子望不到。
她又拿起手机,给赵京卉发:快要比赛了。
握着手机等赵京卉回。赵京卉很快回:好,加油。
斯鸣羽脱下外套,将手机交给郑云瑞保管,起身前往检录处。
等老师带队一起入了田径场,候在赛道边跟大家一块拉伸时,斯鸣羽开始感到紧张。她不紧张枪声,不紧张对手,也不紧张等会儿会累,就是紧张成绩。
大概是知道赵京卉也会看她比赛,所以开始紧张。万一她跑得太差,岂不是很丢人?她东想西想,也不知会不会有田径队的大神出没,只希望大神不要太多,能让她拿个名次。
但当枪声响起,紧张感消失了,只剩下全力以赴。头一百米不觉得,等跑两百米时已有些气喘吁吁,剩下最后一百米,她与所有人一起加速冲刺。
她那条跑道的终点处,郑云瑞和老周站一块为她大喊加油。郑云瑞跳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老周在边上拍手,拍一下,喊一声加油。
斯鸣羽眼前只一个背影,离她不远。她咬牙,也顾不上看别的角落,使尽浑身力气往前赶。终于老周和郑云瑞的双手将她接过来,她停下。一停下,腿快软了。
老周很高兴,郑云瑞也高兴。郑云瑞又跳起来,说你第二哎!
老周拍拍斯鸣羽的肩,说真棒,我们家斯鸣羽真棒!
斯鸣羽咧嘴笑,说不上话,忙着喘气。
这时她想起寻找赵京卉的身影。她发现赵京卉就站在田径场的入口处,手里有一瓶矿泉水,正带着点笑意看着她。
她心里有些激动,想再看看赵京卉,又怕自己现在仍面目狰狞。想笑,但又还在不停喘气。
老周嘱咐她,让她别立即坐下,先慢慢走走。
郑云瑞正扶着她的肩陪她在跑道最外圈慢走,边走着,边又给她递手机递水杯。
斯鸣羽接过手机放回口袋,又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喉咙里那阵干疼缓解了。
郑云瑞道:“累死了吧?”
斯鸣羽点头,话不成句:“累死我了,早知道不报400米了。”
喘过气,又接着说:“跑到200米我就开始后悔了,也太累了。”
郑云瑞哈哈大笑,道:“但你好厉害,你跑第二哎,你前面那个是田径队的。”
斯鸣羽也对自己的成绩感到满意,也笑。
她回头看赵京卉,见赵京卉仍在田径场入口处站着。
口袋里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看,是赵京卉发的:厉害呢。
她回:还好啦。
又笑了,心里一阵悸动。
郑云瑞跟她说着话,说等会陪她去超市买沐浴露,她沐浴露用完了。斯鸣羽心不在焉地回她,你自己去嘛,我等会儿有事。
你有什么事呀?郑云瑞问她。
斯鸣羽不接话,伸手摸鼻子。
郑云瑞又问她,你沐浴露哪儿买的?橘子味,好好闻。
斯鸣羽说,我给你写牌子,你自己去找。
绕着田径场走了大半圈,人也平复了,斯鸣羽跟郑云瑞说她要去卫生间,便从田径场的另一个门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那一刻又有些后悔,她干嘛这样偷偷摸摸的?
一路小跑到教学楼附近,她给赵京卉发消息,说:我在求知楼这儿。
消息发出去,先耐心等着,等着等着开始左顾右盼。她想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很想见赵京卉,没理由地想见她。
约过了五分钟,斯鸣羽见到了赵京卉的身影。原本是一条笔直的路,拐角处种了棵树,一眨眼的功夫,赵京卉就从那树后出现了。
斯鸣羽忍不住笑,笑着跑向她,在她面前站定,说了声对不起。
赵京卉问:“对不起什么?”
原本想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忽然觉得这话显得她很自恋,她忙改口:“对不起,让你多走了一段路。”
赵京卉笑了笑,说没关系。
斯鸣羽伸手:“你水呢?”
“水?”赵京卉反应极快,迅速将矿泉水藏到身后,接着摇头,“不知道。”
斯鸣羽笑道:“想喝水,我渴了。”
赵京卉也笑:“我喝过了。”
“喝过......”斯鸣羽顿了顿,“喝过也没事啊,我不介意。”
又试探着问:“你介意吗?”
赵京卉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笑着别过头,将背后的水递给她。
斯鸣羽接过,拧盖的那刻就知道这瓶水赵京卉没喝过。哦,骗她呢。她笑着,仰头,也没对嘴喝,而是将水一点一点倒进嘴里。
这时赵京卉在她身边轻声道:“直接喝吧,我没喝过。”
“你骗我呀?”斯鸣羽转头看她。
赵京卉没说话。
瞥到赵京卉脸上的笑意,斯鸣羽也笑。一笑,水咽不下去,全含在嘴里。一阵风吹来,她竟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穿外套。
赵京卉问她:“冷不冷?”
斯鸣羽点头。
“去拿外套吧?”
斯鸣羽又摇头。
知道赵京卉的意思是回班里拿外套,斯鸣羽:“我们回寝室吧,回去拿一件。”
她怕回了班,别人找她说话,或拉她写通讯稿,那时就不能和赵京卉待一块了。况且这路上也人来人往,有时碰上个认识的,跟她打声招呼,或碰上认识赵京卉的,又跟赵京卉打声招呼。每打一次招呼,她就有种自己的秘密要被人家发现的错觉。
回寝路上,两人原本就这样走着,赵京卉突然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她一愣,摆手说不用。
后来她俩跑起来,起头的是斯鸣羽。斯鸣羽牵住赵京卉的手,朝寝室楼一路跑去。
跑着跑着人就热了,又跑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来。她牵着赵京卉的手,听着身后一簇规律的声响,回头时,见是赵京卉拿在手里的牛仔外套,外套上的纽扣不断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然后她笑了。因她笑了,赵京卉看着她也笑了。
一直跑到寝室楼下,两人喘着气。刚刚没说过话,这时赵京卉说:“你跑得好快。”
斯鸣羽立刻联想到是她牵着赵京卉在跑,问:“是不是太累了?我没顾及到你?”
