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恶鬼的距离 第10章 总裁（5）

白柔对李默城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可风月场混久了，很多反应已形成条件反射：

男人是资源，是她标记过的领地。公然把别的女人带到李默城早已分配给自己的领地，是对她不可剥夺的领土权的挑衅，无疑让她深感没面子。

李默城看了一眼她无礼的表情，破天荒地没有计较。

他走到她面前，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弧度，问候道，

“今天怎么样？”

昂贵的风衣外套下，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松开几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与脖颈肌肉走向，让人能一眼想象出他肩背的宽阔与力量感。

四周昏暗灯光落在他眉眼间，投下阴影，他狭长深邃的眼睛看过来时，还带着些许工作后的疲惫，略微磨损了他骨子里散发的那种高不可攀、高高在上的讨厌气质，让他看起来真的像是……

刚下班回家、会对妻子温柔微笑的，好脾气的丈夫。

白柔看呆了，下意识挎上他的手臂，

“我很好，城哥。你是不是很累？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李默城笑了笑，默许了她的亲近，目光越过她头顶，看向对面的林亦，

“吃饭的事不急，我们有位客人。”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朝林亦勾了勾。

对于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以及被贴脸秀恩爱的处境，林亦都十分无奈，敬谢不敏。

但现下，她只能挂起足够商务的微笑，信步上前，

“白小姐，您好，”

她尴尬地调动生锈的社交雷达，

情侣当面秀恩爱时，通常期待旁观者有所回应。

“啊，白小姐，”

她绞尽脑汁，

“你和总裁简直是一对壁人，你们共筑的这个爱巢，真的非常浪漫啊。”

李默城装模作样的笑意瞬间冻结，难以置信的眼神像冰刃一样向她飞来。

白柔倒是感觉林亦识趣，她大方走上来，以女主人的姿态向林亦伸出手，

“林小姐讲话真风趣呢。”

林亦犹豫了一下，握上她的手。

白柔的体温很高，脉搏坚定有力，整个人还像初见时那么中气十足，完全没有任何被恶鬼侵蚀的迹象。在她肩膀上，阴云般的人影正用两个空荡荡的眼眶投来漠然的视线。

林亦垂下眼睛，

“是这样的，白小姐，那天，弄坏你的衣服，我真的很抱歉，这是，道歉礼物。”

她深吸一口气，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个纸袋，打开。

里面装着她在便利店囤货时买的三罐咖啡口香糖联合促销装，最上面，盖着被拆开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写着寄信人贺辰、收信人白佳，背面，她还贴心附上了自己的联系电话。

白柔下意识地扫上纸袋内容，笑意顿了一下。

而后，她一把抓住纸袋，紧紧攥在手上，再抬头时，唇角更加明媚地高高挂起，

“不用这么客气，林小姐。“

林亦尴尬至极地笑了笑。

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买正常的礼物。身为讲究人，即便对方结结实实扇了自己一巴掌，林亦仍然感觉，特意登门送上廉价口香糖促销装，加盖一封看似威胁信的东西，还厚颜无耻说是礼物，实在太失礼了。

“满意了吗？”

不远处，李默城冷冷发问。

“啊，是，总裁……”

“那就上车。”

李默城命令完，转身就要返回车上。

林亦惶恐非常，

“不用这么麻烦的，总裁。”

“什么？”

“……这不是你家吗？你就和白小姐，那个，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好。”

李默城看着她，沉默，是在酝酿新一轮怒火。

他冷笑一声，

“那好，你就沿着开车的来路走回去。穿过大门继续，一直到沿海公路上。大概四十分钟后，就可以搭到计程车了。”

林亦勉强堆笑，挽尊道，

“谢谢您总裁……那，回见了。总裁，白小姐。”

她转过身，如芒刺背。

身后传来白柔弱弱的声线：

“城哥，你看起来好累，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休息一下吧……”