谁知赵京卉道:“我说你400米。”
看着赵京卉伸手理头发,斯鸣羽笑道:“跑一半我就后悔了,早知道不报400米。”
这话把赵京卉逗笑了:“那现在呢?”
“现在又不后悔了。”斯鸣羽如实说。
等回到寝室加上衣服,斯鸣羽出来,赵京卉准备下楼。
斯鸣羽拖住她手臂,赵京卉回身看她。
斯鸣羽:“去你寝室待会儿吧。”
赵京卉没反应过来。
斯鸣羽:“你不是说要给我一样东西吗?”
这还是前两天两人聊天时,赵京卉说要给她一样东西。她问什么东西呀?赵京卉不说。那什么时候给呢?赵京卉说,等放假吧。
她已经等不到放假了。
赵京卉:“不是说好等放假?”
斯鸣羽:“你不给我我晚上睡不着觉。”
赵京卉笑了。
来到赵京卉的寝室,斯鸣羽发现赵京卉的床号和她的床号一样,都是1号床。赵京卉打开柜子找东西,斯鸣羽站在一边,只盯着她对床的爬梯看。
片刻后赵京卉起身,递给斯鸣羽一个盒子。
斯鸣羽接过,感到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刚想打开,就听赵京卉道:“现在不能看。”
斯鸣羽点头,说好,将盒子抱在怀里。
赵京卉又道:“现在不能看。”
斯鸣羽笑道:“好。”
她把盒子放赵京卉的小书桌上,和赵京卉并排站在一起,这时大致看了看她们寝室的布置。
各人桌上都堆了些瓶瓶罐罐,除开这些瓶罐,她们寝室看起来挺整洁,也有股淡淡的香味。
阳台外偶尔传来吵闹声,倒衬得寝室内格外宁静。宁静得像一块凝滞的喷雾,能让人清楚看见空气也凝结成了细小的一滴一滴。
停住了丝毫不动。
斯鸣羽双手反撑在桌上,赵京卉也双手反撑在桌上。斯鸣羽的左手与赵京卉的右手只隔毫厘,近得快要将对方的体温吸纳进自己的身体里。
凝住的空气终于化成一阵细雨。细雨落下,斯鸣羽打破沉默:“你室友呢?会回来吗?”
“不会。”赵京卉道,“她们出去玩了。”
“你不出去呀?”斯鸣羽看赵京卉的侧脸。
她不傻,她故意问的,就想听赵京卉怎么说。
可还没听到答案,她已经笑开。
果然赵京卉转头,也笑着看她,道:“不是说要我给你加油?”
又轻声道:“如果我出去玩,你会不会不开心?”
斯鸣羽毫不犹豫地点头:“会。”
赵京卉轻声笑了。
片刻后,赵京卉道:“那还好我没有让你不开心?”
斯鸣羽给自己找补:“也没有啦,你要是跟我说你要出去,我也不会不开心的。”
“真的吗?”赵京卉问。
斯鸣羽想了想:“百分之五十真吧。”
赵京卉又笑了。
两人暂时没说话,各自静静站着。斯鸣羽开始摘她衣服上那块号码布,赵京卉见了,帮她一起摘。斯鸣羽反倒不摘了,索性让赵京卉帮她摘。赵京卉帮她摘布时,她盯着号码布上的数字,自顾自念:“0-1-8。”
赵京卉替她将号码布叠起来,斯鸣羽见赵京卉的虎口处有一道细小的划伤。
伸手碰了碰那道小口子,斯鸣羽问:“怎么弄的?”
赵京卉不以为意:“翻书的时候划了一下。”
又伸手碰了碰。斯鸣羽想起刚刚牵着赵京卉的手在路上跑步的感觉。只是那时光顾着跑,好像忘了两人正牵着手。
忽然就觉得亏了。
赵京卉的食指蜷了蜷。也不知是不是这样一蜷,令斯鸣羽的心一动。就是那一刻涌上来的勇气,斯鸣羽探出指尖,勾住赵京卉的食指,将赵京卉的食指裹进她的掌心。
赵京卉没有挣脱。赵京卉的食指乖顺地待在她的掌心里,令斯鸣羽的心又一动。
斯鸣羽伸手,将赵京卉的其余手指都尽数裹入她的掌心中。
这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已不受控制,整个人开始发热,像被架在火边,像要开始大汗淋漓。
她不敢看赵京卉,只敢看她们此时相交的手。
她看着赵京卉的手一动不动,可慢慢地,她看见赵京卉的拇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
她一阵惊喜。
赵京卉的手指在她掌心中微微动了动,她稍稍松开,心跳又开始疯狂加速。她怕赵京卉想走。
可赵京卉没走。
她们牵手的姿势在几秒钟后由原来的交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斯鸣羽感到一阵眩晕。
她们一直没说话。
忽然吹了阵风,阳台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当响声。
斯鸣羽极力找话:“是风铃啊。”
她看向赵京卉,发现赵京卉这时面色微红,接她话道:“嗯,我室友去重庆的时候买的。”
就是甜文,什么破镜重圆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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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