李默城甩开白柔的手臂，一言不发转身，向别墅走去。

——

一股气堵在胸口。

林亦感觉无语，完全莫名其妙。但是……毕竟……

唉。

有真正重要的事等着自己去做，所以，绝不要，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是的。完全没有必要。

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只要能，解决法阵的谜题，达成目标，救下该救的人，有什么气是不能受的呢？自己并没有那么金贵……

现下已联系上白柔，林亦有完全的把握，那封看似威胁信的东西，一定会让她联系自己，和自己亲自见面。

这样，自己就可以向她耐心解释她所面临的危险情况，被那种程度的厉鬼侵蚀，不可能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无助、绝望，她一定感同身受，从而把她知道的全部倾诉出来。

这样，自己就可以慢慢摸索出，害了白柔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和害她的人之间有什么关联，以及，最重要的，害她的那人，是否也制作了那个伤害师傅的法阵。

就算白柔不愿多开口，她也还有照片那张新线索。

和白柔合影的那个男人所佩戴的钻石工牌，拍摄地那间挂满Diamond彩灯的华丽包厢，她太知道是哪里了。

今晚，她已约好宋千寻，接下来会亲自赶到那个地方。

一个根本没抱希望的周四夜，竟一次完成两件重要任务，也是非常高效的。

所以，一切真正重要的事都在平稳运行中，完全没有必要受到其他小事的干扰，尤其不要被无关紧要的情绪所影响。

因为情绪稳定很重要。

“叮——”

短信铃声响起，这个声效……

是她设置过静音特别提示的那个人。

打开手机，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抱歉，刚看到，我最近还好。但手头周转不开，再借我一万。和之前的20万一起还你。”

堵住心口的气松懈不少。

能借钱，也算是报平安。

她熟练地打开手机银行账户，余额，9826元。

她眉心不受控制地皱了一下，又松懈。

这个月已经过半，还差两周就能拿到薪水。

自己吃饭一向不多，两周1000？算了，500吧……凑个整数，426吧。肯定会有富余。

师父不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无能。遇上急事，连一万块都拿不出。

如果上次发疯时没买下那堆进口漫画和周边就好了……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无能……

她咬紧牙，一通操作后，给那个号码发去短信，

“抱歉，我只能先转9400到你账户。”

“收到了。尽快还你。”

“不急。有空见一面吗？”

十几秒后，手机屏幕彻底熄灭前，三个字跳出来，

“再说吧。”

林亦知道，下次借钱前，这个号码不会再发来消息了。

她将手机收进口袋。

是啊，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如果无事发生，其实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心口更堵了，像是被压上更重的石头。

堵得要死。

林亦才发现，也许是有钱人自建房需要保密，羊肠小道两侧，原始植被茂密无比，路灯也稀疏而昏沉。

丛林深处，黑暗蠢蠢欲动，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发出年轻女孩们抱作一团时的咯咯笑声。

这很不妙。

她心下一凉，摸了摸风衣内袋。

还好，咖啡口香糖盒下面，还压着那个不锈钢酒壶。最后离开寺院时，海静帮忙灌满过。

她不记得具体在海静那边存了哪款酒，也许是那种5升塑料桶装的宝岛阿里山白酒，也许是更便宜更大桶的参杞酒，总之都在50度以上，不会出事。

她单手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咽下大半瓶。

劣质酒精像史莱姆黏胶，成团地沿着喉咙滑下去，几秒钟后，刀子割过食道和胃壁的尖锐疼痛传来。

林亦迈开大步往前走，集中精力去感受那股贯穿胸腔、翻江倒海的剧痛。

她越走越快，女孩子们的咯咯笑声被甩在身后，但这还不够。

因为快步走过的黑暗悠远而绵长，从旧时光里无限地蔓延而来，她必须更快一点，再痛一点。

直到她看见光。

在她身后，黑色豪华轿车驶来，车灯亮如白昼，像破冰船那样，切开任何能发出女孩笑声的凝重夜色。

厚实的防弹玻璃车窗摇下，李默城震惊地看向双目猩红的林亦，

“你怎么了？！”